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行舟 第84節
除了把手掌拍得生疼以外,一無所獲。 “嘶……”辛良遙來回搓著通紅的手心,倒吸著冷氣道:“可能是在下的運氣都用完了。” 莫遲冷冷開口:“要是喬沅就在鐵門里面,你會怎么辦?” 辛良遙一下來了精神:“說得對!在下再去試試!” 辛良遙走到鐵門邊,把腦袋伸到圍欄縫隙里,拼了老命想要把頭擠進去。 擠了半天都不成功后,招呼莫遲道:“莫大人請幫在下一個忙,您武功蓋世,把在下的頭塞進去吧!人家都說,只要頭能進,身體就能進!” “假的。”莫遲抱著手,冷漠答道。 “啊?”辛良遙保持著頭卡在縫里的姿勢,艱難地回頭看他。 見他神情不似說謊,辛良遙困惑不解地問:“那剛才在下這么做的時候,您怎么不出言阻攔?” 莫遲眼底閃過一絲精光。 杜曇晝忍著笑,對辛良遙說:“他就是想看看你還有什么招數,萬一成功了呢。” 等等。 杜曇晝忽然覺得莫遲眼底那抹詭譎的捉弄之色很眼熟,緊接著他忽然想起來一個人,一個被他遺忘了好多天的人。 “我好像把杜琢給忘在州府了。”杜曇晝喃喃自語。 莫遲殘酷的聲音響起:“一個看到尸體還要跳下車吐的人,帶來有何用?” 杜曇晝很快在心里同意了這個說法,同時在心里暗暗祈禱,希望杜琢不要聽到他的這番評價。 ……就算聽到了,也希望他不要以此為由,要求杜曇晝給他漲月錢。 辛良遙剛剛用盡全力,把自己卡住的腦袋拔出來,還沒來得及搓一搓擠得發疼的耳朵,就聽鐵門另一側傳來了腳步聲。 三人心中齊齊暗道不好,但已經來不及了,那人的身影出現在視線盡頭。 等彼此看清了對方的容貌,兩邊都是大吃一驚。 杜曇晝脫口而出:“時方硯!怎么是你?!” 時方硯失聲道:“杜大人!莫大人!你們真的來了?!” 時方硯從那頭快步走了過來,隔著鐵門,激動地抓住了杜曇晝的手:“杜大人果然明察善斷!這才過了幾天,您不僅從縉京趕來,還查到了水匪寨?!大人之能,下官總算是親眼得見了!” 說得眼泛淚花,嗓子都哽咽了。 杜曇晝殷切道:“時方硯,你果然在這里,本官此行就是來尋你的!” 莫遲抱著手,面無表情提醒道:“抱頭痛哭前還是先把門打開吧。” 只有辛良遙愣在原地,如遭雷擊,大大的眼睛里寫滿了質疑與驚懼。 眼珠里滴溜溜地來回搖擺,目光從時方硯臉上,跳到杜曇晝臉上,再跳回去。 驚訝到半張的嘴巴,過了好一會兒才磕磕絆絆地說出一句不成語調的話:“原來杜大人是、是……跟水匪是一伙的……” 杜曇晝和時方硯異口同聲:“想什么呢?” “想什么呢!” 杜曇晝語帶無奈,時方硯義憤填膺。 “杜大人是我在朝中最信任的人之一,他怎會同水匪勾結?!”時方硯怒目圓睜。 辛良遙看看他的膚色五官,再瞧瞧他的身高身材,眼睛又瞅向他拉住杜曇晝的那雙手臂,最后以商人的經驗下了結論。 他指著時方硯斷然道:“能跟杜大人這樣的四品大員攀上關系,你一定就是水匪頭子!” 不久后,當時方硯打開鐵門,四人一起往里走時,辛良遙滿懷著歉意,訕訕道:“在下一時受驚過度,腦子有點沒轉過來,還望杜大人恕罪。” 杜曇晝和時方硯走在最前,杜侍郎隨意地朝辛良遙擺了擺手,轉頭問時方硯:“本官猜到你是假死,但你為何要做出如此大的陣仗?甚至不惜留下一封告罪的遺書?你要明白,若不是本官恰好在馥州,等馥州地方把你的案子傳到臨臺,可能都是半個月以后的事情了。到那時,你會面臨多孤立無援的困境,你有想過么?” 時方硯一頓,反問他道:“大人不是聽到下官自盡的消息才來馥州調查的?” 杜曇晝說當然不是,他是來替皇帝參加國舅府婚宴的。 時方硯身體猛地后仰,半張著嘴,訝然道:“天下居然有這般巧合之事?!早知大人要來馥州,下官又何須費這些力氣!” “你不知喬國舅的二兒子要娶妻?” 時方硯:“下官當然知道!下官也猜到陛下會指派京官前來祝賀,只是萬萬沒想到會派大人您來!” 杜曇晝聽到這里,才隱約察覺到不對。 婚宴嫁娶之事,原本應由禮部負責,就算圣上想要表達對親舅舅的恩寵,大不了派禮部尚書前來便是,何需他這個臨臺侍郎親行? 不說別的,臨臺經手皆是血腥大案,出入官員身上不帶點殺伐之氣,根本鎮不住官署里的邪氣。 就連縉京城的百姓都有傳言,說重病之人,若是藥石罔醫,就將他的生辰八字寫在紙上,包好藥渣,埋在臨臺門口的街巷上。 靠臨臺的兇煞之氣,說不定能鎮住病人體內的病氣,病氣一消,人自然就好了。 杜曇晝身為臨臺最高長官,由他來恭賀喬家二郎大婚,似乎并不是個理想的選擇。 皇帝的命令也許別有深意,這位高坐明堂的天子,是否早已察覺喬和昶暗中進行的勾當? “……大人,杜大人?” 時方硯的聲音喚回了杜曇晝的神思,他重新把視線集中在時方硯臉上。 “杜大人,您聽見下官剛才說的話了么?”時方硯說:“喬國舅的女兒被水匪抓了,就關在這地牢內。” 三人驀地一頓,辛良遙居然比莫遲還要更快一步反應過來,拔腿就往里走。 “喬沅!是你嗎?!” 辛良遙疾步繞過拐角,最終在地牢最盡處見到了他尋找多日的身影。 喬沅慢慢轉過身來,見到辛良遙,她一點都不吃驚,臉上緩緩露出一絲笑意:“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找到我的。” 辛良遙大步走上前去,把她從上到下來來回回掃了好幾遍。 見她沒有受傷,那顆高懸多日的心,才安安穩穩地落了地。 “你怎么會被水匪劫了?”辛良遙又放心又后怕地問:“馥州都有三五年沒有水匪了,他們怎么會去抓你?!” 喬沅搖搖頭,視線繞過他,看向后面的三個男人。 她一眼認出杜曇晝,向他福了福身:“原來有杜大人相助,怪不得辛良遙能這么快找到這里,多謝大人救命之恩,小女無以為報。” 杜曇晝問:“喬娘子不必掛懷,只是本官聽說,這馥州城已有三五年沒有水匪出沒,您怎會被他們抓來此地?” 喬沅猶豫片刻,看了眼辛良遙,見辛良遙點了點頭,才對杜曇晝說:“杜大人有所不知,小女是在延通寺被他們劫走的。” 喬沅將自己這幾日的經歷都告訴了杜曇晝,包括她是如何和柔真一起被抓,以及是怎樣在小船上設法扔出玉鐲,留下信號。 聽完,杜曇晝問她:“你說柔真是管家的女兒,貴府的管家可是叫計勇?” 喬沅說是。 杜曇晝和莫遲對視一眼。 喬沅的話從側面驗證了三人在議事廳外通聽得來的線索——延通寺果然是水匪暗中與喬國舅手下見面的地方。 只是那侍女柔真,雖然是計勇的親生女兒,卻也對此事毫不知情。 只怕是在管家計勇離開延通寺后,她被還留在藏經閣的水匪當做了可疑人物,抓了起來。 后喬沅來藏經閣尋她,又被水匪擔心她走漏了風聲,干脆將她抓來了匪寨。 知道了喬沅被抓的經過,杜曇晝卻越發困惑了。 水匪在馥州沉寂了五年,此時卻突然出現,總覺得他們是在暗中密謀一件大事。 思緒藏身在重重迷霧之后,就是理不清楚,像是機關已經成型,卻缺乏了最重要的幾根鏈條,無論如何都運轉不起來。 辛良遙從懷里拿出喬沅丟出來的那枚玉鐲,交到她手里。 喬沅欣喜道:“這鐲子果然被你撿到了!你是不是一看就知道是我的東西?” 辛良遙說當然。 喬沅噙著笑意將玉鐲戴上。 安靜多時的莫遲突然問:“你發上插有發簪,耳垂上還戴著耳環,都可作為信物,為何只將玉鐲摘下扔出?” 喬沅表情有了非常短暫的一絲凝滯,這點轉瞬即逝的異樣被莫遲看在眼里。 “當時情況緊急,小女沒想那么多,玉鐲是最好摘下的,就用了它。” 莫遲不置可否,又問:“這鐲子是辛良遙送你的吧?” 喬沅謹慎地點了點頭。 莫遲明白了。 喬沅之所以選它作為信物,原因沒有別的,只是因為它是辛良遙所贈。 而其余飾物,估計都是國舅夫婦或者喬從露送她的。 喬沅心里很清楚,喬從露不會記得她把什么飾品送給了喬沅,國舅夫婦也不太可能一眼認出她身上的東西。 全天下,也許只有一個辛良遙,會牢牢記得什么物件是屬于喬沅的;會不需要任何猶豫,立馬就能記起這玉鐲是他送給她的。 無論國舅府的裝飾有多富麗堂皇,喬和昶寧彤夫婦在明面上對她有多疼愛,可放眼天下,都只有一個辛良遙可以信任。 莫遲默默收回目光,不再追問。 這邊辛良遙終于尋回了喬沅,有許多話要和她說。 那邊時方硯好不容易見到了杜曇晝,拉著他的手都不肯松。 杜曇晝不著痕跡地把手臂從時方硯手里繞出來,同時問道:“時大人來馥州不過一月,究竟查到了什么驚天大案,讓你行事如此小心謹慎?” 時方硯憋了這么些天,終于找到能傾訴的人了,說起話來如同竹筒倒豆子,連氣都不帶喘的。 “一切還要從下官來到馥州上任的第二日,偶然上街買鹽時說起。” 時方硯來到馥州當夜,暫時居住在州府。 第二日,他起床后洗漱完,剛來到院中,就被州府的廚子叫住了。 “哎!你!去給我買一包鹽!” 時方硯昨夜就聽冉遙說了,州府最近新雇了雜役,那廚子應是看他臉生,又沒有穿官服,把他當做新來的差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