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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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陳喻提前回來,剛巧聞到陳祐手掌上那點藥水的味道,表情微怏。冬青的解釋沒起到什么作用,陳祐大概也能明白mama和Eden鬧別扭,是因為他的調皮,眼紅著想要解釋,結直接被陳喻安撫著回去休息。 冬青道自己這回是真越了線,也放棄辯白。人家是家長,未經家長允許就帶著小孩兒做運動,甚至還帶了點傷。即便是不嚴重,總歸不合時宜。她能屈能伸,主動認了錯。陳喻也退讓一步,給她叫了車,送回去學校。 舍友晚上要跟男朋友出去約會,想弄點新鮮感。打開視頻就研究近期的大熱妝容怎么修整,屏幕里的教導有聲有序,她對鏡貼花黃,好半天也沒找到最滿意的狀態(tài),干脆又從頭弄起。冬青聽著聲,無意間瞟了瞟桌上的鏡子,瞧見里頭那張熟悉的臉。這臉,從來都是光鮮亮麗的,今日卻初現(xiàn)憔悴。 皮膚最能直觀地反映人的狀態(tài),心里那點不以為意的委屈,終于也呈現(xiàn)在臉上。 九月底的月亮高高掛著,她從小冰箱里給自己拿了罐啤酒。對于喝慣了烈性酒的人而言,啤酒更類似于摻了水的果汁或是飲料,只能當個樂子。 銀色的光折射在易拉罐上,像是扎入一顆碎鉆。冬青一飲而盡,轉頭就去溫書。 學生的生活無非是學習與考試,國慶后便是一場小測,類似于期中考。不管到了什么年歲,總是要設置這樣的階段性檢查。她半路出家,不敢懈怠。幾乎一整個假期都是“宿舍——食堂——圖書館”,叁點一線。 中間去了趟陳喻家,給陳祐輔導功課。小學生的課程并不困難,他被陳喻送進國際學校,教育模式與冬青所經歷的那些大相徑庭,好在課程基本邏輯相通,沒花費太多功夫。去的那會兒,陳喻還在書房里忙工作。陳祐小心翼翼地將她拉到自己房間里,躲開一次尷尬的相遇。 陳祐一向聽話,最討厭做數(shù)學題,也都按部就班地來,從未有過什么怨言。冬青再沒見過比這更乖巧的孩子,今日,乖巧的孩子臉上浮現(xiàn)出極度的愁苦。她停下手中的筆,摸摸陳祐的后腦勺:“小祐,咱們要不休息一會兒?” 陳祐雙臂耷拉在桌上,只揚起腦袋,看著她,說:“Eden,我想問你個問題。” 李冬青點頭:“你說。” 陳祐細聲道:“你mama是個什么樣的人啊?” 她做好了萬種預設,比如:那天的電影剪出來了嗎?我什么時候能去找你玩?很多很多的問題,她都能囫圇著給出個答案,沒想到竟是這個。 李冬青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 仔細回想起來,和mama見面的次數(shù)并不多。她的母親是個典型的知識分子,熱烈而張揚。外婆說,她四五歲的時候就能在村頭抓回來一口袋的螞蚱,挨個兒嚇唬膽小的孩子。上了小學,上了初中,性子沒收斂住,外公隔叁差五就要被請喝茶。高中更是直接開啟早戀,十六七歲的年紀就敢跟人家男孩子在外頭過夜,剛過法定婚齡就跟李憲年結了婚,兩年之內,他們有了她。 幼年的冬青對于她的母親楊憫女士,印象一直很模糊。她和李憲年離婚之后,母女倆只是短暫地在假期見面。大家都說楊憫出軌在先,冬青因著這種說法,在學校里有些抬不起頭。要知道,孩子最會有樣學樣,很多話很多舉動未必是十足的惡意,但一定十足地傷人。 楊憫察覺到她對自己的排斥,會直接問她,小腦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在她無法給出答案的時刻,又帶著她就去肯德基坐一下午,美其名曰,人身體的空間是有限的,填滿了胃,就能擠掉許多愁。 那時候她會覺得,mama是個哲學家,離經叛道的哲學家。她有自己的一套邏輯,李憲年自詡醉心科研的副教授,也無法從邏輯上戰(zhàn)勝她。而每回把怒氣延伸到冬青身上時,罵來罵去也都是一句“跟你媽一個德行”。 起初冬青以為他是在聯(lián)系那出軌軼事,想證明她也是個下賤貨。長大些才發(fā)覺,他的咒罵里或許有些極度的自卑。于是也就慢慢釋懷了。李憲年的評判未必客觀,卻有真實在。她骨子里那些非同一般的倔強與叛逆,只有可能是來自并不親昵的楊憫。 要讓她評價一個活在別人嘴里與自己遙遠記憶里的人,她想了半天,也只說出一句:“很瀟灑,她很瀟灑。” 陳祐不能對于這樣的“高級詞匯”還有些理解困難,冬青想找個確切的詞語翻譯給他,也是徒然。瀟灑,嚴謹?shù)牡聡舜蟮趾茈y理會這樣的隨心所欲。它不是孑然一身的快活,亦不是優(yōu)哉游哉的自在。它更像是一種李白和蘇軾的結合體,你說不清那種飄逸與豁然究竟來源何處,只在她身上感到一股來去如風、了無牽掛的極度自洽。 冬青想過以電視劇里的人物給他解釋,恍然發(fā)現(xiàn),當下的小孩近乎失去了嚴肅影視的教育,當詼諧與調侃取代一切的表達,她只能告訴陳祐,瀟灑,就是一種輕松與快樂。 陳祐似懂非懂地點頭,手邊的習題空蕩蕩坐在那里,等待他垂憐。他也好像掌握到什么精髓,虎頭虎腦地說:“Eden,我可不可以也做個瀟灑的人?” “那你要加油咯!” 他隨手將作業(yè)挪開,準備去拼拼圖。冬青拉住那小手,問他這是干什么,陳祐一本正經:“做個瀟灑的人,追求輕松與快樂。” “……” 課程結束,冬青收拾東西趕快離開了公寓。 今天給自己制定的任務重,幫陳祐疏解心情又花了時間,她得犧牲一點睡眠才能補回來。 旅游旺季的地鐵相當擁擠,鋼鐵的車廂塞成一只吃撐的毛毛蟲,表皮之下似要溢出。冬青緊緊占據了靠近出口的座位,手機上整理著思維導圖。身前一個快要推到鼻頭的背包,隨著人群搖搖晃晃,她稍稍挪了下位置,拿包的人一轉身,她躲開被打到臉的危險,卻被踩了一腳。 前些日子剛買的一雙的運動鞋,藍白色的,只有不下雨的溫暖天氣穿著出來,現(xiàn)在已印上了一個分明的腳印。冬青有些惱火,人家轉過頭來就向她道歉,皺巴巴的手不安地搓動,言辭亦是懇切,她火氣暫時壓去大半。誰都不容易,還是算了吧。 回校,她簡單收拾了下又去了圖書館。 大多數(shù)人都不具備天才,唯有努力一點,才算有機會力爭上游。小長假,留在校內自習的人少,她運氣不錯,占到一個好位置。拉開窗,樹影斑駁落在書架上,她成了借光影的小人阿麗埃蒂,暫且緩解了上午陳喻對自己的疏遠所帶來的不適。 周圍有些沙沙的寫字聲,給她做了層心理按摩,進入狀態(tài)很快。老師推薦的閱讀書目有些晦澀,須得常常翻閱詞典才能讀懂七八成。小半本看過去,已經要入夜。久坐憋尿,肚子也餓,她拿著手機去了趟衛(wèi)生間,預備等下回宿舍。 拐角的位置是女廁,門口還擺了兩盆虎皮蘭。 風水上講,衛(wèi)浴處乃陰潮之地,擺放植物容易水爛了根,怕的是泄財。不過嘛,有出必然也有進,陰陽生克就是這個理,所以總有應付之法。許多企業(yè)或商場就會在門口擺上吊蘭或薄荷,好養(yǎng)活,也去臭留香。不過萬萬上選其實是虎皮蘭,綠底金邊,形容似劍,養(yǎng)花的都說能開辟財路,克了這廁所的陰損。 冬青看看這門口的兩盆,不知當初置辦的人究竟什么想法,估計也有貪便宜的考量。找到空位,剛解了褲頭,她看見一樣反光的東西,壓了一天的壞情緒頓時翻涌上來。打小外婆就勸她別學她媽楊憫那個潑辣性子,她也裝得不錯。可這導火線來的不是時候,她推開門就走向左側的坑位。 她冷言低吼:“你出來。” 衛(wèi)生間陷入死寂,四周只有抽水的聲音。叁叁兩兩個人看著她,表情有些疑惑。里頭沒有動靜,冬青也沒再給機會,對著擋門就是一巴掌,蕩起回音。 她揚聲道:“你一個人在里頭有什么意思?出來大家一起看看嘛!” 幾個女生一聽,圍上來就幫忙錄像。無需言語,女人在這一些方面有著天然的相通,很厲害,也很可悲。吵架的聲音越鬧越大,靠近的自習室都聽得見她的咒罵,有些好事者也走過來圍觀熱鬧。冬青瞅著人越來越多,更加了幾分底氣。 “怎么?大家都在外頭等著還不夠?你還要我請出來是吧?行啊,就看看你這王八孫子的龜殼跟老娘的腿哪個更硬氣哈!” 她火氣一來就擼起袖子,哐啷一聲,門上一個腳印,門口圍觀的人都震了叁震,倒吸一口氣,那門里的人終于有了點反應,小聲小氣解釋:“男廁所滿員了……我……我來這里只是借用一下!” 這理由幼稚得不行,冬青才懶得聽。對于賤人,不用太講道理,她順著那邏輯給他上課,當場就道:“真好聽!借用一下!怎么不借你奶奶的腳給你來一下!襠給你踢掉了,不就不用撒尿了?一勞永逸!”說完,又是一腳叮啷響,估計再來這么一回,這門都能直接踹掉了! 門口男男女女,幾個人圍攻上來,架起了凳子,從上頭往里探,其中一個男生直接從頂頭跳了進去,逮著那男的,從里頭開了門,迅速將他手機收繳上來,讓她們查看。猥瑣男伸手要拿,被幾個男生壓制住,從頭看到尾的女生也將他圍住,門口堵得水泄不通,這家伙根本就沖不出去,叫苦連天地喊:“誰讓你們檢查我手機的!我讓你看了嗎?你有權利看我手機嗎!” 冬青翻了個白眼:“真有意思!還跟我談權利呢!那要不咱們先報警再說?”她佯裝打人,揮舞下手臂,他就縮起了脖子。 這人還真是,又賤又慫!待在里頭的那段時間,相冊里已經刪了個精光,只是最近的已刪除忘了清理,剛剛偷拍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都記錄在里頭。這下,想不認罪也沒辦法了!冬青一笑,又給他貼了個新的標簽:蠢貨。 她怒目斜視:“怎么?不是來借用的嘛?還是女廁所的尿干凈些,方便你照鏡子呀?” 猥瑣男想爭辯,卻啞口無言,越過通報,她直接選擇了報警。 警方詳細調查手機后,發(fā)現(xiàn)受害者不少,更多的視頻都上傳到了云盤,誰知道他有沒有在群聊或是什么隱蔽論壇上傳播,這會兒倒是知道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喊冤了,他們系主任也趕過來疏導求情,冬青只覺得好笑。 學校處理這種矛盾,從來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說什么都是同學都是校友,別把事情做絕。可做絕的絕該是斷子絕孫的絕,這東西不給他直接閹了都算心慈手軟。 李冬青不想惹事,條件反射地戴上溫馴的面具,笑著,細聲細氣:“老師,還是公事公辦吧,你要保他一個人,寒了我們那么多人的心嗎?” 說完,拎起東西準備回宿舍,磨蹭了那么久,點好的咖喱飯估計都被野貓給吃干凈了。她肚子空空,腦袋也空空,同行的女生打算一起吃飯。冬青不愛社交,以與人有約為由,就此告辭。不過偶然的相遇,讓她的微信里多了幾個學妹。 事情發(fā)酵得快,當天晚上,她剛吃了點好的第二份外賣,抓緊假期的尾巴睡個好覺。殊不知,一則視頻已經在校內流傳起來。 林敢剛打了球回來,一身汗。才從浴室出來,就聽見劉延亮到處吹噓自己的見義勇為。林敢擦著頭,一臉質疑。劉延亮直接掏出手機,找出證據:“孫子!你好好看看爺爺今天多牛逼!” 畫面里正是下午那場突然的爭端,不知是哪個人拍攝后發(fā)到網上,一陣發(fā)酵,竟然弄得人盡皆知。林敢認得,那個從廁所上方跳進去抓人的,就是劉延亮這逼,怪不得今天這么沖呢!真是做了好事兒啊!他挑眉看看這得意的老逼,又凝眸看回視頻里的那個要熟不熟的人。 他們有一周多沒見面,可他還是認得她。視頻里的她面容姣好,纖瘦挺拔,妙語連珠,對著那廁所門就是兩腳,一頂鴨舌帽都壓不住那霸氣。他提起嘴角,往下翻看評論,除卻標準的咒罵人渣,也有不少踩學校,或是要求嚴懲不貸的呼聲。 令人意外的是,更多的,都在表達對李冬青的愛意:“建議jiejie放開擇偶標準”、“meimei這樣的,jiejie可覺得還好”……數(shù)十條歪樓的稱贊里,劉延亮給他翻到一條夸自己的,洋洋得意。 “牛逼吧!” “牛!” “那可不!小爺我一踩一跳一勾拳,那孫子就乖乖認慫咯!”他正在興頭上,給林敢科普下午的壯觀,豎起個大拇指,“說起來那妹子是真厲害啊!那兩腳踹得——那話趕話也是——嘖嘖!可惜當時太亂了,不然我真想跟姑娘交個朋友!” 他惋惜著,林敢放下手中的干發(fā)巾,喝了口水:“得了吧,想那么多!” 劉延亮不忿:“這有什么想得多的!交個朋友而已!不至于這都不愿意吧!” 聽言,林敢挑眉。他真想告訴他,以李冬青的性情來說,真的可能不愿意。可是他沒說,他拉開凳子坐下,打開電腦,趁著空閑把收假當天就要交的作業(yè)做完,準備提交。 夜里一點,他躺在床上。運動后更入眠,而常年熬夜的人不在這效果的輻射范圍內。他索性打開手機,走走看看,最后竟鬼使神差地搜索關鍵詞,將那視頻看了好幾遍。 嘴角眼底都是笑,劉延亮的話還在耳畔,他只想問問她:陌生人的話,怎么不敢來Pretender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