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騎兵對步兵，野戰(zhàn)也不是不能打。”侯方域道，“當然，前提是必須占據(jù)絕對的兵力優(yōu)勢，只要騎兵多，還是有機會吃掉明軍的少量步兵。”戚

    洪承疇再次質(zhì)疑：“如果明軍抽調(diào)更多步兵回援呢？”

    “那就再調(diào)外藩蒙古騎兵。”侯方域道，“讓攝政王從科爾沁、察哈爾乃至土默特調(diào)十萬外藩蒙古騎兵來助戰(zhàn)，我倒要看看明軍能派出多少步兵保護糧道？”

    多爾袞為了穩(wěn)定前線軍心，還沒有把科爾沁的慘桉告訴洪承疇他們知道。

    頓了頓，侯方域又接著說：“就算明軍將北京城外的十萬步兵全部調(diào)回來，局面無非就是在陳官屯到大沽口間形成對峙，這也好過在北京城外對峙，洪部堂以為然否？”

    侯方域的最后一句話終于打動洪承疇，是啊，在陳官屯與大沽口之間形成對峙，肯定要勝過在北京城外對峙，至少壓力會小很多。

    而且在陳官屯與大沽口之間形成對峙，還有另外一個好處。

    那就是，只有八旗蒙古和外藩蒙古參與對峙，其他的軍隊諸如練勇、八旗漢軍、八旗滿洲還有綠營，都不用參與對峙。戚

    這一來，戰(zhàn)場的主動權也就cao于大清兵之手。

    因為蒙古騎兵有機動優(yōu)勢，明軍步兵攆不上，傷亡就可控。

    “此策可以一試。”洪承疇欣然點頭，“請侯參軍與本部堂聯(lián)名上書，請攝政王急調(diào)科爾沁、察哈爾以及土默特等諸部騎兵入援。”

    “敢不從命。”侯方域欣然應允。

    當下洪承疇開始書寫奏折。

    ……

    今天風太大，飛車不宜升空。戚

    崇禎便只能帶著禁衛(wèi)軍來到了朝日壇上觀戰(zhàn)。

    朝日壇座落于朝陽門東南側，始建于嘉靖年，每年春分之日大明的皇帝都會來到朝日壇祭祀大明神，祈求該年五谷豐登。

    崇禎在逃離北京之前，每年也會來這里祭祀。

    然并卵，自從他登基，九州萬方幾乎就沒有一年五谷豐登過。

    所以這次重游朝日壇，崇禎就半點祭拜之意都沒，祭拜個屁。

    好在朝日壇上的視野還不錯，借助望遠鏡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正在遭受明軍持續(xù)炮擊的朝陽門城樓。

    自從三天以前兵臨朝陽門外，崇禎便調(diào)集了5個野炮旅450門4寸野戰(zhàn)炮，對著朝陽門城樓展開了最勐烈的炮擊。戚

    連續(xù)三個晝夜轟下來，朝陽門城樓外墻的包磚已經(jīng)碎得差不多，露出了底下夾雜有稻草梗的夯土墻。

    這層夯土墻顯然加了糯米汁，強度非常之高。

    外層的墻磚已經(jīng)碎成了渣渣，可是內(nèi)層的夯土墻上卻只有一個一個的淺凹，這么多炮打下來，連一道細微的裂縫都沒有。

    崇禎便有些感慨的說：“這可真是良心工程啊。”

    “那是。”說起北京城，高起潛立刻就來勁了，如數(shù)家珍的說道，“從太祖爺那會就開始加固北京城，一直到英宗皇帝時才建成如今之城廓，歷時七十余年，五任皇帝，耗費的銀子數(shù)以億兆計，又豈能不堅固？”

    崇禎翻了個白眼說道：“再堅固的城池，最后不也陷于賊手？”

    “這個……”高起潛頓時無言以對，萬歲爺你這話老奴沒法接。戚

    就在崇禎把天聊死的當口，兀把炭一熘小跑登上朝日壇稟報說：“圣上，陳官屯剛剛送來一封捷報，閻給諫率領步兵第7、第8旅于昨晚重創(chuàng)建奴，斬首六千余級，摧毀并繳獲建奴紅夷大炮200門，燧發(fā)槍6000余支。”

    “哈哈，好，不愧是閻應元。”崇禎聞言大喜。

    高起潛、盧九德兩人也趕緊帶著一眾小太監(jiān)向崇禎道喜。

    崇禎卻沒理會，更沒提賞錢這個茬，以前按宮里的規(guī)矩，但凡遇到喜事，多少肯定要給太監(jiān)宮女發(fā)點賞錢，崇禎卻是一毛不拔。

    過沒多久，徐應偉、江天一也帶著一眾士子趕到朝日壇。

    江天一道：“圣上，皕亨已經(jīng)挫敗了洪承疇的攻勢，陳官屯大營安如磐石，我軍之糧道亦是穩(wěn)如泰山，所以是否應該將南下增援的第2鎮(zhèn)調(diào)回？”

    昨天晚上接到閻應元的急報之后，崇禎急令第2鎮(zhèn)馳援。戚

    第2鎮(zhèn)所屬的步兵第7、第8旅、野炮兵第2旅以及山炮兵第2旅，都跟隨閻應元駐扎在陳官屯大營，所以南下增援的實際只有三個步兵旅萬余人。

    這其實也是一開始就設下的陷阱，故意不留重兵保護糧道。

    等到洪承疇大軍向明軍糧道發(fā)起進攻之后，明軍再逐次增兵。

    然后建奴也逐次增兵，直到最后，雙方圍繞糧道上演最終決戰(zhàn)。

    說白了就是拿糧道當做誘餌，引誘洪承疇大軍主動進攻，如果有機會決戰(zhàn)就決戰(zhàn)，如果沒有機會決戰(zhàn)，就持續(xù)消耗建奴。

    這就是崇禎所設計的珍珠鏈戰(zhàn)術。

    那么現(xiàn)在，陳官屯大營巋然不動，第2鎮(zhèn)另外3個步兵旅的南下就顯得有些多余。戚

    因為糧道上增加了這3個步兵旅，每個據(jù)點的兵力都大大加強，搞不好洪承疇就有可能放棄襲擾明軍糧道的打算。

    那就真的打成了僵持。

    這不是崇禎想看到的。

    想到這里，崇禎當即點頭同意調(diào)回第2鎮(zhèn)。

    徐應偉又問道：“圣上，北京城墻甚為堅固，沒有一個月甚至兩個月的持續(xù)轟擊，只怕是很難轟塌城墻的，是否可以趁此間隙令將士們挖掘出一條封鎖溝，將整個北京城團團包圍起來？這樣一來即可以阻斷內(nèi)外交通，也可以杜絕城中的建奴逃走！”

    崇禎沉吟片刻之后點頭道：“可以挖封鎖溝，但只能從朝陽門往南北兩個方向挖，而且挖的速度不能太快，只需要給建奴造成壓力即可。”

    “圍三闕一么？”江天一道，“圣上想要迫使建奴棄城？”戚

    “非也，圣上是想迫使建奴盡早與我軍決戰(zhàn)。”徐應偉搖頭說道。

    “有貞說得對。”崇禎點頭道，“主要還是為了施加壓力，迫使建奴盡早與我決戰(zhàn)，建奴越早與我決戰(zhàn)，此戰(zhàn)的代價就越小。”

    “要不然，人吃馬嚼的每天的開支都是一個龐大的數(shù)字。”

    稍稍一頓，崇禎又道：“內(nèi)務府雖說積攢下了不少家底，可真要在北京打上兩年，就足可以將內(nèi)務府的家底掏空。”

    內(nèi)務府現(xiàn)在的資產(chǎn)大約是5億。

    賬上的現(xiàn)金差不多是2000萬左右。

    急用錢的話短時間之內(nèi)可調(diào)集5000萬。戚

    這些就是內(nèi)務府的全部家底，勉強夠打兩年。

    徐應偉道：“只怕多爾袞不會輕易就范，仍舊寄希望于洪承疇能夠切斷我軍糧道，進而迫使我軍因為軍糧告馨不戰(zhàn)自潰。”

    “那只能用事實告訴多爾袞，這是妄想。”

    崇禎說道：“洪承疇斷不了我軍的糧道。”

    ……

    與此同時，在睿親王府東暖閣。

    多爾袞也接到了洪承疇的敗報。戚

    并且向范文程和寧完我兩人發(fā)出了靈魂拷問。

    “憲斗先生，公甫先生，你們說洪承疇能截斷明軍糧道嗎？”

    范文程和寧完我聞言不由得變了臉色，心說大將統(tǒng)兵在外，最忌諱的就是主上疑忌，這才過了兩月不到，就對洪承疇喪失信心了？

    話又說回來，其實也難怪攝政王會信心動搖。

    因為洪承疇的敗報他們也看了，言語間頗多辯解之詞。

    從表面上看，洪承疇是在為自己的失敗辯解，但其實，已經(jīng)暴露出了洪承疇的心虛，換言之連洪承疇自己都已經(jīng)喪失信心，何況攝政王？

    所以范文程、寧完我就很困惑，陳官屯到底怎么回事？戚

    為什么陳官屯一仗下來，洪承疇就仿佛變了一個人般？

    那個閻應元，真的有這么可怕？竟然能讓洪承疇心神失守？

    但是無論陳官屯發(fā)生了什么事，無論洪承疇是否還有信心，他們都必須幫助洪承疇還有攝政王堅定信心，否則還打什么仗？

    當下范文程諫道：“昔馮異手握重兵卻遲遲未能平定關中，時人誣告其養(yǎng)寇而自重，馮異心不安乃上書請辭，光武帝回書曰將軍之于國家，義為君臣，而恩猶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懼意？馮異心乃安，不久定關中。”

    寧完我接著說道：“君臣同心，其利可斷金石，亨九雖有統(tǒng)兵用兵之能，若無攝政王信之重之，則無能為矣。”

    多爾袞再次拿起洪承疇的敗報。

    “兩位先生難道就不覺得亨九有些信心動搖么？”戚

    范文程當即說道：“閻應元此獠誠然難纏，以十王之偉略，尚且在淮安府一敗涂地，亨九驟然之間遭此敗績，心生動搖也是人之常情。”

    范文程其實還有一句更狠的話沒有說出來。

    攝政王你不也在大沽口被閻應元打得大敗？

    但是多爾袞聽懂了，喟然說道：“這倒也是。”

    寧完我又接著分析：“但是好在，南明僅只有一個閻應元，然而明軍的糧道卻足有一千多里長，閻應元再厲害，還能分身把守各處不成？”

    范文程緊接著說道：“崇禎此番舍棄水道而就陸路，以重兵冒險入寇京師，而只留少量兵力保護糧道，卻是犯了兵家之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