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 第18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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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時間已經不等人,他只與她十指交纏,靜靜地貼著她的體溫一瞬,便定了定神放開了她的手,伸向了青鸞。 他的聲音鄭重而從容:“若有萬一,阿南,你定要盡快擊毀玉刺,無論如何,確保地下機括不要啟動?!?/br> 阿南深吸一口氣,用力點了點頭,叮囑道:“這洞口只有拳頭大,你的手伸進去后,便看不見里面的一切,只能憑著你的五根手指,摸出每個機括的用處了。切記……務必要避開關節,務必要小心?!?/br> 朱聿恒依言,將自己的手慎重而小心地探了進去。 阿南只覺得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看著他的手探入了云母鋒利的洞口,她緊緊盯著他的手,不敢移動半分。 他的手肘卡在絢爛晶羽簇擁的洞口,只能靠手掌的轉側與五指的伸展,在里面無比艱難地動彈著。 阿南盯著他的手,正在急切關注之際,忽然之間眼前一花,青鸞的羽翼微動,鋒利的羽片立即在朱聿恒的手上重重絞旋,鮮血直涌而出。 她“啊”了一聲,下意識地倉促抬手,要將他的手立即拉出。 但,就在她手剛握住他的右手腕之際,他的左手已經伸過來,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阿南,別動?!?/br> 他的聲音讓阿南猛然驚醒,暈眩中眼前鮮血淋漓的手已經消失,那只是,她眼前的又一場幻覺。 幻覺是最能找到人心弱點的東西,關心則亂,多思成真。她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執著緊張他的手,否則,只會疊加更多幻象。 朱聿恒亦是如此,越是擔心自己的手會出事,越是在這詭異氣氛下眼前幻象百出,耳邊盡是汩汩的血脈行走之聲。 面前的阿南幻化成了千個萬個,雨聲在耳邊簌簌敲打,面前彌漫的水霧中盡是她轉身離去的身影。 西湖暴風雨那一日,在他的噩夢中曾一再出現的那一刻,驟然間再度降臨。 山河社稷圖的血脈在身上汩汩跳動,而他被她拋在暴風雨之中,如墜冰河,萬箭穿心…… 祖父的逼問再度在耳邊響起—— 你力保她,并且答應朕會馴服控制她??扇缃?,究竟是你試圖掌控她,還是她已經掌控了你? 對不起,皇爺爺,可能聿兒要令你失望了…… 他一直沒有勇氣回答,或許他永遠也馴服不了阿南了。 他絕望咬牙,在撲面而來的暴風雨中狠狠閉上了眼睛。 黑暗摻雜著幻象,讓他的觸覺更為敏感。他的指尖緩緩穿過各式冰冷的機括,向著阿南所說的、機關的正中心而去,那里,是掌控青鸞的心臟所在。 倏忽間,他的指尖捕捉到了一縷飄過去的、流動的風,從他的肌膚上一掠而過,像一根蜘蛛絲一樣隱約浮現。 他略顯遲疑,阿南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怎么了?” “在機括中,有一縷極輕又極薄,很細微的東西……” “是天蠶絲,既然輕軟,那應該不是牽系住機括的,而是松弛的……”阿南沉吟著,然后眉梢忽然一揚,問,“你再仔細探一探,它的連接處,是否是棘輪的中端,另一頭牽系著緊繃的天蠶絲!” 朱聿恒勉強讓自己的思緒集中,努力照著她的指點,指尖前伸試探。 在密閉運行了六十年的機括中,他目不能視,唯一可以憑借的,便是那機關牽引時,極為微弱的幾絲振動、甚至是風聲。 “是……有一個十六齒棘輪,大約一文錢大小,牽引出一條兩寸多長的天蠶絲?!?/br> “阿琰,或許這機關是可逆轉的!”阿南驚喜的聲音立即在他耳畔響起,“只要你能準確定位到心臟與喉舌的連接處,將上面的天蠶絲反接,便能將玉刺往前探伸的力道轉為回縮!而且蓮房、青鸞配合如此縝密,它們很可能是上下連通,那么青鸞退卻之時,這蓮房也大有可能會合攏退回,消弭下方陣法!” 她聲音如此篤定,朱聿恒的心也稍稍放了一些下來,睜開眼望向青鸞口中的玉刺。 玉刺距離蓮子,已經只有一寸不到。 他轉頭垂眼,正專心試探機括中的天蠶絲,眼前的世界卻忽然如水波動蕩,身上的玄衣暈染出大片深濃的黑色,那上面夭矯飛舞的赤龍蠕蠕而動,噴吐火焰,盤旋飛舞著掙脫了錦繡束縛,向他猛撲而來。 龍,赤紅殷朱的龍。暴烈而慈愛,跋扈而溫柔。 它圍繞著他呼嘯而旋躍,俯頭緊緊盯著他,威嚴的聲音攜帶著風雷之聲,在這洞中不斷回蕩—— 聿兒,為了天下、為了朕與你的父王母妃、為了蒼生社稷,不惜一切、不擇手段,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第178章 乾坤萬象(4) 他只覺得心口劇痛,如受重擊的身軀向后一傾,下意識便要舉起雙手去阻擋那突如其來的攻擊。 就在他的手抽動之際,一雙手死死壓住了他的右臂,厲聲喝道:“阿琰!不能動!” 朱聿恒悚然而驚,面前的龍驟然向他猛撲而來,就在穿胸而過的一刻,散為猩紅血海,在他與阿南的周身久久震蕩。 他一貫心志堅定,立即意識到自己正面臨著幻覺,差點親手引動青鸞內的機括。 抬頭看洞中已是波譎云詭,滿池云母蓮華在風雨中傾斜招搖,神光離合,形狀虛妄,如鬼影幢幢。 風雨大作,化為怒濤,幻象席卷而來的是阿南駕船離去的身影,化成猙獰黑影撲頭蓋臉向他猛撲而下。 他緊閉起雙眼,卻遮不住眼前晃動的影影綽綽,只能下意識地急促低喚:“阿南,阿南……” “我在?!彼o緊按著他的手,企圖拉他回到真實中。 他聲音微顫,問:“阿南,我們滅掉火,閉上眼,能對抗幻覺嗎?” “估計沒用,我們是整個神智被侵蝕了,黑暗只會讓我們更加無法控制……” 阿南的聲音也虛浮起來,面前整座溶洞驟然旋轉,滿池的蓮花青鸞扭曲顛倒,與頭頂水簾一起幻化出無數異彩魑魅。 她一咬牙,眼睜睜看著它們沖自己呼嘯而來,不躲亦不閃,只牢牢按緊朱聿恒的手臂,說:“玄霜的效果怕是已經過去了,如今幻象已抵不住了。我們只能橫下一條心,無論看見什么,只當做不存在。阿琰,你萬萬不可分心,這洞中,絕無任何可怖的東西,就算有,全部交給我!” 朱聿恒一點頭,竭力將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傾注于指尖,繼續去摸索那至關重要的一條天蠶絲。 可面前那些搖曳的影蹤,此時如同被旋渦卷入,在不斷扭曲閃爍。他的耳邊盡是暴雨怒濤,無論如何,也難以將自己全部心神傾注在手指之上。 波濤向下傾瀉,整個天地仿佛都壓在了他的身上,身軀失重地向下墜落,他明明沒有動,五臟六腑卻幾乎要從喉口擠壓出來。 “阿南……抱一抱我……”他的聲音低低的,帶著前所未有的虛弱顫抖,“拉住我!” 旋渦般的繽紛色彩在扭曲融合,異樣鮮亮的色彩飛濺于面前視野,向著阿南直沖而來。 她睜大眼睛看著這片不知是真是幻的世界,聽到了巨大雨簾聲響中,朱聿恒的呼喚聲。 她張開雙臂,緊緊地在動蕩呼嘯的暴風雨中抱緊了他。 竭力收攏的雙臂,真實而溫熱的觸感,仿佛扯回了他最后一線神智,讓他抓住了一條蛛絲般纖細的繩索,從絢目又詭譎的幻境中抽身而出—— 蛛絲垂墜于他的手上,緊繃著,牽引著青鸞的心臟與喉舌。 他的手微微一顫,隨即竭力控制住,明白自己已經牽引到了那一縷天蠶絲。 他的指尖避過重重疊疊的機括,將這條極短又極細的絲線,從極小又極緊的鈕釘之上,摸索著解下來。 阿南自他的身后緊緊抱著他,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看向前方的青鸞口中。 銳利的母刺,還在逐漸地向前伸去,距離那蓮子,已經不到半寸距離。 “阿琰,你一定要……” 一定要破解這傅靈焰的陣法,一定要扭轉這根玉刺,一定要阻止山河社稷圖,一定要挽救盛大輝煌的沙漠之城…… 虛幻風沙呼嘯而來,阿南下意識地側了側頭,想要避開那些刺目的炫光,卻看見頭頂水霧中交織出無數霓虹光圈,托出一條迅速下墜的身影,直撲向她。 她仰頭看見這條懸浮于頭頂的身影,兩人如站在鏡子的內外,一個站立仰望,一個下撲俯視,一瞬間她們一起望進了對方的眼中。 那是傅靈焰,也是她的影子。 她的眼中映照著她的身影,和她殘破的人生。 今日方知我是我。 我是我。身不由己的人生,模糊的前路,跌宕的生涯,叵測的未來。 她如何能活成自己,可自己又該是什么模樣…… 她緊緊抱著阿琰,可她并不覺得歡喜。 眼淚自她的眼眶中大顆大顆涌出,落在他的背上。 被綁在木板上化為骷髏的父親;風暴之中站在礁石上的母親;牽著年幼時她的那只殘缺右手,化成初次見阿琰時,拆解火銃那雙瑩然生暈的手。 阿琰,未曾看見他的臉,她便已為他的手而著迷,一路牽牽絆絆至此。 誰知他的手,卻在暴風雨中,將木板上的骷髏推向了遙不可知的深海,又伸向了礁石上搖搖欲墜手指殘缺的女人…… 她迷亂了意識,空中盤旋的傅靈焰化為血雨,籠罩住了她,與她合為了一縷幽魂。 我是我,我是誰…… 耳膜處突突跳動,太陽xue的劇痛讓阿南在暈眩中抽出了鳳翥。她奔赴于暴風驟雨的大海之上,要以利刃阻擋那雙手—— 那雙要將她的父母推下驚濤駭浪的手。 而朱聿恒的手正伸向前方。鳳翥吹毛斷發無堅不摧,只需要一揮斬下,那只手,便消失在這世間,永生永世,再也不可能傷害到母親和她。 她高舉鳳翥,向著下方狠狠扎下去。 “阿南!”她聽到朱聿恒的聲音,在耳邊如炸雷響徹。 鳳翥已經刺下,可他的手卻一動未動,不曾有任何躲避之意—— 他無法躲避,因為他已經握住了最關鍵的那條天蠶絲。只要一個無序的動蕩,青鸞體內的機括便會立即啟動,他的手掌會被碾為粉碎,攸關敦煌的陣法也會瞬間啟動,覆水難收。 他盯著阿南,一動不動,目光與他的手一般不閃不避。 黑暗中,如寒星般的雙眼,升起于無星無月的晦暗世界。在她被青蓮宗圍攻的那個暗夜,日月之光照臨于她絕望的逃亡前路,也照亮了這對一直凝望她的眼睛。 阿琰,這是與她生死相依、無數次豁命互救的阿琰。 僅存的一線清明如閃電劈過她的心間,那鳳翥扎下去之際,終于偏了一偏,從他的手臂上滑了過去,只留下一道血痕。 司南,你要記得,你是你。 輕微的軋軋聲,在他們的耳畔響起。她的目光掃向青鸞與蓮房,看到那枚玉刺已經探入了蓮子上的小孔中,眼看著便要將它挑起,銜在青鸞口中。 她立即轉頭去看朱聿恒,卻看到他正竭力控制自己的手臂。他的眼神正惶惑而無焦距地在前面的虛空中驅巡。 幻象來襲,保證會幫他扛下一切的她卻動手襲擊,他再也控制不住,心神亂了。 可他們一定要清醒過來,從這幻境中抽身! 她竭盡最后的力量,往后仰身舉起鳳翥,朝著自己的左腿腘彎狠狠地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