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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靠開馬甲一統天下 第327節

    就好像……縱然結緣,也是徒勞。

    姍姍來遲的預告為這場夢一樣的結緣游戲畫下了句點———

    【往來千里路長在,聚散十年人不同。

    但見時光流似箭,豈知天道曲如弓。

    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

    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

    第320章 難安之冬

    ◎或許是最后一個還算祥和的新年。◎

    除夕已至,七國便陸陸續續下起了雪,夏國國都瓊宇,雪已有了膝高。

    自從新帝登基,夏國王宮便從上到下,從里至外地換了一趟血,新帝將王宮中的舊人有的斬首,有的流放,有的貶斥,又不急著往里補充新人,這樣一通下來,偌大的王宮便宮仆寥寥,以至于偏僻些的宮殿門外的道路上積雪堆積,無人處理。

    與寂寥的夏國王宮截然不同的宮外,年味的氣氛雖說不濃,也不至于完全沒有。盡管如今有些動亂,但至少天子腳下的國都,尚還算安穩。

    鐘離嫣換了一身干凈利落的衣裳,又披上了厚厚的斗篷,身后只跟著兩個心腹,走入了茫茫大雪中。

    她如今雖說是夏國女帝,但這個位置還未坐得太穩,若不是上一任夏王夏華延太過離經叛道,早已在漫長的執政生涯中數次拉低了臣子們的接受底線,她登上王位的難度,怕是要再翻上幾番。

    她回到夏國不過幾月,但時間漫長得仿佛過了數年。之前困于后宮,爭奪帝王那如浮萍一般的寵愛,令人厭倦非常。而如今同樣是斗,卻不再為了那珠寶首飾,為了那錦緞華服,為了那子嗣傍身。

    從被掌控者到掌控者的轉換,人的心和人的觀念都會隨之改變,地位所衍生出來的權利,是那么令人著迷。

    鐘離嫣在雪地中走著,寒風吹在身上有些冷,她的思緒卻散漫。她抬頭看那茫茫的雪地,看到樹枝上掛著的冰凌,看那與白雪交相輝映的宮墻,突然輕輕笑起來。

    她不再是衛帝陵墓中被迫生殉的貴妃,不是被丹闕好心救出的落魄女郎,她是夏國如今的皇帝,是一國黎庶的君主!

    她的命,終于握在了她自己手中!

    鐘離嫣在猶帶積雪的宮道上越走越快,最后停在了一座偏僻的宮室前———

    這是設在夏國王宮中的【濯曜羅】。

    濯曜羅,即太陽的別稱。

    夏華延想用鳳凰蠱復活末代帝王風淵的后嗣,所以這間被他用來挑選種蠱的少男少女的宮殿,便由此得名。

    鐘離嫣推開門,大殿里只能看到有不少暗色痕跡的墻壁,沒有桌椅板凳,沒有帷幕擺件,一切都顯得空空蕩蕩。

    她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帶著人將這間宮殿里的所有東西都搬到了殿前的空地上,然后親自放了一把火,看著這把火越燒越烈,最后燒出一地灰燼。烈火燒不干凈的鐵質器具,她都派人拉下去熔成了鋒利的刀,這些器具所做成的刀未開刃前便不知沾了多少鮮血,想來開刃后,便是數把好刀。

    思緒只在腦海中過了一瞬,鐘離嫣穿過空蕩蕩的前殿,走到了偏殿之中,她熟練地撥動柱上的機關,然后從架子上取了一盞燈點亮:“你們在這兒守著。”

    她一人沿著打開的密道走入了最底層,底層是一間地牢,地牢的角落里蜷縮著一個人,聽到有人來的動靜,蜷縮著的人抬起頭———是一個鵝蛋臉的小姑娘,只是似乎被關了數天,臉頰有些消瘦。

    “陛下。”那個鵝蛋臉的小姑娘只抬起頭飛快地看了她一眼,便又恭順地垂下。

    鐘離嫣問:“清醒了嗎?”

    “之前是我糊涂了。”那個小姑娘從角落爬起來,走到欄桿邊跪下,重重一叩首,額頭頃刻便紅腫,有些發紫,“還請陛下恕罪。”

    鐘離嫣沒再說話,那小姑娘便一直維持著叩首的姿勢不動彈,些微的風穿過地道,吹得鐘離嫣手中的燈火搖曳。在隔了一柱香后,她才再開口:“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可聰明太過,就成了自負。”

    “我要殺夏華延,你幫他假死———”鐘離嫣看她下意識顫抖的身軀,慢慢道,“你以為你能瞞得過我?”

    “我不管你是因為恨他,想他多受折磨不能這么輕易死去,還是想借著他的身份與我分庭抗禮,我都不追究。”

    “陛下!!!”

    跪伏的小姑娘更恐懼了,她與鐘離嫣都出自于【濯曜羅】,自然也知曉她們共有的特性———唯有必死無疑的人,才能得到這樣毫無底線的寬容。

    “蓬萊的弟子心軟又天真,即使在你手中瀕死,也未曾想過要你償命。”鐘離嫣說,“可我不是他們。”

    鐘離嫣將從進密道到后就摘下的兜帽重新戴上,這意味著這場談話已經到了尾聲:“我只會斬草除根。”

    她沒有興趣花大力氣來收服一個有些能力卻隨時隨地可能反咬你一口的人,太費功夫,也太不劃算。

    “陛下!!!”

    鵝蛋臉的小姑娘膝行幾步,從欄桿中間伸出手,試圖去抓鐘離嫣的衣擺,卻被她輕巧的避開。鐘離嫣的腳在地上一擰,在小姑娘驚懼的眼神中挪開,露出一只不過黃豆大的、死去的灰褐色小爬蟲。

    “上一任夏國公主里,我是學的最好的那個。”鐘離嫣輕笑,“你想用我學過的招數對付我,怕是還不夠格。”

    “所以你大過年的特意過來找我,就是為了看我的笑話?!”偽裝的乖順面皮被撕下,露出了惡毒的快化膿的內里,毒液在皮下肆意蔓延,“你以為你比我好到哪里去?我贏不過你是我技不如人,難道你就能擺脫那個羌國女帝的控制?”

    她冷笑:“你當了皇帝,還不是要做她的一條狗!”

    “宛宛。”鐘離嫣又碾死了一只小小的蟲子,“挑撥離間這種手段,我已經玩厭了。”

    “我不是為了來看你的笑話。”她轉身向密道外走,“我是為了提醒自己,能力不夠時要小心謹慎,以免重蹈覆轍。”

    她慢慢地走到密道外,身后惡毒的聲音已微不可聞,她示意了一下守在密道口右側的人:“解決掉,做得干凈點。”

    她沒再管后續,提著燈又穿過了前殿,燈火照亮了一路上的痕跡:墻壁上抓撓出的血痕,飛濺開來的印記,被固定在地上的器具取走后留下的凹坑……以及無論如何都揮散不開的、腐朽的血腥氣。

    鐘離嫣終于走出了這間大殿,她轉過頭,看著那大殿上方高懸著的【濯曜羅】的牌匾———她以為她回來后會對夏華延進行報復,讓他日日夜夜生不如死,讓他午夜夢回悔不當初,但當她真正取代夏華延,站在他的位置后,她忽然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是說她不報復,而是說“報復夏華延”這件事,在她的心里已經占不到太大的分量。她還有許許多多要做的事情,沒必要在這和一個死人多加計較。

    但同樣,她也理解夏宛為什么要冒險選擇這樣一條路,因為她們本質上是一類人。

    鐘離嫣最后看了一眼【濯曜羅】的牌匾,便毫不猶豫地收回了視線。

    “從今日起,此處封宮。”

    吩咐完這件事,她感覺心中一直束縛著她的東西似乎消失了,就像嫩芽頂開巨石,陽光破開烏云,前所未有的輕松。

    她提著燈在雪地中走,已經停了的雪又紛紛揚揚地落下來,澆了她一頭一身。

    鐘離嫣走到自己居住的宮殿里時,已經落了滿身的雪,她卻渾不在意,只將斗篷解開,隨手一扔,大笑道:“痛快!!”

    斗篷墜地,好像那些腐爛的往事也隨著這件沾滿雪的斗篷一起,被她毫不在意地扔開了。

    溫暖的殿內讓鐘離嫣凍得有些僵的四肢回暖,她在宮殿角落的炭爐邊烤了烤手,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丟在地上的斗篷被身后跟進殿里來的人悄悄收走,鐘離嫣在將自己烤的暖和后,回到了案幾前。

    除夕之際,夏廷封筆,但她卻不能休息,她需要理清太多東西,更需要不斷學習,她也是頭一次做皇帝,沒什么經驗,她的每一道命令,都關系著太多人的性命,容不得半點差錯。

    鐘離嫣拿起她出門前分好的、屬于最重要的消息一類的折子打開,一封封看了下去。

    全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楚國大旱,土豆因病減產,不少郡縣有了流民,甚至隱隱糾結起了一股勢力;衛國陰雨連綿,糧食大量空缺,有兩城蓄水的堤壩隱有潰堤之勢;韓國大軍陳兵韓楚邊境,雙方已有了數次試探般的交戰;蕭國大量征兵役,朝堂上已因帝王的一意孤行有了微詞;羌國正在全力做民生建設,整個國家財政吃緊,如同繃起的弓弦;燕國斬草除根卻未徹底的世家糾集起最后殘余的勢力,再次卷土重來……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不安的訊號。

    這個除夕,或許是最后一個還算祥和的新年,怕是過不了多久,這天下,就要真正亂起來了。

    第321章 流民四起

    ◎民殺官者,杖一百,夷三族。◎

    上好牛皮制成的鞭子揮打在地面上,激起一陣塵土,傲慢囂張的聲音不耐煩地隨著鞭打聲同步而出:

    “說了多少遍,趕緊交糧!不要磨蹭!少給老子耍心眼!”

    羅汴城山應村,收糧的兩個官吏一個一腳踏在倒下的樹木上,抖著鞭子滿臉不耐,一個撐著胳膊靠在糧車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掂著個隨手撿來的石塊。

    揮鞭子的官吏前方站著一個須發花白的老翁,正惶恐且顫顫巍巍地給他作揖:“我們不敢欺瞞大人,只是實在拿不出繳稅的糧食,請大人再寬限些時日吧!”

    “寬限?”那滿臉傲慢的官吏抖了抖手中的鞭子,“你們倒是會厚臉皮會順桿子,我若是寬限了你們,上峰問責起來,你們能替我去受罰?”

    “別以為我不知道,近幾年山應村家家戶戶種土豆,就算天旱了一段時間,土豆生了些病,除掉這些減產的,交個糧稅———”官吏拿眼睛斜睨那老翁,“總還綽綽有余吧!”

    “大人,我們地里種的土豆生的可不是一般的病,已經絕收了啊!”老翁顫巍巍地彎下腰,希望能博得面前這個官吏一星半點的憐憫,“別說按時交上糧稅,我們村里連下一年的口糧都還沒著落呢!”

    “您若是不信———”他的腰佝僂地更厲害了,謙卑到低賤,“我這就帶您去看看,行嗎?”

    揮鞭子的官吏猶豫了一瞬,幾乎想要抬腳跟著他走一走,看看事實是不是如他說的這般,但很快,這個念頭就消失了。

    “我不管你們有什么苦衷,是去借也好,求也好,湊也好,糧稅必須按時交。”他抖了抖鞭子,烏黑的鞭梢在空中打了一個響亮的鞭花,“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和他廢話些什么!”靠在糧車上的官吏直起身,“讓他們趕緊交糧,這地方又遠又偏的,再不抓緊時間,今天天黑都回不去了!”

    他一邊說一邊將手里上下拋著的石塊向外一扔,不巧砸在一個骨瘦如柴的小孩腿上,那小孩發出一聲慘叫,接著被站在他旁邊的母親緊緊地捂住嘴勒在懷里,生怕他的舉動引得這兩位官差更為不快。

    見事情沒有轉圜的余地,圍在糧車旁、衣衫襤褸的村民們只能一個個上前交了袋子,扔石頭的官吏從糧車上拖下一個秤,一袋袋稱過去,那稱上本就有古怪,稱出來的糧食重量偏輕,而官吏一張嘴又慣會“四舍五入”,五斤九兩是五斤,六斤二兩是六斤,里里外外,便隔了不少的重量。

    老翁是知道他們稱糧的門道的,放在往年糧食富足的時候,他們就算心痛也不敢做聲,權當破財消災,早早送走這些瘟神。可今年在在所有的糧食都不夠吃飯還得交稅的時候,這一里一外的差距,就太過沉重了。

    眼看著堆起來的糧食已經稱了一小半,老翁大著膽子湊過去,臉上帶著討好的笑,他伸出枯瘦的手在秤上悄悄地撥了一下,悄無聲息地取下了那作假的小物件:“兩位大人辛苦了,要不老朽來幫您稱?”

    稱糧的官差看了他一眼,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就你這把老骨頭?可別閃了腰!”

    他們又連續稱了幾袋糧,拎下來的時候終于感覺到重量不對———這手里的三十斤比他們之前稱的那三十斤要輕太多了。

    他下意識地往作假的位置一看,那個造假的小物件果然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想起剛剛老翁莫名其妙擠過來的舉動,官差中流瀉出怒火。

    這種在秤上做手腳的事,官差每個和村子里的人都心照不宣,他收了這么多年糧,還是第一次見到敢做這樣的人!

    以為沒了這桿秤,他就沒辦法了嗎?

    眼中流血的怒火化成不加掩飾的惡意,隨后的稱糧出現了名副其實的指鹿為馬———

    稱上顯示是一百七十二斤五兩,他卻張口就道“一百七十斤”,直接抹去了零頭。

    稱上顯示的是八十九斤六兩,他卻張口就道“五十斤”,幾乎砍半。

    他一會兒抹去個零頭,一會兒又腰斬,一會兒像看著順眼似的多報幾兩,一會兒又隨口報一個錯到離譜的數字……無論他報什么數字,他旁邊的另一個官吏都直接記錄,半點不聽周圍村民幾乎跪在地上的苦苦哀求。

    老翁最初只是想要收糧的官差不再造假,所以才動了那條心照不宣的“規矩”,沒想到被發現后造成的后果,竟然比稱上有假還要令人難以承受!

    他顫巍巍地走到官吏前面,撲通一聲跪下來,枯裂的嘴唇抖動著,因為難過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赫赫”的氣音。

    兩個官吏過來收糧,也不想鬧出人命,那對他們來說太過麻煩,眼看著糧食只剩下寥寥數袋,他臉上掛起一個假笑:“你這是做什么?還不快起來?”

    最后十來袋糧食在稱上的重量終于恢復了正常,另一個官差記載完后筆一收,冊子一合,便打算走人。

    “你們三應村還差糧稅一千七百二十九斤五兩,三日后我們還是到這兒來,你們記得把糧食準備好。”

    剛從地上爬起來老翁霎時間愣住,早在官吏來之前,他們就已經自己私底下稱過了,明明離官吏所需的數額只有五百多斤,如今這一通胡攪蠻纏的稱糧下來,竟然有變成了一千七百多斤,而按他們這樣貪得無厭的性子,一千七百多斤的糧,他們至少要備下兩千多斤!

    整個村里的存糧加起來也才堪堪這個數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