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哲衍的眼神凝固了一瞬，回應他的只有一聲輕微的碰撞。

    “抱歉?！笨吹剿磻乃查g，紀光山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然而比起這些小聰明，紀光山更希望他像往常一樣笑著反駁自己，問自己是不是喝醉了。

    姜哲衍很快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端起果汁悶悶地喝了一口：“怎么看出來的？”

    紀光山低頭，摩挲著酒杯邊緣：“你真想聽？”

    “把頭抬起來，你又沒做錯事。”姜哲衍反而安慰他。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紀光山深吸一口氣，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與他對視：“其實剛認識沒多久，我就發現好幾次站在遠處叫你都沒有反應。”

    “之前那次學術匯報，你和巴爾克教授交流也出現了問題。但隨著接觸增多，我肯定你的英文閱讀和表達能力都沒有問題的?！?/br>
    “按照語言的規律，表達建立在聽的基礎上。我覺得你不是聽不懂，而是聽不清。這種情況就特別符合……后天聽力損傷的案例?！?/br>
    “還有就是每次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會刻意繞到我右邊?！?/br>
    翻譯對邏輯和心理素質的要求極高，紀光山一旦開始說話就不會磕絆和猶豫，面對面坐在一起，就像是兩個理性到極致的人當面對質。

    姜哲衍平靜地注視著他，直到話音落下，喃喃一笑：“果然，和聰明人相處就是省事。”

    “你別勉強自己。”紀光山攥緊拳頭，手指有些發抖。

    “這件事對我來說也過去很久了?！苯苎軟]有回避，仿佛只是在陳述事實，“大四上學期，我還在準備保研的時候，右耳突發性耳聾，失去了大部分聽力。”

    “你做過聽力檢查嗎？低頻高頻還剩多少？”紀光山探身，慌亂地拉住他的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揭你傷疤……”

    “我明白你的意思?！苯苎芘呐乃氖直?，“低頻沒有恢復，高頻還有一點。左耳聽力是完整的，所以基本上不影響生活?！?/br>
    “你考慮過用助聽器嗎？”

    “沒必要?！?/br>
    “什么叫沒必要？”紀光山有些著急，“你是物理學博士，肯定比我更清楚聲音傳播的原理。哪怕達不到預期，也能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還是說你覺得，戴助聽器……”

    “答——”突然，手背上傳來一點涼意。紀光山遲疑地收起自己的聲音，怔怔地抬起頭。

    因為急于解釋，他嘰里呱啦地說了一堆，完全沒有注意到對方已經沉默許久。

    “姜哲衍……”

    “見笑?！苯苎苌陨云綇土艘幌潞粑?，抹掉了落在紀光山手背上的淚滴，“我先把賬結了，換個地方再聊?！?/br>
    “等等！”紀光山趕緊起身，不料想絆到了桌腳，手忙腳亂地撐住了桌子。

    姜哲衍抬手扶了他一下：“行了，小趴菜就好好休息吧?！?/br>
    語畢他推門而去，聲音里沒有一絲顫音和哭腔，好像那顆眼淚從未落下過。

    第22章 貓爬架和鏟屎官

    紀光山看見門合上，試圖起身追上去，又被一陣眩暈感絆住了腳步，蔫蔫地靠在桌上。

    果然還是低估了酒精的后勁。

    明明剛入口的時候還有一點甜，現在就只?？辔读?。

    門突然打開，姜哲衍很快就回來了，見紀光山迷迷糊糊地坐在桌上，故意調侃道：“看來是真喝大了，都學會爬架子了?！?/br>
    “對不起……”紀光山還沒從剛才的事情中緩過來。

    姜哲衍攬住他的腰，輕手輕腳地把人從桌上捋下來：“坐餐桌可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小翻譯官?！?/br>
    “我本來是想勸你配個助聽器，”紀光山支支吾吾地開口，“都怪我，仗著之前讀過幾篇論文，就瞎賣弄學問?！?/br>
    “這件事除了我導師和一位畢業的師兄，沒有其他人知道?！苯苎軓耐馓卓诖锓鲆粋€小巧的藥盒，“一個人憋久了，和別人說出來也好。”

    說完，他往紀光山手里塞了片藥：“維生素，你吃一片，促進酒精代謝?！?/br>
    “你真會照顧人?！奔o光山接過藥，越說越迷糊，眼神也不知道往哪兒瞥，“不像我，明明是文科生，情商還這么低。”

    姜哲衍看他說胡話，不置可否：“穿好衣服，我們到外面走一圈?！?/br>
    紀光山粗暴地抽緊領帶，跟他走了出去。

    “事先說明一下，我真的沒有生氣。這點聽力損失不影響生活，我也從沒把它當成殘疾?！苯苎茈p手插兜，慢慢踱著步子。

    紀光山咬碎了嘴里的藥片，鼓起勇氣問：“所以……你的聽力還剩多少？”

    “低頻80左右，高頻60多?！苯苎艿ǖ貓蟪鰞蓚€數字，“既然你了解過這方面的知識，應該知道它們意味著什么。”

    正常人的聽力是25分貝，聽閾達到80分貝，就是重度損失了。

    紀光山按照之前打好的腹稿，硬著頭皮說下去：“你的高頻聽力還有救。大部分輔音的頻率都在兩千赫茲以上，戴助聽器能聽到一部分聲音，也能保護剩下的聽力。”

    “我知道?！苯苎苷J同地點頭。

    等了幾秒不見下文，紀光山湊過去撞了他一下：“你這算什么反應？”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姜哲衍在路邊的自動販賣機里買了一罐可樂，走到長椅邊坐下，“其實……我戴過一段時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