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 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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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一瞬間又笑了。 她在他面前變得有些局促,因為他年齡平白比她多了七歲,一下子好像他整個人都變一樣,從男孩變成男人,雖然明明他還是那個樣子,從樣貌到神采,都還是初見時的模樣。 他是來濱海這邊看她,年三十前的一天,他打了電話,問她:“我帶了禮物給你,方便見面的話,發個位置給我!” 她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抖著聲音在電話里問他,“你要來?” 他在那頭“嗯”了一聲,說了聲,“已經到了?!?/br> 然后春和不正常的心跳就沒停止過,直到在火車站接到他,撲通撲通亂跳的心才猛然跌回胸腔,安穩了。 他提著一個四四方方的軍綠色小箱子,長手長腳,立在人群中分外扎眼,春和不得不再次感嘆,他個子真高啊!又高又挺拔,人群里看一眼,絕不會認錯。 “這里這里~”她踮著腳朝他揮手。 “幾天不見,長高了些?!背叹懊鞔蟛阶呓耍嘀哪X袋說。 春和就笑,“哪能啊,我回濱海連半個月時間都不到呢!”怎么可能長高。 他也笑,“我怎么覺得更久呢!” 最近閑下來,時間好像過的分外漫長。他笑笑,兩個人上出租的時候,他遞過來一個長方形的小盒子,春和打開來看,是一支鋼筆,漆色發亮,嵌著金邊,尾端刻了一排小字,春和拿起來看,是一行小楷,寫著——春和景明。 四個字,春和心突突地跳,筆都握不住了,抬著頭看他,想問些什么,又不知道該怎么問,就那么愣怔怔盯了他好一會兒。 他被她盯的不自在,摸了下鼻尖,只說:“好好學習,等你考上大學,送你別的玩意兒?!?/br> 那就是還有再見的希望,春和又覺得,不需要問了,這答案便很好了。 過了會兒,春和換了個話題。 “你……mama呢?你沒有陪她?”春和試探著問,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問錯了。 他微微別過眼,唇角抿直了,“去世有些年頭了。”父親是個刑警,奔赴在一線,母親又是個柔弱的人,父親活著的時候母親就整日提心吊膽,死去了,她的情緒也一日見一日差,后來遇到些別的事,都不如意,漸漸抑郁得厲害,他那時候在部隊,高考沒考,直接當了兵,后來在部隊才尋思考了軍校,時間總是少,很少有空回去。偶爾打回去電話,母親都是笑吟吟和他講話,有時候情緒不好他也沒當回事,母親從來都是那樣的性子,直到后來母親受不了抑郁癥的痛苦死在清晨,他回想起過往那些蛛絲馬跡,才明白些什么,追悔莫及。 但他也知道,后悔也沒有用,這筆賬,該算到誰頭上,他明明白白,全記著。 春和說了聲對不起,便不敢再多話,倒是他,適時轉了話題,還是輕輕松松的樣子。 今天是個喜悅的日子,他不能叫她不開心。 他本來要住酒店,春和總覺得大過年他一個人住在外面顯得可憐,和母親商量了,請人到家里住,他起初推辭,拗不過春和mama的熱情,后來提了箱子,踏進了春和家的門。 老式小區,單位分發的福利房,有些年頭了,從外面看挺舊的,進去了卻意外的溫馨明凈,春和mama熱情地請他進來,就連嚴肅板正的春和爸爸也難得露了笑,和他坐在一起寒暄著,倒是春和,明明和他最熟悉,卻一句話也和他說不上,只好跑前跑后,端水給他,又洗了水果,亮晶晶一串水晶葡萄,塞到他手里,他含了一顆,春和眨巴著眼問他甜不甜,他順手塞給她一顆,兩個人同時一頓,春和mama從廚房出來,指著春和的腦袋,“這么大了,不會自己拿?還要你景明哥喂你啊,也不害臊?!?/br> 程景明笑著說了聲“沒事”,倒是春和,借口上廁所,紅著臉逃跑了。 晚上的時候,春和把自己的房間騰出來給他,說:“我睡書房。” 書房擺著一張榻榻米,很短,春和覺得若是讓他睡在上面估計連腿都伸不直。 他那身高啊,春和還特意比了比自己臥室的床,幸好不是小床,不然得委屈了他那雙長腿。 晚上的時候,程景明失眠了,女孩子的床,粉嫩嫩的,房間的墻紙都是粉色調,剛進來的時候,她不好意思地說:“我mama給我布置的,有些夸張?!彼静幌胨@里,畢竟女孩子家的閨房,但她家似乎不避諱這些,她mama還一直勸,客房好久沒收拾,里面亂的很,讓春和睡書房,剛剛好。 春和怕他不自在,特意換了一床新棉被給他,但躺在床上,鼻尖還是有她身上的氣息,說不上是什么味兒,或許是沐浴露,又或許是洗發水,還有一點點牛奶的味道,再或者是混合起來的味道,讓他腦子有些渾。 想起她以前睡他的床,她每晚都要翻來覆去很久,他只當她睡不著,現在想來,或許和他心思差不多。 可能是最近閑下來,經常能想起她,想起兩個人住在一起那段時間。 那時候他帶著任務,她帶著仇恨,雖未明說,卻顯然是一致的目標。 那段時間是真的忙,什么事情都要考慮,情緒繃的很緊,害怕一個閃失又錯過機會,想很多事情,也做很多事,偶爾關注一下她,都是奢侈,她也并不需要人擔心,謹慎,冷靜,又聰明,是個很好的搭檔。 有時候他甚至會忽略她的年紀,把她當做一個成年人來對待。 可有時候看她的樣子,又分明知道,她還是個小姑娘。 這想法,矛盾的很。 春和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腹部中了一槍,好容易清醒過來,才發現是膀胱憋了深重的尿意,睡的沉,醒不來,所以才做了那樣的夢,她困的很,平日里白天都要睡好一會兒,今天程景明來,她精神亢奮過了頭,晚上拖到凌晨才睡下,起夜都起不來,廁所在主臥對面,春和好不容易才爬起來,摸索著開了燈,小便完又摸索著回去,腦子一時犯渾,拐進了自己臥室,偏偏程景明沒鎖上門,她就這么直直闖進去了。 撲上床掀開被子鉆進去,觸到他身體,她才猛地清醒了,連忙抬了手,身子立時縮到床邊,只盼沒吵醒他,不然這烏龍就大了。 她悄悄溜回去的想法卻被他抬手攥住她手的動作徹底打斷。 他半折起身子,半開玩笑地說:“知道你睡我臥室的時候,我為什么總是替你把門鎖上了吧?” 黑暗里,春和一張臉漲得通紅,只壓低了聲音說:“對不起明哥,我不是故意的,睡糊涂了?!笨稍趺唇忉專加幸环N自己強行占便宜的感覺。 她要去開燈,他攔了一下,“別了,我沒穿衣服?!?/br> 春和臉更紅了,一臉欲哭無淚地說:“那你還不鎖門?” 他老實回答,“我不會鎖。” 春和了然,她屋里的鎖是有些奇葩,她忘記告訴他怎么用了。 他在黑暗里扯出一個笑,他是沒想到,有人會半夜摸進他房間,還直接鉆到他被子里,好在她反應快,不然她一手抓到不該抓的,他都不知道該不該醒了。 春和一只腳在床下,一只腳還在床上,身子一半撐在床上,這姿勢保持久了挺難受,她干脆坐在床沿,他也坐直了,屋子里不算特別暗,窗外的路燈還有微弱的光透進來,能看清他的輪廓,隱在黑暗里,兩個人相對坐著,呼吸近得就像在耳邊。 春和又說了聲“對不起”,他倒是笑了,“好了,別道歉了,我又沒失身?!边@笑話可真不好笑,她臉更是漲得紅,心口又突突地跳,跳得厲害,她下意識就想逃,可他手還在她腕子上捏著,不輕不重,春和卻不敢掙脫。 倒是他先松開了,“回去睡吧!” 春和如蒙大赦,逃也似的溜了。 這一夜,自然是睡不著了,躺在榻榻米上翻來覆去,總覺得能聽見他呼吸,就落在耳畔。 第二天醒來,頂著一雙大號的熊貓眼,低著頭,都不敢去看他。 哪知道一抬頭,他也是一雙熊貓眼,頓時樂了,指著他眼睛笑。 春和mama出來,也看見,扯著他問,“是不是睡著不舒服,怎么黑眼圈都出來了?” 他老老實實回答,“我睡眠淺,經常是這樣?!?/br> 春和立馬點頭,“嗯,是這樣。” 至于究竟是怎樣,兩個人相視笑了,心知肚明。 濱海是個好地方,到處都是古街古樹,一出門像是穿越回了上世紀,別有一番味道,這里常年有拍電視的人過來取景,春和帶他出去轉,就看見一個劇組,在清坊那邊拍一場打戲,威壓吊得高,女演員穿著廣袖袍服,在半空中飛來飛去,腳踩在青磚黛瓦上,穩穩一落,長劍下壓,對著面前人說:“今日我若命喪于此,你可悔?” 周圍靜悄悄,圍觀的人也不說話,被那肅重的氣氛帶得心下難受。 春和也難受,緩緩的,看見男演員把手里劍扔下了,上前一步,脖子抵上面前人的長劍,仰著頭,只說:“悔,所以不若你殺了我,我倒是會更好受些?!?/br> 女演員的劍抖啊抖的,滿臉都是淚水,春和就在心里默默祈禱,可千萬別殺,可千萬別殺! 離開的時候,程景明買了糖葫蘆塞到她手里,笑她,“就是一出戲,你這是哭什么?” 春和一抬手,才摸到臉上的淚,被寒風吹得又涼又癢,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就是難受?。?/br> 他沒了脾氣,拿手給她擦,嘆了口氣說:“果然女孩子就是水做的?!?/br> 春和又破涕而笑了,他也終于露了笑臉,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如果那天你出事了,我也后悔,倒不如讓人一槍崩了好過些。” 春和不哭了,也不笑,只怔怔看他,像是在琢磨他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心口撲通撲通地跳。 天黑了,兩個人才回去,坐最后一趟班車,年三十的夜里,車上沒什么人,春和和他坐在最后一排,肩并肩,路兩邊的霓虹一閃一閃地往后跑著,車上人的面目被光閃的一明一暗。 起初沒人說話,到最后,他睡著了,頭歪在窗戶上,春和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后慢慢湊過去,在昏暗不明的公車上親他的臉,很輕,像羽毛輕掃湖面,然后她就觸電般地縮了回來。 春和知道,就算是這樣輕,他也是醒了,因為看見他睫毛在輕顫。 春和坐直了,他卻還在“睡”,她就借著這股膽子,低聲說:“明哥,我喜歡你,等我高考完,我們談個戀愛吧?……你不回答,我就當是默認了啊!” 程景明沒睜眼,只握住了她的手。 春和想,這算是回應吧? 然后禁不住笑了。 分別總是來得很快,年初六那天,春和就要開學了,春和還是想回江縣上學,學籍轉來轉去也麻煩,去那邊還能陪陪祖母。 提前一天的時候,母親要送她回去,她拒絕了,說自己可以,母親擔心的是春運,火車上擠得都是人,不放心她一個人。她卻說:“是啊,你看都那么多人了,你就別給火車添負擔了。” 最后是程景明答應春和mama安全把她送到。 兩個人踏上回江縣的火車,票緊張,只買到坐票,車廂里擁擠不堪,人塞在里面,連動一下都是問題,十幾個小時坐過去,下車的時候腿都腫了。 程景明幫她提著箱子,她一瘸一拐跟在他后頭,捏著他的衣角,跟個小媳婦兒似的,反觀他,一身輕松,完全沒異樣。 他叫了閆東過來接,出站口就看見了人。 閆東從市區那邊特意趕回來江縣,看見春和先和她擊了掌,笑著說:“你這丫頭,鬼機靈似的,腦子倒是真靈便。多虧你,不然哥連這個年都過不了了?!?/br> 他是在說杜衡的事,原本都以為杜衡是幕后推手,而且所有證據也都指向他,所以就忽略了這其中的蹊蹺。 線索得的太容易了,好像一股腦全都涌出來了,根本就不用費心就查。 “讓我猜一猜,是不是杜太太?”春和歪著頭問。 閆東激動地拿手指她,然后才重重點頭,“沒錯!來來來,說說你的看法。”他扯著她走,倒是真好奇她是個怎么猜法。 春和其實沒什么看法,就是直覺,如果真的要說看法的話,“手帕!我跟著朱朱去見過一次杜衡,那時候看見杜太太手里拿著一個手帕,手帕的一角繡著圖案,那個圖案恰巧就是知夏繡在旗袍上的那個金雀圖。那天杜太太說那是杜衡老師的學生送的,那時候我一直在思考和知夏一塊去祖母那里的男生,沒考慮過杜衡老師的學生,為什么要送手帕給他,還是個女式的?我一直覺得杜太太有些蠢,當然,不是罵她,就覺得這種女人很沒主心骨,又很傻,可后來仔細想想,就覺得很可疑。” “沒錯,那女人偽裝術高超的很,被我們逮進去的時候,還是一副鄉村沒讀過書的中年無知婦女的樣子,在拘留所誠惶誠恐地哭鬧。后來證據一個一個砸下去,才露出原型,那女人就是個變態,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天生的變態殺人狂。”閆東搖著頭,不忍回想。 杜衡也逃不了干系,他是受害人,也是施害者,杜太太比杜衡年長十一歲,在杜衡六歲的時候就開始對其施行性侵,杜衡年幼的時候不知道那是什么,后來慢慢知道的時候已經有了很嚴重的心理負擔,而且杜太太又設計杜家長輩讓杜衡娶她,杜衡又惱怒又恨,卻又不知道怎么說,勉勉強強娶了,內心越來越絕望,他骨子里渴望自由戀愛,但因為這個又討厭女人,這矛盾是他后來患上精神分裂癥的重要引線,杜衡后來心思越來越陰暗,聯合皇庭的人,以獎學金發放的形式,對家庭條件不好或者家庭關系不好女同學施行侵害,尤其是十六七歲的女孩子,這能滿足他內心那股無處發泄的邪惡。這些女同學往往會因為害怕得不到獎學金或者被父母打而不敢訴說,忍氣吞聲,裝作什么也沒有發生過。 那些被他侵害過的學生,會送到皇庭去,明碼標價,當做姐兒一樣處理,十六七歲的年紀,花一樣,有些人就喜歡吃青的,價格能抬更高,這要是陳宏志為什么愿意每年捐那么多錢給學校的原因,從來都不是懷著一顆良善的心。 知夏最初之所以進皇庭,并不只是因為陳淮要他去補習功課那么簡單,而是因為,她的確因為杜衡的緣故變成了個姐兒,這也就是為什么春和和陳淮打架那次,陳淮信誓旦旦說春和本來就是個姐兒,讓春和不信去皇庭查的原因。 春和隱忍著聽完了,狠狠地咬著后槽牙,額頭青筋都繃了出來,有種深入骨髓的痛,一直在胸口蔓延,程景明看不得她這樣,忽然把她摟進懷里,卻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一下一下拍著她的后背,春和起初小聲嗚咽,后來放聲大哭,閆東和程景明都不敢勸她,任她哭,哭夠了,才伸手去幫她擦眼淚。 春和什么也沒說,程景明也沒開口,這事情,無法勸解,只能等她慢慢消化。 上車的時候,春和才說了第一句話,她問:“判了嗎?” 閆東忙答,“一審下來了,朱然判了無期,杜氏夫婦都是死刑……” 春和點點頭,只說:“那就好!” 開學的時候,杜衡的事被學校捂了起來,校長親自找了春和,委婉表示,“這件事,還是不適合告訴學生們,讓學生接觸太多陰暗面的東西不好,你說是吧?所以啊,還是要請你保密?!?/br> 春和沒說話,轉頭寫了一篇文章,老長一篇,滿校園傳著看,是篇小說,名字叫《祈禱》。 主角是個女高中生。 春和在開篇寫—— “這是個很明媚的天,但有一個不甚明媚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