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順治的寵后日常 第67節
等太后的儀仗逶迤出了院子,他身子一歪, 打個趔趄。金花忙雙手抱著他,肩扶著他的背, 說:“累了?” 他闔著眼睛不說話,等吳良輔進來, 仍閉著眼睛, 沉沉的聲音說:“把剛太后用過的砸了燒了毀了!這殿里重新打掃,重新布置。” 吳良輔應著,心里打鼓,何時見過主子爺這樣, 聽著他隱忍的深藏不露的聲音的余韻, 禁不住打個寒戰。 皇后心疼壞了, 捧著他的手, 細瞧:“剛剛何苦,有幾個泡還沒‘熟’,這么生生捏破,多疼。恐怕留疤。”他掌心里膿混著血,剛攥過白綿紙,絲絲縷縷,瞧不真, “走吧,咱們回去躺著。站了這會兒,我也累了。” 福臨歪頭乜斜一眼, 說:“可惜朕抱不了你。”說得金花心里一暖, 他自己都這樣了, 仍惦著她,她也更心疼起來。 兩人互相攙著往回走,吳祿要來扶,被寶音瞪了一眼攔回去。這該是他倆一塊兒走的一段。皇后伸手進袍子,摸了摸他的額,小聲說:“不燒,想著就是請安說話費精神,以后每天見客議事不能超過一刻鐘,來人我就掐表。” 他苦笑:“別人哪要費這么多精神?朱由榔也不需這些力氣,剿了便是。”太后能直接剿了嚒?那是他額娘,親生的,不能動不能傷。而且太后,他了解,也是因為太了解,互相都往更深的套里做,無窮無盡的智謀。 突然想到他剛醒時候,幾個太監捂著拉著皇后,他轉臉細瞧,臉上的手指印隱隱約約,去了青氣,現在是微微的黃,仿佛氣色不佳;太后知道她不姓博爾濟吉特,想對她下手……被他攪了。太后不會輕易放過她,若太后是肯輕易罷手的人,那這皇位,就不是他的了。 只能他護著她,可他現在這身子……正傷春悲秋,聽見她哂笑一聲:“說得好像朱由榔隨隨便便給你滅了似的……”再看她一張粉臉,笑得無憂無慮,他也不由自主寬下心。 幾步回到正殿,金花扶他在床上躺下,忙著給他蘸手巾擦手,喚寶音預備藥,又囑咐吳祿側殿動作小心些,別攪了萬歲休養…… 他躺著看她在旁邊忙,微微蹙著尖尖的眉,繃著小圓臉,認真地指揮自如,把一院子奴才安排地妥妥貼貼。 忍不住打斷她:“金花。” “嗯。”她本來正趴在他掌心擦拭,聽到他喚她,抬起臉來,眼睛望著他,問:“疼嗎?” 他笑笑,有氣無力地說:“沒瞧出來,你還是個將才,三下五除二把這一院子人指揮得團團轉。”又要故作輕松,結果一句話還沒說完,自己就閉著眼睛氣喘。 她?她垂下頭仍舊給他擦手:“這有何難。”上輩子打工,還不是指揮別人和被別人指揮,客觀點兒想,這輩子照顧皇帝不就是她打的一份新工?只是這份工傾注太多的感情,怕是不易打。從來太在乎就失了平常心,而失了平常心便患得患失。 “福臨。”她嬌嬌喚他的名字,擰著眉等他應,像是他應了便確認了什么。 “嗯。”他學著她剛剛那一聲應一句,也抬著眼睛看她。 她才繼續說:“你睡會兒。一會兒飯得了起來用膳吃藥。”看了眼外頭的日頭,近正午,地上投的影兒也變短了,“或者你等著午膳,吃了膳再睡。” “朕等著吧,正好跟你說說話。”他闔著眼睛說,手上一陣一陣的麻癢,是她正給他擦,已經擦到第三遍,后來終于變成一陣酥,直戳心底,他算著她的手指到自己手心兒了,一把握住,拉一拉,“你也別忙了,來躺著,反正都破了,由著它。”奪了她手里的手巾扔在地上,她見了,微微一笑。 兩人和衣躲在一張被窩兒里,暖烘烘的,外頭是冬日的大太陽,光亮,不暖和。被窩里卻幽幽暗暗地暖融融,只有她的眼睛,星星那么亮,可星星是冷的,她的笑是暖的。 “你笑什么?” “我笑你總奪我手里的手巾,大婚那夜也是,絲帕里包著個夾生的餃子,也叫你奪過去擲在地上。”自從他病了,他和她的點點滴滴行止便在她心里放電影似的,過了一遍又一遍,遙遠又熟悉,“我當時還可惜那帕子,上頭繡著朵花兒,還沒來得及瞧仔細,就給你扔了……” 他伸伸胳膊,她慢慢挪著身子,窩去他懷里。又聽她說:“這幾天嚇壞了,反復想那些以前的事兒。我有沒有讓你難過的時候?我以后再也不想你難過。” 他聽著她要哭,想著她接連的驚嚇,從圈禁那時候起,一直到蘇墨爾,她嚇壞了,他緊緊摟著她的背,長手拍兩下:“朕不難過,就算有,自從你跟了朕,也都勾了。比起你,那些都不算什么。”他本就是有她萬事足,甚至有了她,子嗣都可以不要。 可他現在丑,他又怕委屈她:“朕當真那么丑?嚇得皇額娘手顫。”他問,“想照照鏡子,竟然四下沒有,是不是你命人收起來啦?” 一只胳膊摟著他的腰,她偎著他,說:”你還在乎相貌?男的不在乎相貌,有才就成;沒有才,有財也成;或者像你這樣,天下都是你的,天子,什么也不必在乎。” “你呢?朕丑了,你怕嚒?”再細品她剛剛說的,“為了朕是天子?”他以前總覺得后宮所有的女人都為著他是皇帝才拼命博他的愛,她呢? 她把著他的手,輕柔地覆在小腹上,怪不好意思地問:“是不是比剛剛大了一點兒?我怎么覺得脹得慌。” 他聽她這么說,一邊覺得她有意支開話頭,一邊又擔心溢于言表,憂慮地說:“叫寶音來?” “呆子。”頭上挨了她一記,她又把他的手托在胸上,“這兒也難受。疼。” 他一愣,抽了手,仍伸到她背上抱著她,問:“這是什么癥候?” “生理癥候,有了小寶寶是該這樣……”她側耳聽著他的心跳,一字一頓地說:“你是我丈夫,是小寶寶的爹爹,我對你,無論疾病、相貌、財富,都是一樣……跟你是不是天子沒關系。” “你也別拋下我們,別去當和尚。”她沒頭沒腦來了這一句,把他說懵了。 他迎著她的臉,忍不住親過去,唇風里說:“有你在,朕舍不下。” * 下午天將黑了,福臨睡了一覺,才醒。上午虧的精神補回來些,睜開眼,沒見金花的白色身影。殿里陰冷颼颼,他看看炭盆,火星一明一滅,仍燒得烈,是天冷了。他縮了縮脖子,叫:“吳祿?” “萬歲爺。”吳祿邁著碎步殷勤地小跑著進來。 “皇后呢?”皇帝問。 “萬歲爺,下雪了!皇后娘娘領著小宮女在外頭玩雪呢。” 皇帝一聽急了,雪天濕滑,她現在那樣,怎么能出去玩雪。一掀被窩,腳踩在地上,吳祿忙來給他穿鞋,又給他找斗篷,一邊穿一邊說:“萬歲爺,娘娘不讓您出去,您不能見風。” 皇帝不理他,披著斗篷往外走,走到門口一把拉開門,皇后正站在廊下看一院子小宮女小太監打雪仗。怕擾了皇帝的下午覺,一院子人都只笑不出聲,只鬧不出聲,襯著一院子厚厚的積雪,晶瑩剔透的琉璃世界,跟夢一樣。 眼尖的呼和看到站在門口的皇帝,小聲呼了句:“萬歲爺!”金花笑著轉過臉來,看到他,小心邁著步往回頭,一邊走,一邊說:“萬歲醒啦?有風,快進去。” 廊下的雪是隨風卷進來的,沒掃,斜鋪著,最厚處約有一寸。靠殿前處已經將化了,深深的水印子。她抓著寶音的手,一步一探往回走,每踩個腳印便得意得回頭看,說:“萬歲聽,踩雪的聲音,咯吱,咯吱。”看得他心驚膽戰,生怕她滑一跤。她剛邁了兩步,他心急地擺著長腿出去,一蹲身把她囫圇著抱起來,三兩步邁回殿里。 她腳著地,先伸手摸肚子,又去拉他的手,興奮地說:“你好些了?都能抱我了。我重了嚒?” 他對著院子,對那一地藍衣的奴才梗著頭說:“把雪都掃了。” 她盯著門,寶音正從外頭關門,琉璃世界一寸一寸從眼簾里消失,喃喃說:“初雪。”又對福臨說,“萬歲沒看見,下午下好大的雪,鵝毛大雪,又急又密,一會兒就積下好厚。可惜,不能去堆雪人兒打雪仗。” 他拉著她的手,往梢間兒走,說:“喜歡雪?等以后朕帶你去草原,那雪,比這大多了。” 見她愣著不說話,他扶她在床上坐下,摸摸她的頭發,說:“明年,明年帶著我們的小娃娃一塊兒堆雪人打雪仗……”越說聲音越小,臉也越來越紅。想到給她和他的小娃娃,他忍不住臉紅,如何就當阿瑪了,以后會有個長得像他又像她的小娃娃叫他阿瑪,他光想想都不好意思。明明他已經有好幾個公主阿哥,目下這個片刻,還有個女人正給他生娃娃。 一只細白的手,抓著他的衣角,搖一搖:“福臨,你坐這兒。” 他挨著她坐下,盤著一條腿,臉對著她:“嗯?” “你親親我。”他聽她說這句,探究地看她的臉,凍得紅撲撲的,眼睛又閃又亮,神情混著落寞和期待,天真里藏著成熟的底色。他沒見過這樣的她,像是洞悉了真相仍愿意相信神話。 他試探著貼上她的唇,紅艷艷的唇,像湃了井水的櫻桃,嘟嘟的,透心涼,咬一口,甜蜜的氣息噙了滿身滿心,他歪著頭,鼻尖戳到她臉上,也是冷的。他掀開斗篷把她包進懷里,用一身的熱乎氣兒暖她。 咸味在唇邊滾,他疑惑著睜開眼,看她滾了滿臉淚,眼睛一動不動盯著他,眼淚仍沿著淚痕涌出來。 他輕輕親她的淚,一邊溫聲問:“難過了?嫌朕不讓你玩雪?朕不是怕你的孕有事,朕怕你有事,這小東西傷身子。你難受比朕難受還難受,你疼比朕疼更疼。” 她從斗篷里伸出兩條胳膊,環著他的脖子,下巴擱在他肩頭:“不是為這個。是為了初雪,為了你。我愛的人在初雪這天親我……”她一直想要初雪這天熱烈的吻,就像圣誕節時在槲寄生下跟愛人親吻一樣,人為的神跡,有個人心甘情愿為你做,就會被祝福被庇佑,天地靈氣所鐘。 “朕,不,我,以后每個初雪,我都親你。”他用那把好聽的聲音貼著她的耳朵說。初雪這天,親她的人,不是天子,是他,一個人,愛她的人。收了她的胳膊,他把她囫圇著摟在懷里,兩個人就默坐著,天色一絲一絲暗下去,落了雪,沒有傍晚的那抹昏黃,就是一片黑白,由白至黑,窗外攘攘的人,奉了圣旨掃著雪,撲簌簌一片熱鬧。 坐了一會兒,金花說:“楊庶妃生產不知道怎樣,若是小寶寶今日出生,豈不是生在今年初雪?真是個好日子。難為楊庶妃,從昨天到今天,也沒個人來報個信兒。”她摳著手指頭,“皇額娘照看著,應該順利的。” “萬歲給想個名兒,叫什么。”她用肩頭碰碰他的肩,在他懷里搖搖擺擺,“可惜我不能去,要不可真想看看小娃娃,那么大一點兒,鼻子眼睛都有,小小的,軟軟的。不敢抱,那我摸摸他也好,還香香的。” 他由著她手舞足蹈,寬身板把她穩穩護在懷里,她臉上還掛著淚,說到小娃娃眉飛色舞,不知想到什么,扁著嘴要哭:“長得還特別像你,就像福全似的,一看就是你的小娃娃,遺傳可真神奇。我以前看見福全就想親他。” 他想起她剛大婚那會兒,見到福全就忍不住伸手,接在懷里先兜著唇親他的額,像親娘愛護自己的小娃娃一樣。難道不光是為著福全?也是為著他?概因福全是他的兒子,長得同他有幾分相似。 那她那時就鐘意自己嚒?他一直以為她不鐘意自己,至少剛大婚那個夏天,她對自己毫不在意,所以才求他當假夫妻,所以才那么寬宏大量,不爭不搶,推推搡搡。她見著福全就想親他,就算喜歡談不上,對自己至少有好感? 他的一顆心被她牽著走,揉皺了攤平了,剛心里就涌起nongnong的愛意,如今這感情洶涌起來,他止不住地抖:“所以那會兒,不是我孤獨地心儀你?” 作者有話說: 啊,我真是個膩咕土狗。 第142章 壹肆貳 “嗯……”金花沉吟一聲, 她沒深想過,她不敢想。每回一想到福臨,她止不住心里微微地顫, 憶起那些躲躲閃閃,她怕承認自己對他多此一舉, 他對她的情意,她起初沒想到, 后來不敢信, 一直到后來,她自己陷進去,已然顧不得其他;又怕想起他原本選的烏云珠。若是有一日,他轉回他該當的老路…… 她只能戀著他, 又避著探究他, 一呼一吸間, 他跟她是好的, 便足夠了。把臉藏在他胸上,他追到她耳邊,微微的喘息蹭著臉頰,極小聲的一句問,在她耳里都變成隆隆的一陣。她躲不過,柔柔點頭,腦門磕在他胸上, 撓得他心上一陣躁。他緊緊箍著她的腰,湊到她耳邊說:“朕,我, 好像乍見你就傾心于你……” 他還記得頭回見, 她吃了口生的子孫餑餑, 畫得粉紅的臉頰鼓著,黑眼珠轉一轉,要吐出來又含著,全不在意他正盯著她看。不像靜妃那么潑辣,頭婚那夜,孟古青咬過生餑餑直接啐在地上;也不像別的嬪妃那么有心計,一言一行都覷著眼睛瞧他,生怕被他看出破綻。獨這金花,又嬌又憨。 說了這句,又怕她提他棄了她去景仁宮的事,他收了話,低頭看她揚起來臉,仍是不妝而黛的眉,粉粉嫩嫩的臉,尖尖的眼角,忽閃著眼睛,問:“因為我美?” “嗯……”這會兒輪到他沉吟,他沒想過。第一眼肯定是因為她漂亮,比孟古青俊,比他記憶里的母親也美,輕取兩個“草原第一美人”,而且沒有博爾濟吉特家的高顴骨,飽滿的鵝蛋臉兒,有更流暢的線條;后來,她滿蒙漢語換著說,炫耀似的告訴他,她是個才女;再往后,他怎么就對她離不開,他自己也不敢想,憶不起來是一下情根深種還是慢慢陷進去的,他不敢想,他每想一回便多斟一回情。 等得了這勞什子病,他聽她難過、受苦,心里鼓著勁兒,就算是再厲害的癥,他也得痊愈,只有他才能護著她。沒有他,她先被靜妃欺負,穿一身宮女的棉袍子,凍得渾身冷冰冰,連個炭都沒得用,要抱著高熱的他取暖。陰差陽錯的,他高熱間抱著她的涼身子,說不出來的受用,癥也似乎輕了;等蘇墨爾來“殉”她,他再被天花縛著也要醒過來救她,她才是他最管用的藥引子,沒有他那些藥相當于零。 只是因為她美,倒也不見得。只是他歷來染指過的都是美人兒,滿臉痘泡遮不住的臉上一紅,他竟然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對。只能被她這句問噎住了,喃喃說:“誰叫你這么俏。” 她的眼里一閃,失落只頓了頓,垂下頭。金花穿越前沒這么好看,原來的她只能算清秀。穿來后照鏡子,鼻子眼睛嘴巴,都只變了一點兒,便無限嬌俏柔媚起來。若她還是金花的臉,他仍愛她嗎?他會為著她改了歷史,對烏云珠看都不看? 兩人各懷著心思默坐,聽著外頭院子里“唰啦啦”的掃雪聲,睿親王府又跟坤寧宮一樣,人人肅靜,因為主子好靜,只要主子醒著,奴才們輕易都不言聲。院子外頭的一聲喊便特別響亮。 金花抻著頭聽聽,說:“怎么聽著是楊庶妃的聲音……”她雙標,自己是個“顏狗”,可是他為著她的顏愛她,她又些微刺心。現在急著從眼下的尷尬里脫身,“我出去瞧瞧。”一邊提鞋,一邊扭著頭跟福臨說,“不該啊,就算生完了,還要坐月子。” 福臨突然回過神兒來,伸手扶她說:“你慢著,當心腰。”她站起來捋捋衣裳,笑著說:“哪里就這么嬌貴了。”剛要走,被他一把拽住,說:“叫寶音扶著你……” “你放心。”她手在腹上摸了摸,站著比坐著歪著都更顯些,本只想隨手一摸,可是那個突突的腹,想到她的小娃娃就在里頭,她忍不住低頭多多摸兩下,日子淺,她終究不想在人前張揚,深吸口氣,繃了繃腰板兒。 福臨見她立著,玉白的手在腹上一摸,衣裳被她摁下去,現出淺淺的小腹的形狀,手像被吸住了一樣,小心來回摩挲,臉上露出愛惜的笑,一笑,鵝蛋小臉兒像是會發光。這笑……她從來沒這么對他笑過,傍晚天暗,她像燈一樣把他照亮了,看得一呆。等她板板腰,他又緊張起來:“等會兒,你當點心。叫吳不服他們都跟著。趕明兒,朕得派幾個侍衛護衛你。” “我省得。”她嫣然一笑,輕步往外走,等到正殿寶音幫她穿大毛兒衣裳,他的聲音仍跟著她:“多穿點兒,這會兒風大。” 皇后對著寶音一笑:“我現在不怕冷,這斗篷披著又熱了。”寶音幫她扶正了領子,說:“叫吳不服回去拿領棉的來,這件兒太重。先湊活穿著吧。”比起沒得穿只穿個宮女的藍袍子,這簡直就是天上。又指了指梢間兒,說,“萬歲爺現在管頭管腳,這么緊張。” 皇后趴在奶娘耳上說:“多虧病著,要不他得當跟腳蟲,走哪兒跟哪兒。”又撇嘴,“不為別的,都為了這個小的。顏狗。” 寶音聽不懂什么是“顏狗”,但約略懂皇后的意思,嫌皇帝關心她是為了胎兒,忙說:“老奴看著倒不是,為了娘娘著想的多。萬歲爺還病著。”寶音覺得奶姑娘對姑爺大約有些吹毛求疵,忙替他說話,她不知道皇后還有更深的心思,顧慮皇帝為著她的美貌才對她這么一往情深。兩人咕噥著,開門出去。 吳不服已經在門口候著了:“主子,萬歲爺大喜,楊庶妃誕下一位小公主。太醫來報喜,現在楊庶妃也在外頭跪著。” 皇后聽了,點點頭:“是喜事。”想了想朝梢間兒點點下巴,“正經去給萬歲爺報一聲,太醫不便進來,你去。”說著,扶著寶音的手急忙往外走,真是楊庶妃的聲音,不知她帶小公主來嚒? 幾位公主都在宮外養著,金花還沒見過福臨的女兒,她真想看看他的小女兒,都說女兒像父親的多,不知他的女兒們是不是都有濃睫毛,“睫毛精”小公主。而且聽這意思,楊庶妃生產完就來睿親王府,寒冬臘月的,不好好坐月子,伺候的人都是吃干飯的。這時候感冒也能要人命。胡鬧。 轉身向寶音:“姑姑干凈帕子撣撣身上,別帶了病氣出去。”掏出條干凈絲帕覆在臉上,“咱們種過痘,楊庶妃和小公主可沒有,還是加點兒小心,出院子都戴口罩。” 正預備著,正殿門“吱呀”一聲,吳不服閃身出來。皇后問:“報過萬歲爺了?萬歲爺怎么說?”吳不服規矩垂頭立著回話:“萬歲爺讓奴才跟著娘娘。” 皇后聽了一愣:“還有呢?萬歲爺還說什么?” “萬歲爺就吩咐這一句,怕奴才耽擱,把奴才趕出來了。”吳不服老老實實回話。 皇帝倒是一心只掛著自己,對后宮的美人兒們一以貫之的冷淡。可是女兒總是他的骨血,這個爹當得……皇后轉頭,步步留意地往門口走。磚面黑,磚縫白,積雪沒掃盡。皇后看了眼彤云密布陰沉沉的天,這雪還有得下。 院子外是另一片天。一片白茫茫,雪厚,睿親王府鮮有人來,偶然幾串腳印,不過把雪踩實了,腳印下照舊白,天色暗,不留意看看不見,越發天地蒼茫,白的地、灰的天,駁了皮的紅墻……地上伏著幾個人,為首的是一個著桃紅色衣裳的美人,在天地間顯得纖細弱小,看得皇后心里一緊。 ? 桃紅衣的正是楊庶妃。她聽見腳步聲,揣度帝后來了,更伏下去,臉觸在雪地上,中氣不足地弱聲:“求主子做主。” 皇后走到院子門口,還沒往外邁,吳不服搶到門檻攔著:“娘娘,外頭雪地……”萬歲爺生怕娘娘摔著,剛從廊下走到殿里都不讓她自己走,病著也沖出來把她捧進去,奴才們早都瞧見了。 皇后的孕事雖不是秘密,可也沒昭告天下;但是這些人精,有的在主子奴才們說話時聽了只言片語,有的從蛛絲馬跡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吳不服憨直,只知萬歲爺不讓皇后踩雪地,只管直不楞登攔著。 皇后看看外頭的一片白,垂眼瞄了一眼腳尖,收住步子,對院外的人叫了起,又對寶音說:“快去攙起來。到跟前來說話。” 寶音把人扶到跟前,皇后看清了,楊庶妃身后跟著奶娘,似是抱著嬰兒的襁褓,遠處還有尚乘轎的小太監。皇后心里才稍稍好過些,眼睛看著楊庶妃蒼白的臉,說:“本宮侍疾,萬歲爺的癥過人,所以你生產就沒去守著,還順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