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
而一旁的趙慶陽也難得的沉默著,徐瑾瑜看了趙慶陽一眼,這才發現其似乎一直想事情。 “慶陽兄,該轉彎了。” 趙慶陽一頓,這才發現自己差一點走錯了路。 他們緩步而行,徐瑾瑜看著不遠處的燈火點點,輕聲道: “慶陽兄在想什么?” 趙慶陽一時不知還如何作答,而徐瑾瑜也似乎并未想等趙慶陽回答,隨后溫聲道: “慶陽兄的藥很好用,昨夜服食一劑后,現在手還是熱的,慶陽兄摸摸?” 趙慶陽伸手握了握徐瑾瑜的手,發現還真是熱乎的,這才眉頭微微展開: “好用就行,后面我讓府醫多備幾瓶!” 徐瑾瑜輕笑一聲,趙慶陽不知他在笑什么,隨后便聽徐瑾瑜道: “幾瓶嗎?那可要吃幾個月了呢。可是,丸藥放久了可是會減了藥效的。” “那我去問府醫討藥方……” 趙慶陽話還沒有說完,徐瑾瑜便步子一頓,他偏頭看向趙慶陽,奇怪道: “慶陽兄,我怎么覺得,你并不想我與貴府之人聯系緊密?” “哪有?你是我兄弟,他們應該敬著你的。” 趙慶陽立刻道,徐瑾瑜隨即眸中劃過了一抹笑意: “既然如此,那這藥方在哪里,并不重要。” 趙慶陽聞言,瞠目結舌,總覺得……瑜弟好像知道了什么。 趙慶陽抬眼看去,這會兒天色依舊黑蒙蒙的,唯有遠處的燭火,映的少年眸中光芒點點。 那淡淡的光暈勾勒少年半邊面容,晨風吹開少年的額發,露出他光潔的額頭。 “慶陽兄,別瞎想了,好好練劍,等我考完。” 徐瑾瑜踮起腳,拍了拍趙慶陽的肩膀,隨后從徐母手中取過考籃朝前而去。 趙慶陽愣在原地,只覺得方才那股晨風,吹開的,還有他心間的陰云。 不過,方才瑜弟是踮腳了吧? 嘖,還是小孩兒一個,整天想這么多,也不怕自己長不高! 趙慶陽搖了搖頭,與徐母站在一旁,看著徐瑾瑜進去了,這才轉身離去。 只是,這一次,趙慶陽的腳步顯而易見的輕快了起來。 徐瑾瑜這邊很快便找到了與自己互結的五位學子,宋真看到徐瑾瑜時,頓時眼前一亮: “瑾瑜,這里!” 宋真回了一趟家,才知道原來家里在貢院附近一直有一套屋子的,本來他還想要邀請徐瑾瑜同住,可是徐瑾瑜已經先被魏思武安排明白了,他便只能作罷。 這會兒,宋真等四位東辰學子,具是喜氣洋洋: “怎么辦,還沒有開始考試,我都覺得充滿自信,他日定能榜上有名?” “哈哈,誰說不是呢?畢竟咱們可是刷過幾千道鄉試題目的人了。” “當初吾等熬干燈油,夙興夜寐,今日,也該是吾等收獲之日了!” “正是,這數月以來,吾等一腔心血,不就是為了今日?” 徐瑾瑜看著同窗們斗志昂揚的模樣,也是不由一笑,低低道: “數月寒窗苦讀,今朝且試鋒芒!” 話落,五人相視一笑,面上一派自信昂揚。 隨著遠方傳來一聲“進——”,隊伍開始動了起來。 與此前考試不同的是,大盛鄉試的搜查比之此前三場考試還要寬松,甚至搜子都不敢對秀才公上下其手,只是要求考生寬衣后在原地轉了幾個圈,便可入內。 僅是寬衣而不是去衣,徐瑾瑜自然歡喜,他方才走來時,身上還有些許薄汗,稍不注意染上小恙也不好。 而等徐瑾瑜去拿自己的考籃之時,才發現自己帶著的丸藥都被搜子拿了出來,等徐瑾瑜說明用途之后,搜子直接取了一張紙,讓他包著,原本的瓷瓶是不能用了。 徐瑾瑜倒是接受良好,并未與搜子起沖突,反而在徐瑾瑜走后沒多久,另有一考生帶著的罐子裝的姜糖被搜子單獨取出來后,和搜子爭執起來。 搜子給他一張白紙包裹他亦不愿,于是二人情緒激烈之下,直接掀翻了桌子,那罐子碎開后,才發現那罐子的底部夾著一沓寫著字的紙。 搜子頓時臉色一變,這會兒可不再給秀才公臉面: “有人作弊!上枷!” 大盛律規定,凡有夾帶著,需上枷后在考場外罰跪,以儆效尤。 九天六夜,不飲不食。 隨后,那考生如喪考批的被拖了下去。 或許,他方才不爭不搶,還會安全入內。 然而此時后悔也無濟于事。 徐瑾瑜并不知身后發生的風波,等他尋到了自己的座號入座之后,不由一愣。 嚯,難怪人家不會查的那么仔細,原來一旁一直會有一個兵將一直盯著考生的。 要知道,前面的考試時,也至多是一名兵將盯四個學子,哪里有此刻這位“貼身保鏢”盯得嚴呢? 不過,徐瑾瑜對此倒是無所謂,他與自己面前的兵將對視一眼后,緩緩挪開了目光,打量著考棚的周圍。 嗯,這里有兩處適合掛上油紙布,下雨也不怕了。 徐瑾瑜想著,便直接動起手來,左右這會兒還未開考。 等到天徹底放亮之時,那熟悉“龍門關”又響了起來,徐瑾瑜終于目不斜視,正襟危坐起來。 鄉試,開始了。 本次鄉試由翰林院掌院主考,試題也是經過翰林院剩余數十名官員匯總而成。 總而言之,就是一個字,雜! 只是簡簡單單的四書五經的考核,就已經被這些一路披荊斬棘考上去的翰林大人們玩出了花兒。 第125章 比如本場次題, 只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唯性。 就短短兩個字,可是卻讓多少考生都沒有一定點頭緒。 唯性,唯者, 單也;性者,生性也。 只單單從這兩個字眼來辨,只會單純的以為出題人要考生以人之生性為題,從人性善惡入手。 而這,就是考題的第一個坑,當然幸運的是,因為其太過明顯, 出了一些學問實在不扎實的會掉坑外, 但大部分考生都不會被其干擾。 別忘了, 這一場考的是四書五經, 要解題,首先要剖析這道題目用意, 那便要先定位本題的出處。 于是, 就這二字在四書五經中縱觀,合適的字句不過寥寥幾句, 篩除下來, 這樣一句話便映入眼簾: “唯天下至誠, 為能盡其性。” 這句話出自中庸,至,有極致之意, 是以這句話的意思便顯而易見, 唯有使誠達到極致, 方能是人之天性稟賦達到極致。 到了這一步,有些心性急躁的學子就已經開始作答了, 題目不外乎是圍繞至誠來寫,引經據典,一通誠之美德的好處、妙處云云。 若是考生當真如此作答,那便要恭喜他們,成功進入圈套二。 若是能將四書五經倒背如流者,便會知道這句話只不過是二十二章中的一句,斷章取義,乃是大忌! 而把其當歸原位,全文便是: 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 其通篇主旨為至誠至性,到了這一步的考生便要開始思考怎么展現至誠至性的主旨了。 可是,出題人真的只是單純要讓考生展現一下自己對美好品德的追求與向往嗎? 現在重新跳出來看,這段話的主旨是圍繞人來寫的,勸人至誠至性,這個人又是誰? 這個人可以是你,是我,是更多的人,而這時就要考慮破題之立意了。 “凡遇廣而狹之釋義者,取廣不取狹。”——出自五三答案卷首。 而這套法子,這不管是古還是今都是適用。 科舉選的是官,官要求的可不是只有眼前的一畝三分地的,他們的眼光應該廣闊卓越。 所以,再回歸本題,勸人至誠至性,勸廣義之人,是為百姓。 此題的主旨在此時便已經明晰了,是為教化百姓。 短短兩個字,一共三個坑,誰跳誰知道。 是以,當第一場考試試卷到手后,學子們是表情各異。 這等沒頭沒腦,需要步步剖析的題,在本場考試里面并不少,其難度也不過是三至五,可大部分學子們私下尋常考試的難度……是一。 當然,東辰書院的不算,如果說原本書院里的考試難度也就是三,那么隨著徐瑾瑜的五三橫空出世之后,先生們被逼上梁山,每天冒著禿頭的風險研究怎么難住這群學子,難度系數大大提高,飆到五至七都是常事。 而作為“罪魁禍首”徐瑾瑜,這段時間的出題解題未嘗沒有在“折磨”他,促使他提高? 徐瑾瑜這會兒看著這套答卷,只覺難度中上,隨后他提筆蘸墨,幾乎一揮而就,不過短短一瞬,幾行清麗飄逸的墨字便落在白紙之上。 當初那個初入學被監院嫌棄字跡丑陋的少年,現在一朝提筆,那行云流水般的疏朗蕭散的文字,便足夠引人注目。 當然,這離不開徐瑾瑜日復一日的苦練。 第一場首考四書五經,等到頭一日天色暗淡下來之際,徐瑾瑜已經答完了小一半。 于是乎,在其他學子準備趁著頭一日狀態好,意欲點燈多答幾道題的時候,徐瑾瑜啃了半個餅子,喝了一碗清水,又含了一粒還陽丸,這便直接將號房里的桌子和坐處拼接,躺上去準備入睡了。 八月的晚風已經帶了幾分涼意,徐瑾瑜將外袍解下來裹在身上,那曾柔軟的薄棉花在這時提供著源源不斷的暖意,是以縱使身下木板梆硬,徐瑾瑜很快便陷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