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
眼看著局勢穩定,徐瑾瑜這才從馬車上下來, 魏思武直接劍指一城門小兵: “說!誰給你的膽子,膽敢私開城門?!若是兵亂之時,爾便是千刀萬剮之罪!” “魏少司饒命!魏少司饒命!” 城門小兵苦苦哀求,徐瑾瑜緩緩走了過來,低聲道: “天快要亮了,此事暫且不要張揚,且讓京兆尹府的人把這一干都帶回去審問。” “憑什么?” 魏思武悶悶道: “小爺等了一個多月,就讓京兆尹府的人摘了桃子!” “本官也好奇,為何魏少司會在此處?” 正在這時,那飛出一群官兵的小巷里,也走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徐瑾瑜遂拱手一禮: “學生見過顧大人。” “顧大人。” 魏思武位卑于顧世璋,也不得不抱拳一禮。 顧世璋看到魏思武身后的徐瑾瑜時,卻是不由眼前一亮: “徐郎君,你怎會在此?” 徐瑾瑜笑了笑,簡單道: “顧大人,學生此前遇到貴千金之事后,僥幸聽思武兄說起京中異狀,故而推測城門有異,今日前來觀察,不想……” 徐瑾瑜雖是寥寥數語,可是顧世璋卻是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只憑只言片語,便可以推敲出自己在王氏夫妻口中下了百般功夫才撬出的話。 也難怪圣上早早就盯上了這位少年英杰。 顧世璋驚訝過后,隨后大手一揮,道: “來人,先把這些人帶回京兆尹府,分開關押!” 這些孩子大都身高參差不齊,這會兒被嚇得哭都不敢放聲哭,徐瑾瑜眼皮微抬看了過去,只覺角落處有一個孩子似乎極為不同。 這種感覺,讓他的目光凝在那孩子身上,徐瑾瑜偏頭沖魏思武低語示意: “思武兄,那個人……” 徐瑾瑜話音未落,那個孩子打扮的人直接一把將最近的一個孩子推到官兵的懷里,直接將自己用作偽裝的厚重棉衣脫了個精光,生生從那開了一條小縫的城門下擠了過去。 “賊子休逃!” 魏思武得徐瑾瑜的示意,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攔住他!” 官兵不及那人動作迅速,這會兒隨著城門緩緩打開,他們忙不迭的沖了出去,可外頭的官道之上,已經響起馬蹄聲聲—— “大人,追不上了!” “大人,外面有人接應!” 官兵們跑著追出去了一大截,可人哪里比得過馬,這會兒一個個累的氣喘吁吁,回來復命。 眼前這一幕讓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魏思武也不由懊惱的一拳砸在了掌心: “是我反應慢了,就差一息我就可以抓到他了!” 顧世璋這會兒也是臉色難看,他們這么多人在這里,竟然能讓一人逃跑! 徐瑾瑜想起方才那人決絕的模樣,以及其回頭望過來的神情,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 隨后,徐瑾瑜走過去沖那群孩子問了幾句話,他家中有小妹在,荷包里總有些糖果,且他生的好,溫聲細語的詢問讓一群嚇得如同小雞仔一樣瑟瑟發抖的孩子們終于磕磕巴巴的回答起來: “我,我們的同伴生了重病,藥鋪要一兩銀子才能治。” “有人說,我們帶著剛才那個人到城門口來一趟,就給我們十兩銀子。” “大人,大人,我們下次不來了!” “嗚嗚嗚——” 都是一群孩子,最大的看起來也不過和徐瑾瑜一般大小,那雙黑眸看著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神色戒備。 徐瑾瑜只沖著對方微微頷首,將手中的糖果都塞給最小的那個孩子,沖著一旁的官兵道: “他們之中,不乏幼童,還望閣下步履緩些。” 那官兵早在當初尋顧五娘之時便見過徐瑾瑜,隨即稱是,這便慢下腳步,不再推搡。 而徐瑾瑜這會兒也重新回到沉默著的魏思武和顧世璋身旁,他將手攏在袖中,目光漫漫的看向此刻城門外的官道。 “今日這些孩子不過都是被人特意尋來打掩護的乞兒,他們的目標,應該是送那人出城。” “乞兒?” 魏思武微微側目,徐瑾瑜頷首道: “是乞兒,方才我給糖果之時,那孩子的動作便是行乞之時的動作。 且,動作可以偽裝,他們掌心、手指上的繭子位置也做不得假,顧大人若有疑慮,可以隨意尋一乞兒驗證即可。” 顧世璋點了點頭,看向徐瑾瑜: “吾自然是信徐郎君的,只是吾還以為,徐郎君要為那些乞兒求情。” 徐瑾瑜聞言一頓,卻搖了搖頭: “天下不會掉餡餅這個道理若是沒有人教導他們,那不如以此事教之。 此事無論他們知情與否,也已經觸犯我大盛法紀,學生相信顧大人定能處理妥當,自不必多言。” 那些乞兒既然已經被人所用,若是貿然放回去,只怕焉有命在,倒不如留在京兆尹府的大牢之中,還能安全些。 當然,這等內情,顧世璋心里也如明鏡一般,他聽了徐瑾瑜的話后,撫須長嘆: “徐郎君此言既出,那吾可不能做那昏官了,只是可惜竟是讓那最關鍵之人逃走了!” 顧世璋說到最后,十分惋惜。 此事,他自半月前就開始布局,對方故意裁撤城門守衛時,他應了,他甚至故意在夜間創造了這么一個疏于防范的假象。 他釣魚執法這么久,眼看著魚兒已經上鉤了,可偏偏臨抄網前,人家一尾巴“啪啪”給了自己兩巴掌,屁股一扭跑路了! 簡直可氣! “逃?也不盡然。” 徐瑾瑜這話一出,還懊惱的和城墻對抗的魏思武立刻走了過來,巴巴的看著徐瑾瑜,顧世璋也十分好奇道: “徐郎君是知道那人的身份?” 徐瑾瑜搖了搖頭,還不待顧世璋失望,他便道: “但我記住了他的臉,并且可以畫出來。” 顧世璋還不知徐瑾瑜那一手繪畫絕活,魏思武這會兒眼睛“蹭”的一下亮了: “好瑾瑜!真有你的!這回我沒有白忙!” 顧世璋還有些不解,正在這時,換值的守衛已經按時趕到,看到城門大開,門口這副亂糟糟的模樣,心頭大驚,沖著顧世璋與魏思武行了禮后,便立刻站回了自己的崗位。 雄雞一唱,京城門開。 顧世璋雖然不知徐瑾瑜的本事,可是此前之事與方才徐瑾瑜的體察入微已經取信了他幾分。 “既然如此,那便請徐郎君隨后細說吧。今日不朝,吾先請魏少司與徐郎君去用早飯可好?南大街有一家孫記豆花一絕,一同嘗嘗吧!” 徐瑾瑜與魏思武對視一眼,二人也確實守了一夜,腹中空空,于是齊齊道: “那我二人便卻之不恭了,多謝顧大人。” 顧世璋擺了擺手,他本是為收網而來,是以微服出行,這里離南大街并不遠,三人只走了一刻鐘就到了。 離得老遠,徐瑾瑜便看到了那孫記豆花的招牌,那鹵汁的酸味已經撲面而來,讓人不由口舌生津。 “店家,三碗豆花,六根油條!徐郎君,魏少司你們嗜辣否,可有忌口?” “學生喜辣,并無忌口。” “吾亦是!” 顧世璋聽了這話后,立刻補道: “那正好,店家,多放辣!” 隨后,顧世璋這才坐了下來,晨曦之下,這位素來端謹莊嚴的京兆尹大人看起來如同鄰家伯伯一般和善。 “這豆花的鹵子沒有蒜就少了點兒意思,家里夫人總不許我吃。” 顧世璋說著,嘖了嘖舌: “我還聽說,南邊人吃什么甜豆花,那是能吃的嗎?” 徐瑾瑜與魏思武都是北地人,對于甜豆花也是敬謝不敏,說話間,豆花和油條都已經上齊了。 該說不說,這孫記豆花不負盛名,脆香的油條浸泡在酸辣開胃的鹵汁里,一口下去鮮辣酸爽,一下子就讓人整個精神了。 等到一碗豆花,兩根油條下肚,再來一碗店家新磨的豆漿,那叫一個香醇厚重,回味悠長。 就連徐瑾瑜都有些吃撐了,他揉了揉自己有些鼓鼓囊囊的胃袋,看了一眼去付賬的顧大人,不由搖了搖頭。 這豆花油條確實一絕,只不過顧大人也忒熱情了些,兩根油條他實在有些無福消受,幸好沒有失禮于人。 這會兒正是大多數百姓開始活動的時候,人頭攢動,叫賣聲,吆喝聲,呼喊聲,熱熱鬧鬧,店家掀起木桶,水汽陣陣,又飄來鹵汁的香味。 巧手勾勒碗中玉,常慰人間煙火腸。 徐瑾瑜和魏思武兩人乖乖站在一旁,交頭接耳: “你說,那顧大人什么時候能擠過去?” “人這么多,半柱香有了。” “我賭一柱!” 魏思武看向徐瑾瑜,得意的揚了揚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