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難撩 第47節
原本裴二姑娘心儀凌王之事就在啟都不算秘聞,謝女檀郎也算相配,只是聞澈卻一直沒有什么回應,每每聽及都只是淺笑而過。今日之事若是傳出去,定會有不少人覺得,是裴江知想要攀附皇家,不惜做出這種無恥之事。那時女兒和裴府的聲名將盡然掃地。 像是這些事都與自己無關一般,元蘅面無表情地看著堂中的吵嚷,以及那些下人的哭訴。余光能看見聞澈總是望向她,而她始終沒有看回去。 裴江知顧及女兒的名聲,不愿當眾處理這些事,只道讓他們各自回府去,來日定要查清是哪些人做下的渾事,給王府一個交待。 才說罷,元蘅起身便走了。 被濃烈的情香浸染那般久,加之酒意未散,聞澈想要快步追上元蘅,卻實在是腳步泛酸虛浮,沒挪動兩步便頭痛欲裂。他扯了束發的玉冠,頭發松散開后便覺得好受許多,繼續快步追過去。 元蘅上了馬車之后,馬車并沒有走。 漱玉和徐舒都自覺地退避了。 一把掀開車簾,聞澈這才真正對上元蘅的目光。今夜雜亂事多,元蘅一則是顧不上他,二則是心中悶著一口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此刻看向聞澈的時候,才終于后知后覺出幾分不高興來。 聞澈掀袍上了馬車,就坐在她的跟前。 方才在房中嗅到那樣的香氣,元蘅只是覺得濃烈。現在聞澈靠得近了,那絲絲縷縷的香曖昧纏繞,氤氳在逼仄的車廂中,翻騰著令她覺得心浮氣躁。她抬手將車簾掀了起來,任由外面的清風吹進來。 聞澈聲音壓得很低,聽著有幾分可憐:“你要是生氣,你就打我,別悶著不理人。” “沒有生氣,被人所害又不怪你。”元蘅的眼神落在車外的海棠樹上,聲音又緩又輕,卻搔得他心間一片柔軟蜜意。 聞澈仍品出她幾分別扭而生硬的情緒來。 他將染了香的外衣解了下來,只余單薄的里衣,順手將元蘅拽進懷里,下巴抵著她的發頂:“方才元大人一刀將門劈了,看起來可不像沒生氣。” 劈門…… 元蘅氣糊涂了,竟將這件事給忘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當時在想什么。 元蘅露出一雙眼睛看他,冷笑道:“又不是門惹的我。” 跟貓一樣,已經落進人懷中了還要伸著爪子示威。這貓似乎不喜人抱,兩下便掙了出來,將自己被抱亂了的衣襟理好,游刃有余道:“是我來早了,殿下險些就要有王妃了。壞了好事,殿下莫生下官的氣就好。” “我沒王妃。” 聞澈的手滑向了她的腰際,順著曼妙的曲線輕撫了一下,趁她不經意便將她重新箍緊了,兩人再度貼合在一處。附在她耳邊的吐息已經發燙,像是被火灼了一般。 “有的人若始終不給正經回應,那我寧可永不要王妃。我與裴二姑娘之間清清白白,而那人,睡了我,親了我,轉頭就走,什么都不認!” 他的吻落在元蘅的耳垂上,流連曲回:“你說她這是何意啊?” 聞澈的手炙熱,所觸及的每一寸肌膚都燙得異常,那仍存的香氣又淺淺浮了起來,縈繞在兩人的吐息之間。 若是摸準了聞澈的脾性,其實這人好對付得很。元蘅使壞一般湊了上去,兩人的唇就隔著一絲縫隙。忽如其來的舉動驚著了這人,他心中一慌,往后退了些許。 果真。 元蘅道:“聞澈,我不高興。” 這般直白地表露情緒,聞澈呼吸一緊,再難掩欣悅之色,一手將車簾放了下來,另一只手則穩穩地將元蘅擁進了自己的懷里,如同抓住了夢中久候不開的桃花樹。 聞澈貼著她冰涼的脖頸,像是宋景養的那一只黏人的貍貓一般,小心又謹慎地瞧了她一眼,試探地問:“那怎樣才能哄你高興?” 那日在凌王府的喉間輕吻,間隔了這好些日子,聞澈也沒咂摸出個什么滋味來。如今兩人車廂中殘存著情香的味道,那種恍惚又再次傳遍了四肢百骸。 一個不慎,衣帶在糾纏中成了一個死結。 元蘅終于笑了,眉眼間帶著靈動狡黠。 聞澈按捺著,笑嘆:“你故意的?” 元蘅則撿起地上掉落的聞澈的外衫,不容推拒地裹住他,音調帶著難得的愉悅:“凌王殿下,這里是當街……” *** 燒熱的水落入浴桶中,凌王府中的下人送上干凈衣物之后,便都低眉斂目地退了出去。 屏風之后,兩個人影幾乎重疊。 元蘅不由分說地將聞澈外邊的衣裳給褪了,連推帶搡地催他沐浴:“你身上的味道不好聞……” 一路上她都想說這句話,但是斟酌再三還是說不出口。直到眼下屋中只剩下了兩人,那種隱秘的不快才再次侵襲了她。 就是不好聞。 聞澈的外衫帶子還沒扯開,他卻笑言:“馬上就洗掉。蘅兒,讓我抱一會兒……” 太膩人了。 但是這一句“蘅兒”卻將她的心弦驟然拉緊繃直,如同符咒般令她渾身僵硬。聞澈沒有這般喚過她,但是容與會。 熟悉的懷抱,熟悉的聲音和稱呼,讓此刻的甜軟的氛圍盡數撕裂。 元蘅忽然撇開了距離。 “怎么了?” 元蘅不知道。 她看向聞澈時,心里是亂的。這段時日她沉溺于聞澈的情意里,使刀劈開那門時心里也是聞澈這個人。 大抵是在意的。 就是在意,別無解釋。 她微踮起腳尖,在他濕潤的眼睫上落下細密的吻,試圖將自己拉進如今無端的欲海之中,再也想不起曾經那些所放不下。 元蘅想從鏡花水月中出來,她希望遞給她手的人是聞澈。 元蘅的聲音發顫:“不好聽,別叫我蘅兒。” 聞澈不懂,但是應了。 “今夜還要回侯府么?” 他被吻得呼吸亂了。 元蘅蹙眉:“聞澈!” 聞澈卻忽然笑出聲來,道:“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想明晨與你一同用早膳。暖閣收拾好了,不會有旁人知曉,今夜歇在這里,好不好?” 被人倒打一耙的滋味不怎么樣,但元蘅羞憤之余將他的衣帶再次纏成一個死結,微微發怒:“滾去沐浴。” *** 夜間落了場雨,晨時便已停了。 元蘅踩著長了青苔的石階回雪苑時,天際已經露了一抹白。盡管她步子輕,還是驚動了一夜沒睡的漱玉。 漱玉瞧見她回來,一言不發地轉身去了小廚房,端出一小碗溫了許久的湯。元蘅將領口的衣料攏緊,接了湯。 “姑娘如今什么事都不跟我講了,若非昨夜瞧見,還要瞞我幾時?” 也許是覺得自己一大早就興師問罪太沖,漱玉終于讓自己的問話軟和了一些。 捧著熱湯啜飲一口后,元蘅溫聲道:“我也不知從何說起了……” 漱玉道:“那就從昨夜說起,姑娘竟不回來,想來是那溫柔鄉絆人啊!” 元蘅:“……” 她覺得漱玉大概是誤解了什么,但這一時半刻也不是解釋這種事的時候,便只得轉而問,“對了,那人呢?” “捆了扔柴房了。這人鬧了一夜,幸虧后來我將他劈暈了,不然肯定要驚動侯爺。” 元蘅點點頭,將湯碗擱回托盤上,朝著柴房去了。 雪苑本就清凈冷寂,素日里侯府下人都知曉不過來打擾,柴房更是少有人來,即使是上了一夜鎖,也沒有人發現端倪。 元蘅推門而入,看著被捆縛了手腳躺在地上的那人,轉身去舀了一瓢水,兜頭潑給了他。 嗆了水,這人連聲咳嗽著轉醒。 醒后他愣神許久,旋即又怒起來,大聲嚷道:“我是裴大人府上的人!你竟敢私自用刑!” 元蘅淡淡地糾正:“還沒開始用。但要不要用,要看你嘴實不實誠。” 那人渾身被冷水潑得僵硬,身上的衣裳已經被粗繩捆出血痕。他忍著疼痛,顫聲斥責:“我是裴大人的親信,你一個小小侍讀,憑甚囚我在此!” 元蘅厭倦他這般嘴硬,霜雪般清冷的眸子輕淡掃過他身上的傷痕,伸手摩挲著短刀的刀尖。就著清晨熹微的光,這刀刃映出一片寒芒。 “誰指使你做的?交待清楚。” 那人不言,鐵了心要耗著。 元蘅將短刀拋還給漱玉,神情倦怠不耐:“他不說,斷他一指,斷到他說為止。” 第42章 清夢 沒想到元蘅是認真的, 就在漱玉握了短刀走過來的時候這人慌忙跪地求饒,模樣好不狼狽。 漱玉停了手,用刀劃過他的側頰, 道:“老實說了,饒你不死。” “是蘇瞿蘇尚書!是他拿著小人的妻兒老母相挾, 要我幫他做事。他要我提前釘死二姑娘房中的門窗, 偷換了給凌王殿下的酒,趁他醉引他前去, 鎖上門再放情香……都是他逼迫的, 求元大人不要饒小人一命, 求元大人饒小人一命……” 元蘅眸中閃過異色, 但仍穩了聲息, 繼續道:“誣陷朝廷命官, 詔獄的刑罰你可都得嘗一遍了啊。” “絕非誣陷!絕非誣陷!小人若說句句屬實實!他說, 凌王為顧及二姑娘的名節,絕不會大聲張揚, 只許一刻鐘,讓小人謊稱二姑娘不舒服, 將府中人引去……此事就成了。” 原本還想著撬開這人的嘴要費些功夫, 沒成想只是拔了刀便將他嚇破了膽。蘇瞿實在是看人不清, 如此好交待的人也敢拿來用。 元蘅還得換了衣裳去應卯,沒工夫在這里跟此人耗。 于是她交待了漱玉幾句, 將此人再度捆好扔回了裴府去。蘇瞿要害的是裴江知的女兒,如何懲處和思量, 自然得交給裴江知做才算穩妥和萬無一失。 這一忙便忙到了傍晚, 雨后的樓閣籠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如浸了墨汁的山水畫。 才踏回雪苑的門, 便聽見說前院來了人,特意找她的。一問,才知道是聞臨。 說起聞臨,自從她高中探花后,這人便主動應允了退婚,再沒有糾纏過人。可今日卻不知吃錯了什么藥,元蘅自認為跟他沒什么事可談。 她捏了捏自己的肩頸松緩疲憊,一步沒停地往前院去了。 聞臨依舊端得一副溫潤如竹的君子模樣,坐于竹席之上,手中還捏著一枚白玉棋子,神色認真地看檀木棋盤之上那下了一半的棋局。好一副謙和有禮的樣子,可只有元蘅明白,不過是方便示人的皮囊罷了,揭開來看,內里不一定什么樣。 “來遲了,元蘅請罪。” 元蘅吩咐人上了茶,便抿著得體的笑意坐在了他的跟前。 聞臨落子,破局,道:“元姑娘的棋藝果真精妙,本王思索良久才得以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