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行舟 第75節
杜曇晝這個被人看光的人,此時反而冷靜下來,他收回手,氣定神閑道:“原來莫郎將今天早上沒摸夠,還要親自來看一眼才能滿意。” 莫遲一口氣哽在喉頭,差點把自己憋死。 他騰地別過臉,只覺得一陣口干舌燥,不用照鏡子也知道,他現在肯定是面紅耳赤、滿臉羞愧。 “你怎么——”莫遲從干澀的喉嚨里擠出一句話:“……怎么洗澡也不跟我說一聲!” 第54章 看也看了,摸也摸了,可我沒打算負責! ===================================================== 杜曇晝用下巴點了點莫遲身后,那里有一桿衣架。 “我的衣服全都掛在那里,連擦身的巾帕都在那兒,你進來時沒看到么?” 莫遲回頭望去,杜曇晝的錦袍底衫都在那處懸掛著,連中衣都在。 能脫得這么光,除了是在沐浴,還能干什么別的嗎?! “……誰進來的時候會到處亂看啊!”莫遲的解釋聽上去十分蒼白無力,他半側過臉,一臉不忍卒視,虛弱地說:“不是——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杜曇晝拔腿向他走來,莫遲連連后退,雙手放到胸前不停擺動,緊閉雙眼道:“等一下等一下!我沒有要看!雖然你是真的很——但是我也沒有想看!” 杜曇晝面無表情,與他擦肩而過,徑直走到衣架前,背對莫遲,用巾帕胡亂擦了擦身上的水,隨意套了件衣服,總算不再是衣不遮體的模樣了。 “摸也摸了,看也看了,你準備怎么對我負責?” 穿上衣服的杜曇晝更加鎮定自若,他抱著手臂,對莫遲道。 明明說出來的話,像是被占了便宜的小媳婦,偏偏那副不慌不忙的口吻,又像是穩cao勝券的大將軍。 莫遲結結巴巴道:“大家都是男的,有什么、好負責的!我以前也經常和夜不收一起在湖里洗澡啊!那時大家也都脫得光溜溜的,也沒誰喊著讓對方負責啊!” 用羞赧慚愧的表情,說著浪蕩子穿上褲子不認人似的渾話,莫遲也算是頭一個了。 杜曇晝的眼眸忽然暗了暗,他不敢相信地問:“你和其他夜不收經常光著身子一起洗澡?” “光著身子”四個字,說得咬牙切齒。 沉浸在唇焦口燥中的莫遲毫無所察,他似乎胡言亂語般又為自己辯解了幾句。 但他根本不知道說的是什么,他滿腦子都是剛才看到的畫面。 杜曇晝光潔如玉的皮膚散發著水氣,全身好像一點疤痕都沒有。 緊致的肌rou精干有力,線條清晰明顯。 還有某個地方的……尺寸…… 莫遲在臉上猛地搓了一把,像英勇就義一般昂著頭走到杜曇晝面前,抓起他的手,把時方硯的信往他手里一拍:“信給你!我走了!” 不等杜曇晝出聲,頭一扭,繞過他大步走到門口,用力一拉木門。 ——然后差點被門口站著的人嚇死。 莫遲剛才光顧著回憶杜曇晝的某個不能言說的部位,居然連外面來了人都沒聽到。 剛一拉開門,就和那個男子撞了個正著。 門外人也是被他嚇得不輕,全身都抖了一下,等看清莫遲的臉,他才拍了拍胸口,深深呼了口氣:“嚇死我了……” 是辛良遙。 杜曇晝循聲走到門口,辛良遙看他衣衫不整的樣子,表情陡然一僵。 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二位大人,您們這是——在下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二位的……的……” 辛良遙“的”了半天,憋出一句:“打擾了二位的工作?” 杜曇晝面上沒什么波瀾,倒是莫遲連聲說:“沒有沒有沒有!杜大人在沐浴!我是來給他送東西的!不打擾,一點都不打擾!” 辛良遙放心地笑了,拱手向兩人深鞠一躬:“在下辛良遙,見過兩位大人,深夜前來,乃是有要事相求,還請兩位大人原諒在下的唐突。” 杜曇晝瞇了瞇眼:“辛公子怎知我們二人住在此地?” “回大人的話。”辛良遙溫和地笑笑:“這間客棧也是區區不才在下辛某人的家業。” 客房里,小二已經把杜曇晝沐浴用的木桶撤下。 杜曇晝半濕的頭發被他用玉簪隨意挽在腦后,腰間也只用一根布腰帶,松松垮垮地將外袍系住。 他坐在桌邊,手撐著下巴,聽辛良遙說話。 莫遲在一旁正襟危坐,連兩只手都端端正正放在大腿上,像是學堂里認真聽夫子講課的學生。 辛良遙眉宇間露出一絲憂色,他斟酌了片刻言辭,謹慎道:“二位大人,應當見過喬國舅的女兒,喬沅娘子吧?她今日一大早就去了延通寺廟會,可是一直到剛才都沒有回到府中。如此深夜還逗留在外不歸家,絕不是她的品行,在下擔心,她會否遇到了什么意外。” 杜曇晝挑眉道:“辛公子對喬沅的行蹤好像了如指掌,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又與你非親非故,你怎么知道她去了哪里?又怎知她尚未歸家?” 辛良遙停頓須臾,坦誠道:“實不相瞞,在下的辛府就在國舅爺府邸北面,說起來,與喬沅所住的小院不過兩墻之隔。只要站在在下府中的二層樓上,就能見到喬沅娘子的臥房。” 此事,杜曇晝已經從莫遲那里聽說了。 辛良遙又道:“啊當然!只是能看到喬娘子臥房北面的院墻而已,絕對看不清院子里的人!在下絕不是那種暗中窺視女子的宵小,不過確實能從院墻的縫隙,看出屋里是否有點燈。剛才在下已然看過,喬娘子的房中仍是漆黑一片,她肯定還未歸家。” 杜曇晝想了想莫遲曾經對他說過的,有關辛良遙和喬沅的話。 “辛公子,你喜歡喬沅,是么?” 辛良遙倏地抬起頭。 杜曇晝像是在問他,實則心中早有定論。 看著他相當篤定的眼神,辛良遙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這位杜大人是如何在這么短的時間里看出來的,只是點點頭,迅速地承認了。 “大人說得沒錯,還請為在下保密,在下尚未上門提親,傳出去,只怕對喬沅名聲不利。” 杜曇晝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莫遲,轉而稱贊辛良遙道:“辛公子行事真是坦蕩,對真實的心意從不遮掩,也不會選擇逃避,著實是男子中的典范。” 說完,余光又掃向莫遲。 莫遲仿佛老僧入定般一動不動,假裝沒聽見。 辛良遙面上沒什么欣喜之情,只說:“杜大人謬贊了,今日天黑后,在下見喬沅遲遲沒有回府,便找了她常去的那間胭脂水粉鋪的掌柜,讓她以給喬沅送唇脂為由,去喬府打聽她的去處。” “那間水粉鋪不會也是辛老板家的生意?” 辛良遙謙虛地笑了一下,算作默認。 他說:“水粉鋪掌柜回來告訴在下,說喬沅早早就去了延通寺,此時的確沒有回府,但喬家人說她也許是留宿在了延通寺,并沒有十分關心她的下落。” 杜曇晝明白辛良遙的話外之音。 喬沅作為喬府庶女,國舅爺夫婦雖然對她表面上還算愛護,實際心里能有多看重,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如果夜不歸家的人換做喬從露,國舅夫人早就派人去尋了。 辛良遙又道:“掌柜還說,據她打聽,國舅爺也是一早就出了府,到現在也沒回來,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杜曇晝不言不語,至少辛良遙從他的神情中,看不出任何意思。 他也不關心國舅遇到了什么事,繼續對杜曇晝道:“在下聽聞后,直接帶人去了延通寺,趕到時,寺里的山門早就關了。在下詢問值守的僧人,得知延通寺今日并沒有香客留宿。也就是說,喬沅今早離開喬府后,就不知去向了。” 辛良遙本來想直奔州府,請府衙為他尋人。 可一來他害怕把事情鬧大,與喬沅名聲不利;二來他與喬沅又不沾親帶故,沒有任何立場替喬家人尋她。 思來想去,他想到了馥州城里唯一能幫他找人的杜曇晝。 “杜大人。”辛良遙站起身,深深一拜:“還請看在喬國舅的面子上,替他和在下尋一尋喬沅的行蹤。” 杜曇晝思考了一會兒,緩緩開口:“辛公子先請不要著急,喬沅是國舅爺的女兒,本官相信馥州城無人敢對她下手。本官有要事在身,明日清晨便要出城,但本官答應你,待城外事了,定會替你和國舅爺尋找喬沅的去向。” 辛良遙自是千恩萬謝,臨走前,還再三叮囑,此事千萬不能鬧大,不要影響了喬沅的清譽。 送走了辛良遙,莫遲有點不明白:“說不定喬沅只是借宿在了友人家,說不定她是去了別的什么地方,只是那水粉鋪掌柜沒有打聽到罷了,辛良遙何須如此憂心忡忡?還大張旗鼓跑來請你幫忙?” 杜曇晝不咸不淡道:“那是因為他關心則亂,要是你有一天也不聲不響地不見了,我也會這樣找你的。” 莫遲倏地閉嘴。 半晌后,干干笑了笑,道:“哈、哈哈,我就不打擾杜大人休息了,明天早上出門去臨淳湖的時候別忘了叫我。” 說完,頭也不回地逃走了。 同時,臨淳湖上。 喬沅從昏沉中艱難地醒來,她感覺自己的意識還在半空中飄蕩,連帶著身體都在左右搖晃。 面前一片漆黑,根本無法視物。 起初,迷迷糊糊的喬沅還以為她身處一間暗室。 過了很久很久,她才恍恍惚惚反應過來——她看不見東西是因為眼睛上被人蒙了黑布,而她覺得身體搖晃不休,也不是頭太暈的緣故,是因為她此時正身處一艘船上。 而她的手和腳,都被繩索緊緊捆住了。 有人在延通寺打暈了她,還把她捆起來放到了一艘船上。 意識到這一點,喬沅陡然掙動了一下,昏聵的神識立刻清醒了大半。 是誰抓了她?他們知道她是喬和昶的女兒么?這艘船究竟要往哪里去? 冷汗順著額頭流下,心臟在胸膛里飛速跳動,渾身的血色霎時消退,手心一片冰涼。 喬沅的耳膜嗡嗡作響,腦子里一團亂糟,好一會兒都只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外界的一切仿佛都離她遠去。 她從極度的驚恐中,勉強擠出一絲理智,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深深喘了幾口氣后,她發現亂成一鍋粥的大腦,終于能稍稍進行一些思考了。 失蹤前,她是跟著侍女柔真去了延通寺后院。 暈過去的最后一個畫面,是見到了藏經室里被五花大綁的柔真。 而柔真又是跟著喬府管家而去的。 柔真的親爹應當不會對她下手,難道有賊人藏在了延通寺,伺機將她和喬沅一起抓走了嗎? 喬沅的眼睛看不見,無法確定柔真是否在自己身邊。 搜腸刮肚,也想不出來什么樣的人會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