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京城都是我的皇親貴戚 第91節
這時衛琥進了屋子,他進府就嚷道:“我要出去找jiejie!” “胡鬧!”六王妃一個茶盞砸在他腳邊,后者一臉倔強躲也不躲,“你知道外面現在是什么光景么!” 衛瑾勸:“六王府如今士兵圍繞,哪里是那么容易出去的,外頭街上也不乏這些人,況且你知道瑜姐兒在哪兒嗎?” 衛琥臉漲紅了些:“總之我就是要去找jiejie!” 見六王妃又要動怒,他輕輕拍了拍母親的手,而后起身往弟弟腋下一卡往外拖:“阿娘還是多多歇息吧,弟弟這邊我來說就好。” 兄弟倆的互動讓六王妃露出了短暫的笑容,隨之想到往日他們兄妹三個還要更熱鬧,嘴角的弧度由下轉。 看不到人什么都是虛的,可安嬤嬤卻只能一遍又一遍安慰:“小郡主和王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六王妃緩緩垂頭,抬手抵住了額頭,緊閉的眼里滿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擔憂:“無論何處,希望瑜姐兒別被那些士兵發現。” ****** 天光乍破,日頭逐漸西移,辰時,一隊巡邏的士兵再次路過城墻下。 忽然,巡邏隊的其中一個士兵好似看到了什么,面色瞬變,伸手指著城墻下的一處,欲言又止:“老大,那……” 隊長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遂看到那個被一些雜草沙土半遮掩的洞,他愣了一下,隨即蹲下身去查看。 隊長抓起一小把土,抓在指尖碾了碾,又撥開洞邊的灌木,突兀的,一角綠色的布料映入他的眼簾。 “去,看一下這洞的外面通往哪里。”收緊了手中的布料,他往宮墻外看了一眼,指使道。 士兵領命,立即繞到宮門跑出去查看,一盞茶后,那洞的外頭傳來士兵的聲音:“老大,這洞就是通往宮外的,往外那小道走一段距離,就是京城中的街市。” 隊長聽完面色立即沉下,他道:“這事必須立馬稟報主子。” 第100章 平坦寬廣的官道上, 凱旋歸來的將士們騎在高頭大馬上,每個人臉上都揚著燦爛的笑容,用不了幾日就能回家了, 所有人的心情都無比的晴朗。 那些兵痞子湊在一起時不時爆發出一陣陣笑容, 一聽就是又在講葷段子了,顧玨嫌棄的拉扯了一下韁繩,調轉馬頭離他們遠了些。 可是一走到隊伍另一邊,一個青年又隨之跟屁蟲似的黏了過來,青年一身蜜色的皮膚, 膚色俊郎, 面上的笑容比其余人都更加具有感染力,一嘴潔白的大牙幾乎全部呲出。 他抬起一只手不容拒絕的拍上了顧玨的肩, 道:“顧小將軍,怎么見你不大高興啊,不是說回京城就能見到心上人了么,你一點兒也不興奮激動?” 顧玨皮笑rou不笑的揮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不是誰高興都會呲著個大牙, 趙兄還是好生管理一下自身的形象吧,這樣你的心上人是不會喜歡你的。” “嗨,我不過來與你聊個天,你倒是同個炮仗一樣。”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又好氣又好笑。 顧玨終于勉強對他露出一個正常的笑,他也不是討厭這人, 只是他并不習慣與人如此親密, 可對方卻并不如此。 趙問是這支軍隊的一個小將, 開始也對細皮嫩rou的顧玨能否擔當大任十分存疑的那一批人, 在之后看到顧玨的能力后,他是第一個爽利的改變自己看法的人, 顧小將軍這個稱號一開始就是由他開始叫的,后來顧玨鋒芒更露,其余人便也開始這么叫了起來。 “好了,問哥,你就別去招顧小將軍了,”這時一個娃娃臉的年輕士兵笑著走過來,看似是在幫顧玨說話,實際上仍是在調笑,“小將軍面上平靜似水,那心里說不得有多期盼能回去早早的將心上人八抬大轎的迎娶進府呢。” 趙問眼睛一亮:“安逸說的有理,顧玨你就端著吧!” 這一下雖然是戳中了顧玨的心思,他卻更不愿理他們了,趙問與安逸兩人就是一伙的,他一個心中有鬼的說不過他們兩個。 趙問和安逸互相對視一眼,都從互相的眼里看出了笑意,前者抓了抓后者腦袋上的揪,爽朗道:“好了,我們也不鬧你了,待回京城辦了喜宴,可別忘了請我們兄弟幾個吃喜宴。” 顧玨輕哼一聲,算是回應。 待兩人走開,顧玨面上逐漸露出了笑意,他也是期待的。 ****** 傍晚,夜色逐漸再度降臨,衛瑜有些自責,要不是她身子嬌弱,兩腿被磨的受不了了,信使也不會為了遷就她放慢了速度,到現在他們才趕完了一半路程。 要是今夜里再歇息,他們就要明日晚上才趕得到莊子了,衛瑜果斷的拒絕信使的好意,道:“我可以的,繼續趕路吧。” 你問她疼么?當然疼啊,可是一想到那些衛國的百姓,一想到還在宮中等她的皇爺爺和二皇伯他們,一想到六王府中如今不知怎樣情況的家人們,衛瑜便忍下了這份疼。 疼又怎么了,疼也是疼這一會兒,大不了腿上少兩塊rou! 想想這兩塊rou能換到的東西,她不虧! 衛瑜這么想著,都覺得自己不那么疼了,她微微喘息了兩聲,繼續想別的事情分散自己注意力。 也幸而衛瑜這一份執拗和堅強,讓他們躲過了九王爺派來追殺逃脫皇宮之人的衛隊。 幾乎是他們前腳剛趟過這一片草地,后頭那一堆黑衣人也趕了過來,此刻他們之間還隔著一些距離,可用不了多久,精銳的衛隊注定會追上前頭的弱半殘二人組,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小半個時辰后,信使敏銳的感知到身后聽起來人數并不少的馬蹄聲,他抿起了唇,并沒有即刻將這件事告知衛瑜,而是猛的提了速 一直到奔出幾十丈,衛瑜覺出有些不對,側頭問道:“出什么事了?” 她既問了,信使只得將此事同她道出,衛瑜聽后眉間一緊,面色也不好起來:“那我們如今,便只有逃這個選擇了。” 信使無暇回她,只是啪的又甩了下馬鞭。 他們能感知追殺他們的士兵,士兵也能察覺到他們的存在,只要稍加注意,就能借著月光看清道上雜亂而清晰的馬蹄印。 毫不意外的,雙方都感覺到對方的動靜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到最后,衛瑜兩人只錯覺對方的呼吸聲就在耳后。 衛瑜抓緊韁繩,信使一個使力調轉馬頭,一個躍動,兩人一馬離開了平坦的官道,改為走那隱秘錯雜的小道。 夜色是掩護,也是阻礙,開始他們暫且與后頭的士兵拉開了一段距離,可馬兒好幾次被腳下的藤蔓枯枝絆到,距離便又漸漸的近了。 無論衛瑜心中如何期盼小兔跑的快些,再快些,最好真能同兔子一般蹦起來,可仗不住對方人多,一番周旋后,對方還是隱隱朝他們呈包圍趨勢。 那領頭的人朝他們喊道:“無論你們今日出逃皇宮是何目的,最好都老實放棄,識相些的就舉手投降,乖乖同我們回宮,主子許是還能仁慈些放過你們,如若你們反抗,休怪我們不客氣!” 誰聽他們廢話,衛瑜拍拍信使的手臂,兩人迅速的趁黑衣人們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破出了包圍圈。 領頭的人怒火噌噌往上竄,這兩人竟如此不給他面子,連話都不愿意聽他說完,遂氣急敗壞,一手指向天空吼:“備弓!” 一群黑衣士兵紛紛將挎在身上的弓拿下,將背后的箭擼下,箭上弦,冰冷的箭頭映照在柔和的月光下卻散發出森冷的白光。 “拉弓!”領頭人吼道,黑衣人們照做,“射!” 咻咻的聲音在林間響起,衛瑜心里一慌,手下用力抓疼了馬兒,小兔嘶鳴一聲高高抬起前蹄,恰巧讓他們躲過了箭矢的攻擊,卻也暴露了他們所在的位置。 第一批箭連對方的頭發絲都沒擦到,領頭人心中不爽,再次舉起手掌,高聲喊到:“第二批弓箭手,準備——” “射!!!” 信使在戰場上不算好手,可身為信使的他馬術不容置疑,“郡主,請您抓緊”,他說著,手持韁繩左躲右躲,十來支箭矢落下后,衛瑜后知后覺的摸了摸自己,兩人竟真毫發無損的躲過了第二波攻擊。 “你真有幾把刷子啊!”衛瑜敬佩的夸獎他。 信使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他是高興的,卻沒有時間去接受贊美,因為他心里明白躲避只是一時的,對方有十余人,他們卻只有兩人,幾乎等于手無寸鐵之力,照這樣下去,被傷或者被擒都是注定的結果。 果然,敵方有了前兩回的經驗,第三次再將箭射出后,衛瑜不幸被中傷,雖然箭頭只是擦過了胳膊,可疊上先前的擦傷,也足以讓衛瑜痛呼出聲。 “郡主……”信使自責無比,是他顧著逃命沒有注意到郡主,讓她受傷了。 衛瑜輕聲吸著氣搖頭:“無妨,我們快逃。” 信使的目光掃過她浸染紅色血液的大臂,終于還是在敵方再次駕起弓箭時繼續駕馬。 馬兒卻好似被暴露在空氣中的鐵銹味所驚擾,不安的用前蹄刨著腳下的泥土,又被信使那一鞭措不及防的馬鞭一嚇,再一次的,它瘋狂的仰起了上半身。 這回那馬背上的兩人也沒反應過來,毫無防備的被掀翻在一旁的灌木里,見此敵方士兵兩眼放光,幾乎是志在必得這兩人逃不過他們的手掌心了。 “乖乖束手就擒,死還是同我們回皇宮,選一個吧!” 對方許是只以為他們要逃出皇宮,許是要去投奔什么人,可衛瑜和信使自己心里清楚,他們并不是要去投奔,而是搬救兵,虎符還揣在衣衫隱秘的口袋里,大事還未成,如何能甘愿就此被擒。 見他們仍不肯就擒,領頭人的耐心也就此消耗殆盡,正是大半夜里還在外頭辦差,誰的心情也不好,最好是早些完事早回去了。 想到主子給他們下的命令,領頭人猶豫了片刻,卻懶得再顧忌那么多了,不若就一網打盡好了,總之荒郊野外的,沒誰會知道他們做了什么。 想及此,領頭人眼里閃著寒光,再一次,——他希望也是最后一次,舉起了手,嘴里冷冷道:“發,射。” 那些小的自是聽他們領頭人的,冰冷的鐵箭頭直接對準了還未從地上爬起來的兩人,拉弦、放弓,毫不猶豫的放手任箭飛離。 “郡主!”信使瞳孔一縮,飛速的撲向了衛瑜,后者只聽到極近的噗哧一聲,隨后腳下再次失去了平衡,腳底一空,身體重重的朝下落空。 原官道側邊就是山坡,適才不知不覺間,他們就逃到了此處,混亂見誰也沒有注意腳下。 顧及不到信使的情況,衛瑜身子控制不住的狠狠砸上泥土,翻滾著落下去,身側一叢叢灌木野草扎的她生疼。 不知過了多久,衛瑜終于落到坡底,她想要去看信使如何,可控制不住眼球向上翻了半圈,最終失去了意識。 “老大,他們掉下去了,我們還要繼續追嗎?”一個小兵問道。 領頭人盯著腳下漆黑的山坡底,須臾,他冷哼了一聲,不耐道:“追什么追,一個弱一個殘,那男的被爺一箭射中心口,活不了多久了。 至于那個小郡主,主子雖說了要給姓衛的留一條活路,這可是她自己摔下去的,與爺沒一點關系。” 下屬聽到他的話紛紛都安心的將馬頭調轉到回京城的方向,也是,那個男人都死了,留下一個小姑娘能翻出什么浪花呢? 衛瑜再一次睜眼時,日頭剛剛升起來,天邊乍破開一束光,那光恰巧透過草葉投射到她眼皮,衛瑜蹙著眉轉了轉眼珠子,緩緩睜開眼睛。 她茫然的躺了好一會兒才記起昨兒夜里發生的驚心動魄,而自己此刻正躺在山坡底下的一簇灌木上。 想起自己昏迷前聽到那一聲皮rou破開的聲音,衛瑜眉心一跳,立即想要去看看信使的情況,可昨兒她摔的也不輕,一時半會兒竟坐不起來。 衛瑜緩了片刻,又掙扎了好一會兒,終于抓著灌木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顧不上自己,她焦急的四處張望。 余光瞥到幾丈外的灌木后,一雙腳露了出來,她眼睛一亮,連忙一瘸一拐的走了過去:“你怎么樣……” 眼前的場景太過可怕,衛瑜失去了自己的聲音。 信使生死不知的趴在草地上,后背心口處插著一根箭,箭頭嵌入皮rou的地方正源源不斷的冒出鮮紅的血液。 “你……怎么樣……”不會有人回答她,衛瑜的聲音顫抖起來。 她一步一步走過去,艱難的蹲下身子,將手按在對方肩頭片刻,終于還是沒忍住落下了淚。 沒有出聲,她默默流了半晌淚。 這是衛瑜頭一次感受到戰爭的殘酷。 信使雖是已經赴身戰場的士兵,但其實也不過是個十九歲的孩子,只比衛瑜大上三歲,也許家里還有盼他歸去的母親,還有承諾著打了勝仗回去娶他的心上人。 可今日,這條年輕的生命的時間永遠停止在了這不知名的山谷。 太陽逐漸露出它的全貌,灑金似的陽光好似在為誰送行。 衛瑜擦干了自己的淚,撐著酸痛的身子認真的替信使整理儀容,她費力將信使心口的箭矢拔下,半身衣裳都染上了血,只是衣裳本就是深色,此時就好像被水浸濕了一般。 她又從灌木底下找到一根木枝,一下一下在地上挖著坑,可惜她現在沒力氣,挖了許久那坑也只淺淺一個。 衛瑜只好將信使拖到那淺淺的坑里,再找了些樹底落下的枯葉蓋在他身上,希望這周圍的野物不要尋味而來,也許她帶兵回來后還能好好將信使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