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行舟 第76節
若柔真也和她一起被帶走,那家里人能不能知道她被人抓走了? 更重要的是,就算發現她失蹤,他們會派人來尋她嗎? 驚慌無措之中,耳邊傳來咚的一聲輕響。 喬沅想了半天才聽出來,那是她手腕上的玉鐲碰到了船身所發出的響動。 想到這枚玉鐲,喬沅的心居然神奇地平靜了下來。 這枚鑲金的綠鐲子是她及笄那年,辛良遙送來的生辰賀禮,她收到后,就一直戴在手上。 她顫抖著舒了口氣,就算喬家人不找她,辛良遙也一定會來尋找她的下落。 辛良遙如此聰明能干,說不定早就察覺到她被歹人抓走,已經帶人到處尋她了。 喬沅冷靜下來。 她必須要設法留下記號,讓辛良遙能更快找到她。 雖然看不見,但她還能聽,還能摸。 她留神細細聽了一會兒,能聽到隱約的水聲,說明她確實是在水上。 馥州唯一的水域,只有臨淳湖,喬沅很確定,她此時就在湖面上。 而且她所在的這艘船,不是一葉扁舟,而是艘不小的船。 因為水聲聽上去離得很遠,她肯定不是在甲板上,而是在船艙內。 喬沅不知周圍有沒有人監視,她故意大幅度地動了動腿。 繡鞋撞在船身上,發出低低的響動。 喬沅聽了一會兒,見四周沒有任何動靜傳來,推測船艙中應該只有她一人。 喬沅膽子大了起來,她用被捆住的手,在身側的船身上來回摸索,摸了摸去卻都只摸到船板。 喬沅不死心,掙扎著站了起來,繼續往高處摸。 沒摸多久,她就驚喜地發現,她所在的船艙果然有一扇窗戶,而窗戶竟然沒有鎖,被她輕輕一推,就推開了一條縫。 喬沅大喜,更讓她高興的是,她的雙手雖然被縛住,可那枚玉鐲卻在靠近手掌的位置,沒有被繩子捆住。 喬沅抬起胳膊,用牙咬住袖口,用力一扯,咬下了袖子上的一塊布。 她用布裹住玉鐲,想要把此物當做記號,扔出船外。 問題是,如果船一直行駛在湖中央,她的玉鐲就算被扔出去,也只會沉到湖底,不可能被任何人看見。 正當喬沅思考計策之時,船艙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喬沅當即倒地,把玉鐲塞入袖中,然后癱軟四肢,裝出還在昏迷中未曾醒來的假象。 不一會兒就有人推門進來,有人說:“這就是你們綁回來的女人?” “是。”另一人道:“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在那個時候出現在延通寺,我們也不清楚她的身份,怕她壞事,只好將她綁來了。” “不準欺侮女子,這是老大定下的規矩,還記得吧?” “當然!那這女的該怎么辦?殺了?” “我也不知道,算了!先帶回去,等老大定奪!” 兩個人關上了艙門,卻并沒有馬上離去,而是站在門口閑聊。 一人說:“馬上就要經過那艘官船了,你說老大為什么非要讓人去搶官鹽啊?” “誰曉得呢!聽派出去的兄弟說,他們還殺了不少官兵,現在尸體還在船里呢!這大半夜的,從那兒經過,我都覺得怪滲人的!也不明白老大為什么要把那艘船拖到這里來。” 喬沅很快從他們的對話中判斷出一件事: 這群人不久前搶了官鹽,殺了官兵,還把官船劫了過來。 喬沅的大腦轉得飛快。 官鹽被搶是大事,官府定會派人來搜查,也許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找到這艘船。 只要她把玉鐲丟到船上,遲早都會被人發現。 說干就干。 喬沅摸著船板,小心翼翼地站起來,一點點把窗戶推開一條細縫,感受著湖上的風。 船往前開了不久,原本持續地吹到臉上的風,突然間減弱了不少。 喬沅明白,一定是駛到那艘官船旁邊,風被對面的船身所阻,才會弱下來。 喬沅想揭開眼上的罩布,可那塊被人綁得很緊,她怎么也掙脫不掉。 無奈之下,她只能孤注一擲了。 她從袖子里取出布包的玉鐲,伸出窗外用力一拋。 拜托拜托!一定要丟到船上! 也許是老天聽到了她的祈禱,不遠處傳來一聲輕響,她的玉鐲居然真的扔上了官船的甲板! 喬沅又驚又喜,心臟都快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 她按捺著激動的心情躺下,心中默念:辛良遙,你可一定要找到我! 第二日清晨,天剛剛亮起,杜曇晝和莫遲就已趕到臨淳湖邊。 昨天,州府的官員已經在容島附近搜查完畢,確定了幾個官船可能會在的地點。 今日,冉遙幾乎把州府內所有能干活的人都帶來了。 眾人分乘小船,分散到各個可能地點,尋找被劫走的官船。 上船后沒多久,莫遲就蔫了。 當然他的精神萎靡,別人是看不出來的,他看上去仍舊是筆直地坐在船上,還是那個勁瘦利落的莫護衛。 可杜曇晝瞧得出來,他的雙眼漸漸失去了光彩,表情也嚴肅了幾分。 起初,杜曇晝還以為他這是擔心時方硯的緣故。 不久后,莫遲的眸光越來越暗淡,唇色也越來越白。 杜曇晝突然想到了一個不太可能的可能,他側頭問莫遲:“你……不會是暈船吧?” 莫遲看他一眼,給了他一個有氣無力的表情。 杜曇晝愣了愣,不敢相信道:“你堂堂一個夜不收,居然會暈船?” 莫遲忍著反胃,咽了咽口中的酸水,艱澀道:“其實……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坐船。” 第55章 莫遲調笑似地瞥了杜曇晝一眼:“這招我也會。” ============================================================= 毓州地處西北,干旱少雨,大部分湖泊只有夏天才會蓄水,冬天干涸得連湖底都會暴露在外,完全沒有需要坐船的機會。 焉彌就更干了,國境之內,最深的湖水也才剛沒過馬腿而已。 在這兩個地方度過了前半生的莫遲,從來沒坐過船。 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理解暈船這個詞的含義。 坐在船上還能暈?那騎馬不是更顛簸,難道還有人會暈倒在馬背上嗎? “我錯了。”莫遲強忍著想干嘔的沖動,死死按住胸口,整張臉都皺成一團:“……我從前就不該嘲笑別人,現在只怕是遭報應了——” 杜曇晝憋住笑,又好笑又心疼地問:“那你也不識水性了?” 莫遲緩緩搖頭,除了坐船,他這輩子也沒游過泳。 杜曇晝看他忍著反胃,一臉很難受的表情,突然計上心來。 他和莫遲坐在小船最末,他抬頭看了看前方,見無人注意,便挪到莫遲身旁,緊貼著他,用手搭在他肩膀,像是把他整個人攬進懷里一樣。 莫遲一驚,側過臉看他。 他卻不讓莫遲看,用手扳過他的臉,讓他目視前方,然后把嘴湊到他耳邊,故意用氣聲道:“不知莫郎將對昨夜見到的可還算滿意?” 莫遲一抖,腦中瞬間浮現起昨天見到的美人出浴圖。 杜曇晝輕聲呢喃道:“要是滿意的話,今晚不如來我房中,我可以近距離讓莫郎將感受一下。” 他的語氣低啞又曖昧,說話時的熱氣時不時呼到莫遲耳際。 莫遲的耳垂瞬間就紅了,他整個人都驚住了,坐在船尾,半天一動不動。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莫遲僵硬地一寸寸回頭看去。 杜曇晝帶著得逞的笑意,揚眉對他笑道:“剛才,是不是忘了暈船的事了?” 莫遲:“……” 船頭,冉遙突然指著遠處大聲道:“本官好像看見官船了!” 眾人循聲望去,只有莫遲還盯著杜曇晝的側臉沒有動。 前方的一座小島旁,繚繞的霧氣中,露出影影綽綽的木船形狀。 被水匪搶走的官船,終于找到了。 船工奮力劃槳,不一會兒就帶著眾人停靠到島上。 前面的人陸陸續續起身準備下船,就在這時,莫遲終于動了。 他驀地伸出手,抓住杜曇晝的領口,將他拽至身前。 在杜曇晝驚愕的目光中,莫遲湊上去,停留在他面前不到兩寸的地方,盯著他的眼睛,啞聲道:“杜侍郎,我覺得要說身材的話,還是我練得更好一些,要是你想看……” 莫遲由下而上望著他,顯得那雙眼睛更圓,眼尾更是上挑得明顯,給一張臉帶來了幾絲媚態。 因為暈船,他的額角滲出點點冷汗,循著鬢角慢慢沒入發中,整張面孔都帶著淋淋的水色。 他說話時的吐息不時掠過杜曇晝唇縫,帶來絲絲難以言喻的酥麻之意。 他眼瞳漆黑如點墨,灼灼發亮,仿佛深藏著千萬縷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