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長著驢耳朵 第32節
“沒事啦。”那個黃發女生沖她笑道:“我們也沒等多久。” 女生邊喘邊摘下書包,利索地掏出一沓厚講義:“你們檢查一下。” 黃發女生象征性地翻幾頁,并未細查,只說:“你寫的還用看么。” 女生略為害羞地一笑,邀功:“下面還有你男朋友的,我換了不一樣的字體,你們老師就算有十雙眼睛也看不出來。” 那對男女低頭去找,又驚呼:“真的哎,春早你好貼心。” 他們的贊嘆讓女生有些傲嬌地撥撥劉海。 黃發女生推一下自己男友胳膊:“愣著干嘛,給錢啊。” “哦,”那男孩才反應過來,從兜里取出一只折疊的紅色利是封:“給。” “你點點。” 女生揭開紅包封口瞄一眼:“這里面好像不止五百吧?” “多給了你三百,”黃發少女說著,攔住她要點出多余紙鈔的手:“不準退給我和小林了哈,你可幫我們大忙了。” “哪有,又不是不收你們錢。” “可你也付出了很大的勞動力啊。過年呢,都是老同學,你就別跟我們推三阻四了。” 女生幾秒不語,再開口時,似要感激出哭音:“你們也太好了。” “好啦——”黃發女生滿不在意地揪揪她臉蛋:“要謝就謝過年有壓歲錢吧。” 又盛情邀請:“早啊,你過會兒跟我們一起吃晚飯吧。” 女生婉拒:“不了,我得回家了。我媽今天走親戚,回來看我不在家肯定要問東問西。” “那好吧,”黃發可惜,又問:“等高三了你還會幫我們代寫了嗎?” 女生猶疑著:“應該不了……” “不是吧,那我和小林怎么辦!” 女生正視他倆,一本正經:“那你們就做一對苦命鴛鴦。” 那兩人爆笑。 窗后的原也輕笑一聲。 她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會開這種玩笑的人,所以很有趣,還有種滑稽又……可愛的反差感。 三人又在巷子里寒暄幾句,那個叫春早的女生就道別離去。 她來時匆匆,走時明顯能感覺出腳步輕盈,似一只飽食鮮嫩草葉就差要咩咩叫的羊羔。 目送她身影拐出巷口,原也才從窗邊直起身,回到自己的機位。 寒假結束后,開學,分班,定級,集訓,進程如車輪滾滾,一站又一站,幾乎沒有歇腳時刻。班級距離近的關系,原也又在校內偶見她幾回,女生身邊有固定好友,但大多時候,都是她朋友呶呶不休地講,而她沉靜不爭地聽,慣常抿唇的樣子像極曾見的那張兩寸照。高一下學期的期中考在五月,暮春空氣里飽溢著樟樹的清香,又逢櫥窗里的天之驕子們更新迭代,原也破天荒地駐留在榜前,還是與自己毫不相干的文科區域。 他找到那張面孔,才抬步離開。 這一次,他記住了她的排名,是第五。 作者有話說: 這是春早的“驢耳朵” 第四章有過伏筆,男主試探過 第24章 第二十四個樹洞 ◎風吹過原野◎ 春早有兩個秘密。 第一個是她的藏寶盒——也被她稱為小鳥放飛地。她跟jiejie春暢一致, 有著無法聲張的青春期。從出生后,春初珍就像個無處不在的溫柔暴君, 陰晴不定, 而老爸生性懶惰又軟弱,從不干政,充其量是個擅長和稀泥的油滑jian佞。 她與jiejie不同的是, 春暢發泄不滿的方式是寫東西,中學以來攢下的日記摞得像山。而春早喜歡搞一些囤積和收集, 東西大都古古怪怪, 春初珍看到定要貶損幾句“收破爛”那種, 她就以此為寄托和減壓。 她的第二個秘密同樣簡單: 她要出去野。 這自然與春初珍的教育理念相悖。她常年視“玩”這回事為洪水猛獸,本該出去暴曬淋雨聞花香的瘋鬧年紀,姐妹倆都會被封印在方寸之地。那時她和jiejie都住家,老爸跟著遭殃,開個電視看球賽都得提前打申請。 春初珍是家庭主婦,家中收入全仰賴在區政府做了三十年文職的父親,她整日埋怨他沒有進取心, 晉升比登天還難。 雖說從小到大都溫飽無憂,但執掌財政大權的春初珍對金錢的克扣程度, 能嚴苛到小數點后,她與jiejie的零花錢都得靠搖尾乞憐, 還必須事無巨細地報備。 后來jiejie上了大學,變身兼職狂魔,開啟經濟獨立第一步, 再不用忍受母親的掣肘, 假期的朋友圈也被山海, 風原和綠野填滿。羨慕之余, 春早也跟著沾過不少光。打那時起,她就下定決心,她也要開始想方設法地攢錢,高三一畢業,她要把所有的鐐銬甩在腦后,肆無忌憚地奔赴自己心目中的金色海岸和蔚藍色浪潮。 “見海基金”。 這是她給自己的小金庫起的名字。 當中除去jiejie隔三差五發來的微信紅包或零花錢,在中考后的那個暑假,她也幸運得到能勝任的第一筆生意。 那是初中班里一個叫安熠的漂亮女生,家境優渥,但成績常年吊車尾,這次中考未及死亡線,不出國就得去念職專。而春早名列前茅,平素兩人鮮有交集,但七月下旬的某天,她突然在從班級q群里私敲她:春早,你假期忙嗎? 春早當時在預學高一課本,時間還算充裕,就回復她,不忙。 安熠說:我這有兩個二中的高一男生,暑假不想寫讀書筆記,讓我問問班里有沒有愿意代寫作業的好學生,你想接嗎?就當賺外快,價格好商量。 春早一頓,抿抿唇,試探問:你們愿意給多少? 安熠報出一個數字:不夠還可以加。 其實她講出的金額足夠讓常年經濟拮據的春早驚掉下巴,但她還是謹慎回復:傍晚給你答復。 四點時安熠又來找她,說可以再加點價。 這一回,春早不再猶豫。 得到明確的任務后,她在手機上搜索出幾種偏男性化的字體,仿寫兩日,正式開啟自己的代寫職業生涯。 但她只在長假接單。 進入高中后科目劇增,課業繁忙如海綿擠水,還有春初珍旋轉監控頭一般隨影隨行的目光,顯然無法放肆。 高一后,那個叫安熠的老同學去了職高,也從掮客成為春早的直接客戶。高一寒假,春早接到她和她男友的單。 安熠修的是導游專業,比起每日必須恭敬伺候的九尊大佛,做安熠的試卷是種享受。她常偷偷秉燈夜戰,一邊搜索,一邊做題,變相地游歷名山,也造訪湖海。她成為白紙黑字里的“徐霞客”。 這感覺妙不可言。 而春早也一直以為,這趟交易除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無外人參與。 包括她的閨蜜與老姐,她也從未分享。 怎么可能料見,原也會成為直擊犯罪現場的場外觀眾。 此刻的她,臉漲得血紅,頭發絲兒都快燒起來,這種恥感與公開處刑無異。 她只能束手就擒,心頭撲通滑跪,坦白:“是的,我是去過那家網吧,也有幫人代寫過作業。” 原也微微瞇眼,無奈:“非得我把話說這么明白。” 春早不敢再看他:“有原因的……” 原也問:“你很缺錢么?” 看起來完全不像。家境不像,平常的吃穿用度也不像,畢竟光是這間房子的租金都價格不菲。 春早搖搖頭:“不是,是我有個小金庫。” 原也眉梢一抬。 既已開誠布公,春早索性完全交底:“為了高三暑假去任何地方玩都不用看我媽臉色,也能買自己想買的東西。” “這樣。”原也點點頭,若有所思。 春早重復:“嗯,就是這樣。” 原也放下撐唇的手,視線落去她面前的活頁本上:“你的筆記方便給我看看么?” 春早愣一愣,同意,將自己的本子遞過去。 原也速翻幾頁,氣流掀動他漆黑的劉海,他眼神極為認真,所以也讓春早心頭起了燙意,過了會,他放下筆記,轉頭看眼春早臥室: “其他的呢,史政地英語語文,都可以。” 春早不解其意:“你要這個做什么?”他不是理科生嗎? 男生微微一笑,故作玄機:“幫你擴充小金庫。” 春早睜圓雙眼。 男生拿起一旁的手機,滑動幾下,攤平示意她來看。 屏幕停留在一個販賣二手物品的app界面:“有些高分學生會在這上面出售自己筆記的pdf,有單科的,也有全科的,你筆記做得這么整潔漂亮,不掙這份錢會很浪費。” 春早第一次知道還有這種創收門路,有些驚奇地瀏覽起原也列出的鏈接。 她抬頭問:“真的會有人買嗎?” “當然了,”原也下巴一抬:“你看的那個高考680的全科筆記,300多個想要,怎么也得賣出一半了。” 春早又問:“你賣過嗎?” 原也說:“初中畢業時弄過。” “后來怎么不賣了?” “后來就出題了。” “什么題。” “奧數題,專給教育機構供應。” 春早對此一無所知:“也能賣錢嗎?像這里面一樣,一份二三十?” 原也聞言笑了:“可能還不止。” 春早變身好奇寶寶:“那多少?” 原也說:“出一套題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