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茶! 第5節
沈令徑直掠過那張床,鉆進了旁邊的小帳篷里。 那是頂暖橘色的小帳篷,不算大,但沈令一個人睡綽綽有余。 帳篷周圍掛了一圈小彩燈,燈一亮,由內到外的暖融融。 這是他從小就有個古怪的嗜好,不愛睡床,卻對漂亮的帳篷情有獨鐘,只有在帳篷里才能睡得安穩。 關燈前,沈令接到了母親俞靈的電話。 來電顯示亮起的一瞬間,沈令心里就一緊。 他今天千叮嚀萬囑咐,叫鳴雪齋的員工不許把去醫院的事告訴家里,也不知道那群人有沒有照辦。 被家里保護了太久,沈令好不容易才爭取到出來獨居的機會,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就被接了回去。 萬幸母親的聲音聽起來一如往常,看來鳴雪齋的員工還是把他這個小老板的聽進去了。 沈令暗暗在心里記下他們的好。 “寶寶,今天第一天去工作適不適應啊?”俞靈是典型的江南女人,說話溫柔得要滴出水,聽起來還像個小女生。 沈令一聽到mama的聲音就不自覺露出笑容:“很好……” 他說著稍稍有些泄氣:“就是我還是不太會和別人接觸……” “沒關系哦,”俞靈寬慰道:“我們本來就是去嘗試的嘛,以后還會遇到很多客人,可以接觸到各種各樣的人,我們不急,慢慢來。” “嗯嗯。” “那今天的客人呢?感覺怎么樣?” 沈令想到賀聞帆,又看了眼掛在衣架上的羽絨服,點點頭:“他很好。” 俞靈有些詫異。 沈令身體不好經常住院,又臉盲記不住同學的臉,從小到大幾乎沒什么朋友。她心疼這個小兒子,又對他保護太過,反而弄巧成拙,讓沈令漸漸變得不懂怎么和別人簡單地交朋友。 俞靈因此cao碎了心,也是為了能讓沈令能多和身邊的人接觸,才會同意他自己搬出去住。 她很難從沈令那里得到關于其他人具體的評價,不管好的還是壞的。 而沈令直接將這位僅有一面之緣的客人定義為“好”,讓俞靈更加驚訝。 她壓抑著喜悅問道:“看來寶寶很喜歡他啊?” “嗯。”沈令再次給予肯定。 “——他不會總是主動找我說話,就很好。” “……” 俞靈沒來及表達的一腔熱情卡在喉嚨管里,又消散了。 “咳咳,沒關系啊,”她清了清嗓子:“既然覺得好我們就多交流,嗯……mama教你個人際交往的小妙招怎么樣?” 沈令眼睛亮了亮:“您說。” “夸獎。” “……啊?” 俞靈解釋:“不熟的兩個人,說話有時容易冷場,這時候就可以給予對方一點點真誠的小夸贊,不用太刻意,衣著行為上的任何一點小細節的都可以,不為別的,至少提供了一個可以延續的話題。” 沈令認真聽著mama的話,扣著被角,“真的有用嗎?”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好吧。”沈令點點頭:“我記住了。” “乖,”俞靈像隔空揉了揉沈令的頭發:“早點睡覺吧,記得吃藥哦寶寶。” “嗯嗯,”沈令笑著:“晚安mama。” 掛斷電話,沈令一邊琢磨俞靈的話,一邊從枕頭底下掏出日記本。 他的日記寫的不是一天的經歷,而是所有他見過的人。 沈令臉盲得完全無法辨認面孔,只能通過詳細記下他人的體貌特征來加以區別。 日記本里的人不多,但每一個沈令都記得仔仔細細。 最近的一個就是店員宋雅。 沈令在緊挨著地方寫下秦臻的名字,又將兩人認真地做了區分。 然后他咬著筆帽想了想,翻開新的一頁寫下幾行字—— 001號客人,賀聞帆,男。 肩膀寬個子高,目測185-190,聲音低沉偏啞有冷感,右手虎口有兩顆挨在一起的小痣。 虎口那里劃重點標星號。 寫完后,沈令又默讀了一遍,才把日記本壓回枕頭下,滿意睡去。 第4章 賀聞帆下午飛鄰市出差,一直到結束回酒店才看到沈令發的消息。 對方又很客氣地道了一番謝,沒順勢留在病房過夜,還承諾會把衣服清洗干凈還給他。 晚上十點剛過,酒店大堂還燈火通明,賀聞帆盯著對話框猶豫半晌,最終只回復了一個:好。 碰! 迎面突然撞上一個人。 不偏不倚砸進賀聞帆懷里。 賀聞帆條件反射地將手攤開,不觸碰到對方任何一寸皮膚。 那人像是沒骨頭,抓著賀聞帆的衣角也站不穩,掙扎了好幾下才抬起頭。 是張陌生的年輕面孔。 最多……算清秀吧。 這是賀聞帆能給出的唯一評價。 “對不起先生,我腳崴到了……”對方楚楚可憐地開口。 賀聞帆閉上眼,耐心瀕臨告罄。 袁格見狀迅速將兩人分開,一腳插進兩人中間,在賀聞帆身前形成一道阻斷墻。 “喲,崴腳了啊?”和賀聞帆冰冷的氣壓不同,袁格笑得一臉和善,“他這么平的地都能摔?” 他關切問道:“鞋不防滑?” “不是,你……” “噢,懂了,是地太滑。” “我——” “來,保安!”袁格招呼一聲,在年輕人焦急的視線中叫來了保安:“你說你們酒店怎么回事,跟你們保潔說說沒事兒別把地擦這么干凈,你看人都摔了!” “你干什么!”小年輕看上去快吐血了。 袁格體貼地將他交給保安:“別擔心啊先生,這兒的保安很有素質,一定會幫你解決困難的。” “我只是想道謝……” “不用謝,搞這么客氣。” 袁格手一揮,保安就訓練有素地將那年輕人架走。 那人滿臉漲紅,沒走幾步就在保安手里掙扎兩下,開始如履平地,還不甘心地回頭瞪袁格一眼。 正好對上袁格笑瞇瞇地招手:“千萬別客氣!” 賀聞帆已經走出去好遠,看背影就知道心情十分糟糕。 袁格收起笑,戰戰兢兢地跟上。 賀聞帆身邊從來不缺鶯鶯燕燕,生意場上的無論對家、盟友、亦或想要巴結他的,無一例外都愛往他身邊送人。 他們似乎確信,越是像賀聞帆這種有權有勢還看上去性冷淡的人,越容易在某個瞬間深陷愛河無法自拔,只要那個人出自他們之手,那他們就能靠著賀聞帆扶搖直上一勞永逸了。 袁格習慣于幫賀聞帆處理亂七八糟的人。 可是今天尤其多。 下午機場一個,晚上飯局一個,剛才是第三個。 每個長得都差不多,手段也差不多。 別說賀聞帆,連袁格都快看吐了。 從大堂到套房,賀聞帆一句話都沒再說,袁格打開吸頂燈,小心翼翼看著賀聞帆的臉色,把筆記本電腦和文件放到茶幾上。 賀聞帆松開領帶,脫下外套,在聞到衣領上的味道時,終于沒忍住深深蹙眉: “什么味道?” 袁格立刻接過來,放到鼻尖嗅了嗅,“好像是……茶調的香水?” 今天湊到賀聞帆身邊的三個,身上好像都是這樣的味道。 賀聞帆嘆氣:“現在流行這種了?” “倒也不是,”袁格訕笑,斟酌道:“您上午不是在鳴雪齋多待了半小時嗎……” 所有人都知道賀聞帆愛去鳴雪齋喝茶,但每次的時間都很固定。 偏偏今天鳴雪齋換了個新茶師,偏偏賀聞帆就破天荒地把會議推遲了半小時。 消息不脛而走,霎時傳遍整個圈子。 “這不就開始有樣學樣了嗎,”袁格碰了碰鼻尖,忍著笑說道:“他們也不知道您是去醫院了。” 所以就一個個都把自己噴得一身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