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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從東海來 第30節(jié)

    錢苗玩弄著手里的火苗朝它吹氣,我用余光掃了一眼兩旁的玻璃,看樣子并非是打不碎,這時錢苗笑道:“我知道你會選楊光的船,因為你查了他,其實就算你不選楊光的船,他也會上船,因為在你找他之前我就找過他了,他可是一直惦記著當年把他幾個兄弟害死的人,我和他稍微說了說,他就決定要幫我……至于老太婆這邊,我對她來說已經(jīng)沒什么利用價值,乖乖當條狗她就從不覺得我會咬人,只讓我注意你們的情況,我去做了什么,她一點都不知情。”

    “在船上的事是怎么回事?”趙大有問,這件事我也沒想通,都聽了三四個版本了,還是沒有一個可以解釋船下的聲音和趙大有看到的那個東西是從哪兒來的,總不可能真的是海鬼。

    錢苗懨懨看著她:“不是很容易嗎?大小姐,你還沒想明白嗎?船上那些人根本就沒有中什么海罐頭,這么精貴的東西少一點還好說,如果一下丟失了很多,老太婆會找麻煩的……龍女號上那些人就只是吃了尋常的興奮劑而已,那條魚是我特意弄來混淆視聽的,希望讓你覺得是魚有問題,但藥是下在他們水杯里的,就只有你我沒下。”

    趙大有一愣:“那他們怎么會發(fā)瘋?”

    她說完自己也覺得不對,很快就反應過來,怒道:“不對,他們根本就沒有發(fā)瘋......我最后看到的把你拖出去的人,是楊光!”

    錢苗笑起來:“楊光切斷了電源,跳進海里拿鋼筋摩擦船底,你去求援的時候,我又切斷了無線電,楊光這時候回到甲板上開始將那些人一個個弄死,他們也真是一點腦子都沒有,我和楊光跟著喊了兩句,就真的以為是在互相殘殺,楊光混在里頭,很快就把人都弄死了。”

    錢苗說到這兒像是很得意,又或者說很享受這種把所有人蒙在鼓里的過程:“接下來那出戲我很喜歡,趙姐你應該還記得吧?楊光把我拖出艙門那出,為了增加真實性我還挨了兩下……我估計你以為是王昊做的,不過那個時候姓王的已經(jīng)給我們?nèi)酉麓恕!?/br>
    趙大有已經(jīng)徹底明白過來錢苗的把戲,氣地咬牙:“從頭到尾都是你和楊光在唱雙簧,也根本就沒有什么自相殘殺,我在海里看到的東西就是楊光,他因為是海罐頭受害者所以渾身皮膚都白得病態(tài)......你就是想讓我覺得,這些人都是因為海罐頭才死的,這樣之后留我一條命,我才會查到宋玲。”

    我想起來那顆散落在船頭的三通,既然不是趙大有的,那極有可能就是楊光和錢苗在匆忙中處理王昊的尸體不小心留在那里的,因為趙大有后來沒有看到王昊的尸體,他就默認為這個人還活著,但其實王昊早就已經(jīng)死了。

    我想得后脊背發(fā)涼,在當時的情況下,楊光和錢苗完全可以直接弄死趙大有,但他們沒有選擇這么做,就一定有他們的目的,我皺眉道:“你們特意搞了這出戲,又留了一個人,是為了之后這些事?”

    “光是死老太婆一個不夠,我要這個公司給她陪葬,我從小到大見到的這些人,我一個都不要放過,留她這條命,還放任她跑到那個島上去就是為了之后的事情,我知道她家里有背景,她那個哥哥不會放任她流落在島上的。”錢苗恨恨道,“把你們弄來和安德瑞狗咬狗正好,我原本還以為趙家會來很多人呢,結果就來了你一個,楊光和我說的時候,我都不敢相信,但是沒辦法,他還是得把你引到雞心島上去。”

    我聽這意思,錢苗從小應該是被安德瑞養(yǎng)大的,看起來這么多年只是外表恭順讓他們研究,其實內(nèi)心里一直暗搓搓地想要將他們整個公司的人都弄死,這次索性便借趙大有徹查鬼船的勢頭一舉把整個安德瑞端了。我想到這兒不由感慨錢苗的城府,也不知道這群老外從小對她做了什么,最后把她弄成這樣,一心只想要所有和當年那件事有關的人為她父母陪葬。

    見我們都不說話,錢苗笑了笑:“楊光一直想要海罐頭,這也是我讓他和我合作的一個條件,所以在事情結束之后,我干脆就讓他吃了個夠,以他吃的劑量,早晚會死,但是沒想到因為那塊佛牌刺激了他,所以提前發(fā)作了。現(xiàn)在安德瑞倒了,老太婆死了,3048和躍進號的子女都死完了,剩下的只有你們。”

    黑暗里她啪的彈開了打火機的蓋子,火苗在她眼底翻涌不停,冷冷地泛著光,錢苗看著烏那格猙獰道:“從小到大我最想殺的人就是你,之前你給老太婆做事的時候我好幾次都想暗中弄死你,又覺得可惜,現(xiàn)在這樣正好……你也死在海上,就像那些夢里我的父母一樣,無論怎么求救,都不會有人來救你。”

    第65章 。 胎兒記憶·★

    錢苗像是跟我們講累了,說完便要將打火機扔在地板上,我心頭一跳,正要往上撲,這時烏那格卻忽然說道:“你這么恨,是因為安德瑞其實已經(jīng)讓你想起來了吧?以前那些事情你都知道了,接下來是一直做噩夢,還是根本沒法睡覺?”

    錢苗的動作頓了頓,很快惡狠狠地盯著他:“你懂什么?那對狗男女把你帶走了,你根本不知道我這些年過的是什么日子。”

    烏那格從我身后走了出來,臉色蒼白又冷靜,他在這一刻甚至不再發(fā)抖了,身上的鈴鐺全部安靜地垂著,聽不到一絲晃動,輕聲道:“我想知道,最后在那艘船上發(fā)生了什么。”

    “你還敢問我?”錢苗的臉猙獰起來。

    烏那格淡淡道:“我?guī)煾笟㈩^羊都講究生死明白,既然你是因為我的父母要殺我,把我弄到這個地方來,那至少得讓我知道他們最后到底做了什么,這世界上也只有我會好奇這件事,未來你也沒有別的機會可以說了。”

    錢苗死死盯著烏那格,半晌卻是惡狠狠笑了起來,我看她的情緒開始出現(xiàn)波動,趁機仔細研究了一下兩旁玻璃的構造,最好的情況下就是我打碎玻璃直接將二人扔出去,相比于燒死在這艘船上,淹死可能還會稍微好受點。

    錢苗笑了一會兒,竟然真的把打火機蓋子合上了,冷笑道:“那好,我就讓你死個明白。”

    錢苗講起二十多年前的舊事,牙齒都咬得咯吱作響,在一片寂靜的船艙里顯得無比清晰:“從小到大,老太婆給我用過無數(shù)次那個藥,希望我能想起來更多的東西,就為了還原她那個該死的meimei的死因,有一次她還說,胎兒在母親zigong里的時候也是有記憶的,但是只能被動地想起來,而如果我能把那些東西都記起來,很多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1995年春天,浙東東極島附近海域。

    一艘小型漁船在夜色里飄蕩在海面上,馬淮麗剛包好了一頓餃子,喊錢東來吃飯,這時候她的肚子已經(jīng)很大了,里頭的小家伙時不時就要踢他一腳,馬淮麗嘆了口氣:“小家伙還是要吃rou啊,光給喝湯不行,營養(yǎng)不夠。”

    錢東無奈道:“現(xiàn)在也只有這點rou了,湊活先吃吧。”

    兩人拮據(jù)地吃完了盤里的餃子,又喝了點餃子湯,錢東收拾好本來早早要歇下,然而卻不想就在這時,馬淮麗卻突然在不遠處的海面上看到了一個東西,外表十分破敗,但絕不是什么尋常該出現(xiàn)在海面上的東西。

    那是一只飄蕩在海面上的小船,又或者說,是一艘救生筏。

    馬淮麗叫來錢東,兩人拼命呼喊,小船里的人終于有了反應,那是一對瘦骨嶙峋的男女,女人懷里抱著一個孩子,而男人手里則提著一個用遮雨布扎成的大包,兩人見到他們目光非常呆滯,一時間甚至說不出任何話來,也沒有什么太多的動作。

    馬淮麗和錢東立刻意識到這是一艘失事漁船的救生筏,趕忙將這一男一女連同孩子都救上船來。這兩人已經(jīng)不知道在海面上漂了多久,上船時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看不清顏色,還有一股很難聞的味道,懷里的孩子更是虛弱至極,只有微弱的呼吸,但也已經(jīng)沒有力氣哭鬧了。

    通過兩人斷斷續(xù)續(xù)的敘述,馬淮麗和錢東慢慢弄明白,他們名叫烏蘭和門德,是一艘失事漁船的幸存者,兩人在這之前已經(jīng)在海面上漂了很久了,本來都已經(jīng)快彈盡糧絕,好不容易才碰上了他們。

    馬淮麗懷著孕,聽說烏蘭是在救生艇上早產(chǎn)的心疼不已,立刻提出要返航送他們上岸,順便她也該去衛(wèi)生所準備生產(chǎn)了。當天晚上,為了照顧烏蘭和門德,馬淮麗在他們在本就狹窄的船艙里辟出一塊地方給他們休息,第二天一早便開始往普陀走,前兩天一切都相安無事,但只有一件事始終讓馬淮麗覺得奇怪,那就是烏蘭和門德帶上船的那個包。

    就連睡覺,兩人都要緊緊地抱著這個包,有時甚至連孩子哭鬧都不管,馬淮麗懷著孕,對氣味尤為敏感,自從兩人上了船,每次踏入船艙,她都能隱隱聞到一股腥臭味,這個味道不會是來自烏蘭和門德或者孩子,只有可能是那個包。

    返程的第三天,馬淮麗實在好奇,趁著烏蘭和門德去甲板上哄孩子,她偷偷將那個包裹拉開了一角,一股撲面而來的臭味差點叫她直接當場吐出來。馬淮麗在黑暗的包裹內(nèi)部看到一只已經(jīng)腐爛了大半的手,當即給嚇得魂飛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連同肚子也開始劇痛起來。

    她的尖叫聲引來了錢東還有烏蘭門德夫婦,而這時馬淮麗卻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她在劇痛下早產(chǎn),誕下一個女孩兒后就昏了過去,聞訊而來的錢東手忙腳輪地給妻子剪斷臍帶,一回頭才發(fā)現(xiàn)門德和烏蘭都還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看著地上馬淮麗生產(chǎn)時留下的血跡發(fā)愣。

    錢東當時給門德和烏蘭的樣子嚇了一跳,但卻也顧不上在意,畢竟他的妻子剛剛臨盆,生下的孩子渾身都還滿是血水,錢東忙活了很久,終于馬淮麗慢慢醒轉了過來,她的目光游離了一會兒,很快便變得驚恐,指著那個烏蘭和門德帶上來的大包尖叫道:“死人!里頭有死人!”

    錢東不明所以,只當是妻子頭腦還不清醒說的胡話,低頭連聲安撫,卻沒想到馬淮麗卻是越喊越大聲,最終引得站在門口的烏蘭和門德雙雙看了過來,兩人在海上這些時日都瘦得好像骷髏一樣,面無表情的時候就有幾分怕人,眼珠懸在睜大的眼白中央,死死地盯著錢東懷里的孩子,過了許久,門德忽然喃喃道:“你就是想殺我們.......”

    馬淮麗想到之前看到的東西都快瘋了,抓著錢東尖叫不停:“他們拿上來的包里有死人!有死人啊!”

    錢東這時才慢慢反應過來馬淮麗在說什么,狹小的船艙里,他們無處可去,他轉頭看向站在門口的烏蘭和門德,這么久了,兩個人還是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錢東心中平白升起一種不妙的預感,他將孩子塞給馬淮麗,擋在妻子和剛出生的女兒面前,警惕道:“你們要干什么?”

    門德口中念念有詞,卻在說著馬淮麗和錢東聽不懂的話,錢東咬了咬牙,抄起一旁的魚叉橫在面前:“別再過來了!我們救了你們,你們到底要干什么!”

    “孩子要吃東西,我必須要……”

    烏蘭口中喃喃,和門德二人目光發(fā)直地走到那個包裹前,很快竟從里頭拖出了一具已經(jīng)發(fā)臭的女人尸骸,上頭的皮rou都只剩下一半了,馬淮麗看到這個場面險些又直接暈過去,而錢東也給嚇得夠嗆,面色慘白地哆嗦:“你們,你們到底是.......”

    烏蘭和門德對二人驚恐的叫聲充耳不聞,在錢東和馬淮麗的注視下,竟然像是野獸一般地對著尸骸低下了頭……馬淮麗見狀再也受不住,直接吐了出來,而錢東這輩子都沒見過如此恐怖的景象,雖說嚇得手腳發(fā)麻,但也知道為了妻女必須要搏一把。他心一橫,拿著魚叉沖過去想要去搶無線電,然而就在他靠近尸骸的時候,烏蘭和門德卻雙雙像是護食一般暴起,猛地朝他撲了過來,很快就將錢東手里的魚叉奪下。

    “不要.......你們不要碰他!”

    馬淮麗剛生完孩子身體還很虛弱,在床上幾乎是動彈不得,只能一邊尖叫一邊眼睜睜地看著丈夫被魚叉刺穿了胸膛,烏蘭和門德此時已經(jīng)徹底陷入瘋狂當中,錢東甚至還未斷氣,兩人竟然還用手去接錢東傷口里流出來的鮮血……馬淮麗抱著孩子一直縮到墻角,她這時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肯定難逃一死,只能哭喊道:“求求你們,孩子是無辜的,至少放過孩子!”

    她撕心裂肺的哭嚎最終并未喚醒二人的神志,烏蘭聞言只是神情木然地站起身,滿身是血地朝著縮在角落的馬懷麗走去,口中喃喃道:“還要更多的.......”

    她話音剛落,門德便將魚叉捅穿了馬淮麗的身體,短短半個小時內(nèi),錢東和馬淮麗夫妻就已經(jīng)雙雙斃命于魚叉下。烏蘭和門德如同野獸一般將室內(nèi)弄得一片狼藉,直到床榻上剛剛誕下不久的嬰兒忽然爆發(fā)出一聲響亮的啼哭,二人的動作才猛地停下,抬起黑白分明卻又血絲滿布的眼睛望向床鋪。

    一片死寂的浙岱漁2042號上,如今只剩下兩個瘋子,還有兩個孩子。

    ……

    “想起來了嗎?”

    錢苗說到這兒,烏那格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非常難看,我甚至覺得他下一秒就要吐出來。

    錢苗盯著烏那格的臉,獰笑道:“你的父母,把救他們的恩人……把我的父母當做食物一樣,還想繼續(xù)聽下去嗎?想不想知道他們在之后那四個月里,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在吃什么?”

    “別說了.......”

    烏那格此時再也忍不住,直接背過身去干嘔了起來,我實在沒想到和鬼船有關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慘,如此一來,烏那格為什么會有這么嚴重的暈血癥也就可以解釋了,甚至,他會成為一個素食主義者也不是偶然的。

    目睹了這樣的慘劇,甚至自己參與其中,這樣的記憶被刻在他的腦海深處,就算在事發(fā)時還不記事,這輩子也無法再吃任何的rou類了。

    我只覺得一陣陣反胃,而這時沉默許久的趙大有突然說道:“胎兒記憶是到現(xiàn)在還沒有辦法被科學論證的一件事,因為大多數(shù)親歷胎兒記憶的人都可能存在主觀臆想的成分,就算它存在,也肯定不足以讓你推斷出這么多的細節(jié)……甚至在許多已經(jīng)出世的嬰兒的記憶里,他們也根本無法辨別父母的聲音和別人的聲音,你究竟是怎么得出這么完整的故事的?”

    錢苗冷笑一聲:“那當然是因為老太婆給我用的……”

    “難怪,難怪師父會這么說,原來是這個意思。”

    錢苗話說到一半,黑暗里烏那格吐完了,忽然莫名其妙來了一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本能地感覺出他的聲音十分絕望,在過去我從來沒有聽過這小子用這種聲音說話。

    他說:“我終于知道,我之前看到的東西不對勁在什么地方了,它之所以不對勁,是因為它全都……全都錯了。”

    第66章 。 錯位·★

    烏那格沒頭沒腦的話不僅我和趙大有沒聽明白,錢苗也皺起眉問道:“你什么意思?”

    烏那格慘淡地搖了搖頭:“你做的那些噩夢,我也做過,小時候甚至每天都做,但是我沒有用過吐真劑,所以看到的東西沒有你那么多,而且還一直模模糊糊的,我本來一直以為那是發(fā)生在躍進號上的事情,額吉讓陳貴他們不要傷害我,所以才會那么說求他們.......但是我剛剛才意識到,那其實根本就不是在躍進號上,而是后來發(fā)生在另外一條船上的事情。”

    錢苗冷笑一聲:“我從小到大給老太婆灌了多少藥,才終于把這一切拼起來,她甚至都沒想到我能想起來這么多......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我的父母在我面前被吃掉是什么感覺嗎?”

    烏那格沉默了一會兒,卻是忽然笑了,錢苗見狀臉色一冷,厲聲道:“你笑什么!這個事情難道對你來說很好笑嗎?”

    烏那格問道:“你為什么那么確定,那就是你的父母?”

    這下不光是錢苗,連我和趙大有臉色都變了,我隱約意識到他是什么意思,只覺得背后一陣發(fā)涼:“你是說.......”

    錢苗的動作也僵在那里,死死盯著烏那格:“你想說什么?”

    烏那格低聲道:“從小到大無論我怎么弄,到最后都只能看到那一段回憶,覺得自己在船上,有個女人在求對方不要傷害孩子,還有宋麗半張腐爛的臉……上次我看到宋麗照片后嚴重地發(fā)作過一次,仍然只能看到這些,我沒有見過他們,所以我甚至搞錯了我母親的聲音,我以為在說話的人,其實是馬淮麗,她在害怕的人,其實是我以為的自己的父母,我看到的一直是錯的,對你來說也一樣,看到的都是我們自以為的真相。”

    趙大有喃喃道:“相比于至今沒有被證實存在的胎兒記憶,嬰兒記憶倒是確實存在的,只是很難保存到成年,大多數(shù)人都失去了這段記憶,還有一些人將它內(nèi)化,變成了一種潛意識里的東西,而這種潛意識,是可以通過吐真劑被挖掘出來的。”

    錢苗怔怔地看著烏那格:“你到底在說什么......”

    烏那格苦笑了一下:“我現(xiàn)在想明白了,不是我想不起來別的,而是我的記憶是從那里開始的,所以我只能看到在那艘岱山漁船上發(fā)生的事情,至于你,你能記起的東西遠比我要多,而且也遠比我要詳細,因為在那艘漁船上,你已經(jīng)至少有三個月大了,不僅如此,你還能看看到之前發(fā)生的事情,你剛剛也自己說了,你說他們在吃餃子。”

    我心里發(fā)涼,錢東和馬淮麗的孩子是在船上出生的,沒人知道那到底是個男孩還是女孩,烏蘭和門德的孩子也是一樣.......“不可能!”錢苗也反應過來,臉色蒼白地咬牙道,“我明明,我明明聽到他們在說,孩子要吃rou,不能一直喝湯,還說現(xiàn)在rou不夠了只剩這點,我明明......”

    她說到最后臉上的最后一絲血色也沒了,趙大有更是忍不住,直接捂著嘴干嘔起來,烏那格冷冷道:“你應該只是聽到聲音吧,你說他們在吃餃子,因為他們提到了rou和湯,但這只是你自己的猜測,是你根據(jù)你堅信的東西拼湊出來的……那個時候,你其實更有可能是在一艘救生艇上,至于他們說的rou和湯是什么意思,你應該也知道。”

    “不可能.......”錢苗臉色慘白地狠狠盯著烏那格,“你再胡說八道!我現(xiàn)在就讓你變成焦炭!”

    “我有沒有瞎說,你心里應該很清楚。”

    烏那格絲毫不退,他和錢苗對峙之際,我小心將趙大有往我右邊扯了一點,右手蓄力隨時準備直接破窗出去,錢苗厲聲道:“光靠這個,你根本不能證明什么!這也是你的推測而已。”

    “你聽到四個人的聲音,但是你只能分辨出來男女,你甚至分辨不出來那是一個女人還是兩個女人!”烏那格冷冷道,“你現(xiàn)在說的故事,有一半是那個姓宋的灌輸給你的,因為和你聽到的東西不謀而合所以你就相信了,但是只有我才知道你看到的是什么,因為我也在那里,我是這個世界上除你以外,唯一一個知道那艘船上發(fā)生了什么的人!”

    “不可能!”錢苗給烏那格說得幾近瘋狂,聞言竟然直接跳進了船艙,也不顧踩在剛剛那些汽油上,直接揪住烏那格領子,“你給我說清楚,你還有什么證據(jù)!”

    我礙于她手上的打火機沒敢直接動手,心里卻知道錢苗已經(jīng)在精神崩潰邊緣,這么長時間小心翼翼地籌劃一件事,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份完全是錯的,這換了任何人心態(tài)都會直接崩掉,在我的概念里,人到了這種地步就離死不遠了。

    烏那格平時慫得不行,這時面對瘋狂的錢苗卻是一點都不讓,冷冷道:“我之前不是問你,你給我寄的襁褓是不是我的,你知道我為什么會這么問嗎?因為我們那邊有個習俗,如果生的是男孩兒要削一把弓箭,如果是女孩兒則要掛一片紅布條,我父母都是很傳統(tǒng)的人,他們在去草原自殺之前還給我留了一把弓箭,但那是他們后補的……在那個孩子出生的時候,他們當然找不到什么木頭和紅布條,所以他們就拿血在襁褓上畫了很長一條,這個印子,現(xiàn)在還留在那個襁褓上!”

    烏那格惡狠狠地說完,錢苗臉色發(fā)僵,下意識地倒退一步:“不可能.......”

    “你還不明白嗎?他們生的是一個女孩兒!”烏那格眼眶發(fā)紅,咬牙道,“我之前一直以為那是蹭上去的血,但是相比于其他的血印也太異常了,我直到剛剛才想明白,你才是烏蘭和門德的女兒,我?guī)煾钢哉f我是清白的戴罪之身,就是因為我其實是他們?yōu)榱粟H罪抱回來的。他們出于愧疚,把自己的孩子丟在了船上,把錢東和馬懷麗的孩子抱了回來,只要我還活著,他們看到我就會想到之前自己犯過的過錯,所以他們才會連名字都不取就把我丟下,自己去草原上自盡了。”

    烏那格的情緒到這兒也瀕臨崩潰,臉上都是眼淚,我心中雖然對兩人的經(jīng)歷感到百般同情,但只要一想到錢苗手里還抓著那個要命的打火機我就沒法分神,如今她情緒失控,我找準時機,本想一舉將打火機直接搶下來,然而錢苗的反應竟然比我還快,我剛一出手她便直接躲開,抹了一把臉惡狠狠在半米外盯著我們:“想跑?門兒都沒有!”

    她說完不顧自己滿身汽油,伸手便要將打火機往地上扔,打架最怕這種不要命的,我看的心里一緊,一腳把打火機踢到一邊,同時就聽趙大有叫了聲“小心”,我一偏脖子,錢苗手里氣槍打出來的毒針已經(jīng)擦著我的頭發(fā)釘在了后頭的墻上。

    “真沒想到我一天之內(nèi)要打兩個女人。”

    我看錢苗的動作靈巧得像只兔子,知道這個女人多半是練過,而且她的反應出奇得快,我的動作剛一起手她便知道躲,這種人非常難纏,我連出幾招都被她躲了過去,最后她跳到船尾,居然又他媽不知從哪兒摸出了一個打火機,冷笑道:“我才不管你們到底是誰,和那件事有關的人今天必須都死在這兒!”

    她說完又要點火,我這時候的行動已經(jīng)完全趨近本能,踩著椅子翻過去想要把火機踢飛,卻不想錢苗手里的氣槍居然還沒射完,我看她槍管一抬心里便涼了大半,這一下躲得極其狼狽,險些直接栽進海里。

    錢苗看著我冷冷道:“你不是個保鏢嗎?放著雇主不管跑出來不合適吧?”

    她說著便對船艙里抬起氣槍,我想到之前在幻覺里死在我臂彎里的趙明夷,腦子瞬間一片空白,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到錢苗面前了……趙大有大喊小心,我眼睜睜地看著氣槍的槍口對準自己,身體卻已經(jīng)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正是閉目等死,然而就在這時,錢苗的手卻忽然劇烈地抖了一下,導致那根應該正中我胸口的毒針直接打歪射在了旁邊的門板上。

    錢苗和我?guī)缀跏请p雙愣住了,這一次我的反應要快一步,一腳就將氣槍踢飛進了海里,而錢苗躲到離我遠一點的地方,抬起自己的雙手,發(fā)現(xiàn)它們都在抖個不停。

    我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回過頭卻見烏那格拿刀把自己的手給割了,就這么放了兩秒血之后,他終于像是受不了,整個人倒在地上開始抽搐,對我艱難道:“馮大哥,她和我是一樣.......”

    趙大有抱著他想了一下,抬起頭看著我:“她之所以去找楊光幫忙殺人是因為她見不了血!她在船上那個反應不完全是演的,她被拖出去的時候確實是瀕死狀態(tài),因為她嚴重暈血!”

    我這時也明白過來,嬰兒時期的事情給烏那格和錢苗都帶來了巨大的影響,烏那格因為在岱山漁船上的血腥回憶終身暈血,這個事情對于錢苗來說也是一樣的,也難怪上船這么久,她從來沒有拿過刀,而之前在診所里,她身上有輕微流血整個人就顫抖不停。

    錢苗的臉色至此徹底陰沉下來,我嘆了口氣:“小meimei,做人留一線,否則活著會很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