第273節
第153章 春日來臨之前, 玉郡城外屬于大盛的良田早就已經被百姓們瓜分的一干二凈,就連越人沒有來得及開辟復原的良田,也有不少百姓紛紛回來耕種。 “你, 你是老李頭的三郎?” 正所謂冬耕冬種,領了田地的百姓這些時日一刻不落的開始伺候起了土地,將開辟好的土地在仔仔細細的深耕一遍,若是有些本事大的,還能弄來些人畜糞便來肥一肥田。 只不過,陸陸續續有人發現還有一些熟悉的面孔。 李三郎聽到熟稔的呼喚后,也不由微微一愣, 隨后這才故作輕松的點了點頭: “叔, 是我!” “你這是回來了?” “是啊, 回來了, 我的根在這兒!” “回來了好,回來了好哇!聽說你前頭不是準備去錦州開荒?” “是有這回事兒, 可是這不是咱們把越寇都趕走了嗎?還得是自己的土地好!” 李三郎說完, 渾身干勁兒的耕耘起來,他是最后得到消息的, 是以只來得及擠上最后一批觀行名額。 可縱使如此, 在看到那一幕時, 骨子里的一股沖動,還是促使著他,回到這里! 就像那位徐公所言, 種越人耕過的地, 養打越人的人! 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頭老百姓, 可也希望有朝一日,他種出來的糧食, 能充將士之饑,化為劍鋒利刃,大破越國! 越來越多的百姓在親眼看到了越國的龜縮與己國的威風之后,都紛紛加入了耕種的隊伍之中。 凜冽的寒風吹不散百姓心中的翻涌的熱血,原本稀稀落落的邊境之上,一塊塊整齊的耕地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武安侯站在城墻之上,看著這塊交界之地,一時嘆為觀止。 “十年了,我都不曾見過這里的土地被耕種的這么多過。” 說出這句話時,武安侯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惆悵,還是當初的自己帶領的衛家軍不夠強大,可以妥善庇護百姓,這才讓這么多的田地擱置。 徐瑾瑜將手攏在袖中,看著眼前的一幕,勾了勾唇: “但不管怎么說,今時今日這等盛況,也是百姓們仰賴衛家軍給予的安全感,以后侯爺要辛勞了。” “這算那門子辛勞,我愿意辛勞一輩子!” 武安侯語氣堅定有力的說著,曾經他以為自己是為了楚老哥,為了先皇而守著頭一關。 可是斯人已逝,眼前這一幕,讓他突然找到了自己新的目標。 “我愿為他們,守好國門。” 武安侯認真的說著,過了片刻,他眨了眨眼,抬袖拭了拭眼角: “果然是老了,竟然也婆婆mama起來了。” 徐瑾瑜不由莞爾,隨后他想起自己這些日子借故翻閱過衛家軍的將士名冊,可是卻沒有看到自己一直想看到的名字。 “對了,我有一事請教侯爺。” “哦?徐小郎還有事兒問我的時候?你且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徐瑾瑜抿了抿唇,手指摩挲了一下: “敢問侯爺,景慶二十年的京中征兵的兵源可在衛家軍處?” “景慶二十年……那是六年前了?六年前越賊雖然偶有sao擾,但還不甚嚴重,當年征兵后兵源的去向應該是往北而去。” 越國人貪婪無度,可本土國力并不雄厚,反倒是北地的烏國,土地遼闊,其上用牛羊rou滋養出來的烏國人強壯難擋,更不必提那些高大雄壯的馬匹。 烏國的騎兵,乃是烏國最堅實的武力,所過之處,如入無人之境! 六年前,更是因為疆域問題,曾經與大盛爆發過一場大戰。 大盛物產豐饒,人口眾多,幾乎是以血rou之軀,攔住了烏國的鐵騎。 但之后的征兵,應是為了補充北地的兵源。 隨著武安侯的解釋,徐瑾瑜想起這些年還算安分的烏國,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氣。 他幾乎以為,爹是被消籍的兵將。 武安侯看了一眼徐瑾瑜,小聲道: “怎么,徐小郎這是要找人?” 徐瑾瑜緩緩點頭: “是,家父曾在景慶二十年,受征入伍,至今杳無音訊。” 其實,到這里的第一天,徐瑾瑜便想要仔仔細細的探查一遍。 然而,人生地不熟,他無法輕舉妄動,之后軍中更是漏洞百出,他只能暫且按耐,直至今日這個絕對安全的環境下,他才出言詢問。 “嘖,能有徐小郎這樣的兒子,令尊是有大福氣的!徐小郎且寬心,北地原本由趙家領兵鎮守,但趙家子孫未曾接上,現如今乃是由順國公的二子鎮守。 鄭二郎我曾見過幾面,雖然行事風格有些陰毒,但對手下之人那是沒說的,徐小郎可以放心,他日我請人且為你打探一番。” 徐瑾瑜聞言,遂認真的長長一拜: “那就,麻煩侯爺了。” 此事由武安侯打探,最合適不過了,見武安侯能明自己所想,徐瑾瑜一時激動。 “什么話?我麻煩徐小郎的地方還少了?不過,能讓徐小郎千里尋父,令尊應當也是一個大丈夫!” 武安侯如是說著,可是腦子又不由想起自己曾經對于楚老哥的猜測…… 楚老哥是沒福氣啊! 明明生的那么相像之人,怎么就沒一點兒糾葛呢? 武安侯想起京中關于臨安候的名聲,眸子便閃過了一絲冷意。 想他楚老哥英明一世,怎么就有那樣的種? 而徐瑾瑜其實腦中關于“爹”的記憶已經漸漸有些淡了,雖然他過目不忘,可曾經的種種都被龐大的記憶洪流沖淡。 可仍令他刻骨銘心的是一段并不起眼的記憶: 在幼年的徐瑾瑜被牽絲折磨之時,大夫開得藥中有一味熊膽,但以徐家的財力根本買不起熊膽。 大雪紛飛之夜,爹冒雪頂風離開,三日后,一個渾身是傷的人影搖搖晃晃的叩響了院門。 “大郎,爹不會讓你死的。” 渾渾噩噩間,醇厚堅定的聲音,和著一碗苦哇哇的湯藥,可卻留下了一條本該逝去的生命。 “我爹啊,他很厲害,確確實實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徐瑾瑜語氣中滿是自豪的說著。 …… 春風送暖,二月的春風終于吹化了錦江的江面的堅冰。 遠行的游子,也該踏上歸途。 而與來時的舟車勞頓不同的是,水路已通,接下來他們將沿著錦江一路回到京城。 水路之便利,可以為他們省去大半的時間。 而在徐瑾瑜等人準備走的那天,原本只有武安侯與劉清遠二人依依惜別,可不知怎得,遠處如潮水蔓延般涌來一片人影。 徐瑾瑜定睛看去,原來都是一些百姓,等到眾人沖到跟前,一個個都上氣不接下氣: “就是他!” “就是這位徐大人!這天仙似的臉我死都不會忘記!” 徐瑾瑜:“……” 趙慶陽和魏思武本來還有些離情,可是這會兒聽了這話,忍不住噴笑出聲 “瑜弟這是有了新名字了,徐、天、仙?” 魏思武以拳抵唇,輕咳一聲,可也無法掩蓋其中的笑意。 徐瑾瑜瞪了這兩人一眼,隨后這才看向沖過來的百姓們: “諸位來此,可是有什么事兒?” “那日那位軍爺說了,越寇能被趕出去,多虧了大人您,今日您走,我們怎能不送行?!” “咱們也沒有什么好東西,這些都是送給您路上吃的!” 百姓們一邊說,一邊將自己制作的干糧、雞蛋、菜干、臘味等物奉上。 徐瑾瑜微微一怔,這才認出為首之人便是頭一日出來觀刑的玉郡百姓。 “諸位不必如此,此番吾不過是奉圣上之命而來,但在此之前,是諸位與衛家軍的將士們,勠力同心,守住了玉郡,守住了大盛的國土。 若要謝,諸位該謝自己,謝衛家軍,我也不過起了點兒微末作用罷了。” 百姓們臉上都洋溢著真誠的笑容,可動亂才過,他們手里又能有多少食物了? 徐瑾瑜自然不愿意收下。 “徐大人,話不能那么說,我們不遺余力的幫助衛家軍乃是為了我們的家園而努力,可您不是啊!” 徐瑾瑜聽到這里,微微一笑: “既如此,諸位為小家,那我便是為圣上,為大盛,待我歸京,圣上自有獎賞,我便更不能受這些了。 只要諸位能將這片因為戰火,滿目痍瘡的土地建設好,他日我在京中聽聞此事,也將為諸位高興的!” 徐瑾瑜一番勸說,讓百姓們陷入遲疑,但也只是一瞬,之后,百姓們更加熱情了,將自己最好的東西都捧上來—— 幸而有趙慶陽和魏思武在旁邊護著,徐瑾瑜倒是沒有被擠到,只不過,等他看到一個婦人手中提著的籃子時,微微頓住: “慶陽兄,你讓李尋來認認,看那是不是……圣上那只鷹。” 徐瑾瑜還是頭一次從一只鷹的眼睛里,看出生無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