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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順治的寵后日常 第61節

    “吃啊, 就這幾顆?還有生的???這個該用瓦片托著烤, 就不會這么糊頭爛腚的,或者用鹽烤……”居酒屋的下酒菜,一邊捻著手指尖兒粘的鹽,一邊剝白果,還要把里頭一層金黃色的薄衣也搓了。上輩子的日子。這輩子吃個火烤糊了的懷懷“今”罷。

    烏斯在袖口掏了掏,又掏出來幾顆:“生的沒了,就這些。”想了想又掖回去幾顆,“奴才在宮里吃不飽,最近御膳房的太監也沒心思,更吃不飽人,這幾顆我留著。格格,明年再收了時,我孝敬?!?/br>
    皇后聽她這么說,伸著修長的指從她掌心里拈了兩顆,說:“那我就嘗嘗罷了。你的還留著?!薄班距浴币宦曇ч_,白果的清甜微苦的味道霸占了舌尖,她突然又想哭,明年,明年她在哪兒呢?看看躺著的福臨,他呢?明年臭果子遍地的時候,秋天,可她只想活到夏天。抽著鼻子問,“你怎么叫我格格……”

    “格格是格格的時候,給烏斯分過狼。在烏斯心目中,格格一直是格格?!睘跛拐f著狼,又開始咽口水。

    從記事兒起,難得吃飽,長這么大,幾回吃飽都能數得過來。一回是種痘,寶音姑姑奶茶管夠,里頭還有炒米和風干rou;一回是阿拉坦琪琪格獵了頭狼,家里的小孩兒都分了rou;再有一回就是她父母離世,親王主子給吃了一頓飽飯。

    來宮里頭,慈寧宮人多,烏斯又是后來的,年紀小,慈寧宮那么多剩的湯湯水水,反而吃不飽。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天天饑腸轆轆,所以天塌下來,奶餑餑也要先吃到嘴里。才有了夾著掃帚在慈寧宮院子里吃奶餑餑那樣事兒。

    “嗑嘣”,皇后又咬開一顆白果,搓了衣兒,不舍得吃了。留著給福臨,來自上輩子的味道,不是什么稀罕物,她也想留著跟他一起嘗,順便說說上輩子的事兒。

    “你倒忠心……”蘇墨爾派來盯著他們的人,忠心,也該是對太后和蘇墨爾忠心?;屎蟛淮疗?,只小心用帕子包了那顆果子,“還是個吃貨,一塊狼rou就把你收買了。你這么愛吃,幫我想想,宮里現在有什么果子。”

    “最近只見太后吃過凍梨和凍柿子。蘇墨爾姑姑都有數,踅摸不來,奴才沒吃過,不知道什么味兒?!睘跛褂U著眼睛看金花,早上就吃了個奶餑餑,現在她早餓了,想到凍梨,她嘴巴里濕漉漉的,那個黑色的團團,究竟什么味兒。

    金花意外發覺這小宮女是個吃貨,靈機一動,讓她幫著找富含維生素c的水果。福臨這滿身痘,以后一破,還得防敗血癥?,F代一片維生素就能解決的問題,在當時厲害如不治之癥。凍梨和凍柿子,萬歲這身子,怕遭不住?!斑€有呢?要新鮮的,酸的?!被屎笳f。

    “酸的……”烏斯轉著眼珠想,她不喜歡吃酸的,吃了酸更容易餓。不過進京時,過了古北口,還沒到朝陽門,他們曾經過一片紅果林,她閑著沒事兒,摘了一小包袱紅果,進宮后生生擱干皺了。她不舍得扔,餓極了也能咬兩口,所以一直在她的宮女住處擱著。

    “奴才有干了的山楂?!睘跛挂慌氖?,“不過不新鮮,進京那會兒摘的。特別酸,吃了格外容易餓?!睘跛瓜癯粤怂嵘介?,緊眨了眨眼,皺著鼻子縮了縮脖子。

    “在哪兒?能給我?。课椰F在什么也許不了你,可你知道寶音姑姑有多厲害,等這事兒完了,讓寶音姑姑報答你?!北鹿苌介尾恢螖⊙Y,金花聽到山楂先咽口水,她想吃,恨不得立刻馬上吃到嘴里,酸溜溜面兜兜的山楂,要是蘸成冰糖葫蘆就更好了,晶瑩的脆殼下裹著一顆一顆鮮潤酸爽的山楂果。

    干的也行,拿什么換都行?;屎箅p手在身上捏了捏,果然身無長物,上輩子到這輩子,頭一次體會“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

    “在我住的宮女房里。”烏斯說,見皇后略失望,忙又追補一句,“就在慈寧宮耳房,傍晚蘇墨爾姑姑找我問話,我順道取一趟?!?/br>
    烏斯低頭沉吟:“奴才不要寶音姑姑報答,讓奴才頓頓吃飽就行。像剛剛的餑餑,奴才一頓吃三個,今早才吃了一個……”

    聽得皇后在愁云慘霧里忍不住笑出來:“這個簡單,你去找寶音,問她要。就說我說的。”

    烏斯拔腳要走,想起蘇墨爾囑咐的要寸步不離守著皇帝,又停下,說:“稟格格,蘇墨爾姑姑不讓我離了萬歲爺?!?/br>
    “那,現在我給你守著,你去找寶音要了餑餑,來跟前守著吃。”

    烏斯一聽有道理,高興地躡手躡腳小碎步出去,皇后看她小心翼翼,黯然說:“你走你的,吵不到他,他現在,什么也聽不見?!?/br>
    *

    慈寧宮

    天剛擦黑,蘇墨爾領著烏斯見太后,屏退伺候的幾個宮女太監,蘇墨爾對太后說:“娘娘,這是睿親王府守著的烏斯?!?/br>
    又對烏斯說:“太后娘娘憂心萬歲爺,今兒皇帝和皇后可還好?”

    烏斯趴在地上,說:“萬歲爺一直睡著,皇后娘娘一直哭?!?/br>
    太后冷冷問了一句:“皇帝可醒過,跟皇后說過什么話?”

    烏斯說:“沒醒過。倒是皇后娘娘一直跟萬歲爺說話?!?/br>
    “哦,說了什么?”太后眼皮抬了抬。

    “娘娘說,萬歲爺有事,她也不想活了。”烏斯想,皇后跟皇帝說過的話也太多了,一會兒是阿桂,一會兒是二阿哥,還有親王、福晉……絮絮叨叨,不能勝記。好些人烏斯也不認識,沒見過,她學舌也學不明白。

    太后和蘇墨爾聽了,對望一眼,若是皇帝有事,皇后自裁,倒是干凈,省得他們動手了。但是表面功夫仍要做足,太后垂淚說:“這孩子,是往予心上捅刀子!皇帝已然這樣,她這么說,予更痛不可當。太醫可來瞧過皇帝?”

    烏斯回說:“來了個黃頭發綠眼睛的老頭,叫……”烏斯當時正吃皇后撤下來的膳,只瞄了一眼來人,就沒在意。太后想了想黃頭發的老頭,只有湯若望,接話說:“湯若望吧?!?/br>
    “是湯……什么!”烏斯忙應,又松了一口氣,派她去就為了看帝后說了什么、做了什么、見了誰,她顧著吃,竟沒在意。只能多說點兒她知道的,“皇后娘娘攔著不讓進,說他沒種過痘兒,萬歲爺的病會過人的?!?/br>
    “他們還說了什么?”太后問。

    “湯說他明日再來,給皇后娘娘帶一種什么咖……”

    不等烏斯說完,太后跟蘇墨爾說:“聽聽,都跟宮外的人私相授受上了?!?/br>
    兩人沉默了一會,太后對烏斯說:“去吧,勤快點兒,好好守著她們,萬一皇帝……病情有變,速來稟報。”

    烏斯爬起身,突然想起皇后身子不好,一日三餐吃兩口就“哇哇”吐,也不耐久坐,坐一會兒就嚷腰酸,總是歪著,手里捏著萬歲爺那雙疊滿了痘兒的手玩兒。還問自己要山楂,要酸的、新鮮的……

    說不說?蘇墨爾姑姑本意派自己盯著萬歲爺,龍體好了歹了,馬上來慈寧宮報信兒;睿親王府也缺人手。她本是粗使的小宮女,干得多的是掃院子這樣的粗苯活兒,太后、皇帝,還有仙女兒一樣的皇后,她只能遠遠看看。這次有機緣,終于能去御前伺候,蘇墨爾姑姑也囑咐她該好好歷練歷練細致活計。

    自己雖然年紀小,但是眼觀六路,留心著主子的一舉一動,守著萬歲爺的時候還盯著皇后。盤算清楚,烏斯立在當地,并不走,大聲說:“太后娘娘,皇后的身子……”

    結果太后隨著話音眉頭皺起三道褶兒,截住她的話頭:“慢提皇后,現在聽到他們小夫妻,予直犯頭疼,去罷。好好伺候他們?!?/br>
    *

    烏斯拿了干山楂回睿親王府。夜里冷,她跺著腳一路小跑進殿里,一喘,面前就冒白氣。進了殿,她“撲通”磕個頭,咳兩聲,甕聲甕氣說:“格格,干山楂拿來了?!?/br>
    寶音看了眼皇后,好奇她要干山楂做什么。皇后也正看寶音,用下巴頦朝著烏斯努一怒,說:“姑姑,快接著?!庇謱跛拐f,“冷吧?你自己撥撥炭,暖和暖和?!?/br>
    “姑姑把山楂收拾收拾,熬一碗nongnong的山楂茶給萬歲?!睂氁粽?,金花的手連日侍弄手巾板,泡得又白又脹,她伸著白胖的手拽寶音的袍子,嬌頹的聲音說,”姑姑,我能喝嚒?想喝酸的。最近總不舒服……”

    寶音看了眼正低著頭撥炭的烏斯,對著皇后嘴角向下一彎,唇邊現出兩條威嚴的法令紋,深沉的聲音說:“娘娘,是給萬歲爺的藥。山楂活血化瘀,萬歲爺吃對癥。您吃怕是不相宜,本來就吃不下飯,再吃這個更散氣。”說完看了眼皇后捏著自己袍子的手,皇后忙縮了手,“姑姑,我只漱漱口,嘗嘗酸味道,再吐出來,行???”大約跟女明星吃飯一樣原理,好吃的嚼兩下吐出來,就算是吃過了。

    “娘娘,要吃酸的,吃酸梅子罷?!睂氁粽f完拿著山楂包兒出去,皇后等聽到“吱呀”一聲,想著寶音出殿了,用手支著頭,歪在福臨身邊,說:“瞧瞧,哪有酸梅子,之前那罐兒早吃完了。坤寧宮還有漬好的,回不去。姑姑對我‘談梅止渴’,哄我。你得快些好,給我們做主?!绷硪皇执钤谘希着值氖种讣鈨涸诙悄殐荷?,往下挪一挪,輕輕摩挲著袍子下的丘。

    肚子沒長,她瘦了。這幾日,睡不好,吃不下,又忙亂,擰不完的手巾板兒灌不完的藥,五內如焚,她迅速清減了。袍子的肩線松了,腰也細瘦,顯著肚子。烏斯在,她不敢明說,輕輕拉著福臨的手,柔柔捂在肚腹上,嘴上卻說著:“腰都瘦了?!?/br>
    福臨躺著不動,一摸上那個丘,原本靜靜的眼珠兒立馬在眼皮兒下溜溜轉,睫毛顫著,像是極力睜眼,又像是在夢里。

    金花看了忍不住笑,這是至大的進展。她剛來時,他連眼珠兒都不動,昨天她幾乎疑心他回光返照,現在她對他說話他都能轉眼珠兒了?!安恢保瑹岫纫呀浲肆艘稽c兒,現在抱著萬歲也當不得小火爐了,咱們屋里的炭盆都籠得比前兩天熱?!毕肓讼脒€有什么是他在意的,“前朝也沒事。jiejie、姐夫,還有jiejie的老公公,都把著呢?!?/br>
    湯若望探病時悄悄遞了個奏折進來,是純簡親王濟度上的折子,里面還有金花的小外甥女兒南定寫的夾片,讓小姑娘寫字是防著萬一被不相干的人瞧見,便取“童言無忌”的意思。“松篁”兩個大字,乍看是給皇帝姨父看小姑娘練的字兒,實是以“松篁有節”向皇帝表忠心。

    濟爾哈朗自博穆博果爾選福晉便對蒙古諸多忌憚,如今太后力主二阿哥福全繼位,萬一太后攝政,蒙古貴族在滿清的勢力進一步擴張,以后的天下,恐怕分辨不出是姓愛心覺羅還是姓博爾濟吉特。萬一逼不得已,宗族耆老和宗室所把持的議政王大臣會議也只能棄了福臨的子嗣,另選儲君。

    皇太極殯天時并未留下立儲遺詔,福臨是多爾袞攜議政王大臣會議推上皇位的;如今,議政王大臣會議也能把其他宗室推上王位。之前皇帝已經把太后在前朝的勢力和兵權剝了個七七八八,只靠蒙古四十九旗在滿清掀不起改換王朝的巨浪。

    烏斯在一旁守著,話都不能明著說,只能含糊,皇后賭著小宮女不知道她jiejie和姐夫是誰,更賭她不會出去學舌。

    正躺著,福臨臉上的痘兒破了一顆,膿水一流,跟淌眼淚似的。金花愣住,一直忙著退燒,又盼著痘兒發起來,破潰怎么處置,她跟寶音沒商量過。忙用白綿紙洇了洇,又叫寶音:“姑姑,快來?!?/br>
    寶音帶著一身山楂湯的味兒進來,酸溜溜的,她聽皇后叫的急切,也急了,問:“娘娘?”

    “姑姑,這痘兒破了一顆,怎么辦?”

    寶音一看,說:“娘娘又用手摳了?還是摸了?無緣無故的,還沒起頂,怎么就破了?!?/br>
    “早熟唄。十三四歲就生孩子,還不是早熟……”說著皇后伸著食指頂了頂福臨的額角,推得他頭一歪,又彈似地正過來。連脖頸子都比前兩日“勁道”,那天被金花搖兩下歪在一旁,曾把她唬了一跳。

    寶音捉住皇后的手,說:“熱度才退下去一點兒,娘娘不是尋死覓活那樣了?”他的身子好一分,她的精神好十分,都有心思戳皇帝的腦門兒了,寶音覺得她放肆,可是又說不上為什么,仿佛原本就該這樣。寶音忘了,帝后二人一處時就是這么她說他聽,她鬧他哄,她放肆他兜著,戳一下又算得上什么。

    “洇過用鹽水洗洗,痧得疼也不妨事,疼狠了醒過來,就放心了。”寶音接過皇后洇痘兒的白綿紙,隨手扔在炭盆里,說,“這個也過人,專門收著燒了。這癥委實禍害,看緊了,別傳出去。”寶音看著白綿紙在炭火上忽一下燒成燼,聽皇后說,“姑姑你身上什么味兒,真香?!闭f著,她雙手摟著寶音的腰,臉埋在寶音衣裳上一通嗅,“是山楂湯!姑姑我真的不能喝?”

    皇后仰著頭看寶音,下巴頦磨在她衣裳上,精神好些,瘦了之后顯得尖尖的小臉兒仍像敷了粉那么白。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小狗小貓那樣盯著寶音,眼睛里都是“饞”。

    寶音努了半天勁兒,才在這殷殷的注視下搖搖頭:“正是當緊的時候,就是個山楂,又不是山珍海味,怎么會忌不住。”手摸著皇后的后腦勺,揉一揉,“哎,山楂湯該好了,一會兒我伺候萬歲爺喝,娘娘去歇著?!?/br>
    等寶音再回來,皇后給她一顆鵝黃色的果子,外頭的皮兒干裂出一條條紋路,像皴了。“姑姑我才想起來,還有顆白果,一起給他灌下去吧,好吃的?!?/br>
    作者有話說:

    竟然,已經,寫了四十萬字。

    有天突發奇想用收益除以全訂的花費,竟然好多讀者看過。再考慮下只看了一章、只看了一部分的讀者,就更多了!瞬間淚目。多虧現在戴口罩戴帽子,睫毛扇得眼鏡片一片點點。

    感恩,感謝。

    第127章 壹貳柒

    福臨昏昏躺著。豎著耳朵聽金花跟寶音討價還價, 一會兒要喝山楂湯,過會兒又想吃山楂糕,最后為了小娃娃當然只是聞了聞味兒, 躲遠了讓寶音喂湯。

    他喝著湯,醇厚的酸酸甜甜。里頭還摻著細小的米, 偶然喝到一粒,軟軟綿綿硌著嗓子眼兒, 另有異香。

    吃了渾身發汗, 脾胃酣暢,果然食療的方子比湯藥好得多。

    夜里聽金花跟寶音嘰嘰咕咕說話,奶娘和奶姑娘,想來是一處坐著、摟著, 頭挨著頭, 臉對著臉, 所以聲音特別小, 他聽得斷斷續續。小媳婦兒說著說著聲兒發顫,忍著悲聲哆哆嗦嗦顫顫巍巍,還夾著餓肚子的“咕?!薄肮緡!保牭盟睦镆魂囈魂嚦橹?/br>
    本以為得了天花就是個死。他不甘心,前朝后宮,都離不了他,南方還沒平定, 他還有多少壯志未酬;后宮又有她,紙老虎一樣的嬌人兒,一時一刻一事也離不了他??墒菨M身痘兒, 渾身高熱, 他的心也跳著跳著就漏拍, 斷斷續續的,他想著不知何時大約就要停了。

    今日,身上的熱度終于消一些,他的心又活泛起來。身上又癢又疼,痘泡癢,可是一破,痘下的皮露出來,鉆心地疼。一只涼涼的小手捏著綿軟的紙給他擦拭;過后還有濕帕子蘸著鹽水,殺得他打哆嗦,又疼又爽快。想著這么好得快,他勉強忍得住。可惜心里明白,身子還是動不得,金花跟他說話,他轉著眼珠兒想睜眼,再不濟,動動手指頭也好。跟她說一聲,他都聽到了。

    掙扎了一天,深夜,他終于累睡著了。病了好幾天,就這天夜里睡得香,連個夢都沒有。等再醒,他發覺自己籠在熟悉的甜香氣里,是她身上的味兒。屋子里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臭味兒。

    正想著,聽金花先說:“姑姑,這屋里味兒,咱們給他把帳子掖嚴實了,透透風罷。”都說痘癥不能見風,金花上輩子生水痘,在家里窩了一周,天花想來類似。

    身邊一涼,氣味就清爽,聽金花說:“姑姑,是不是要下雪了?這么冷。我來了還沒見過下雪呢。”

    “瞎說,你來了一年,怎么會沒見過下雪。你從科爾沁起程那日,咱們科爾沁還下雪呢?!笔菍氁舻穆曇?。

    她到京的那天,好像也下雪。他記得有個雪天,吳良輔戰戰兢兢來稟他,說:“萬歲爺,科爾沁格格的車駕,進京城了?!?/br>
    他皺著眉站在殿下看小太監掃雪,還著實傷感了一把,那時,他覺得他的婚姻就跟這院子里的雪似的,本該晶瑩潔白,先是被人踏上腳印兒,后來又被人拿著臟掃把掃成一堆兒爛泥,掃把上沾的黑泥點子甩在白地上,沒踩到的地方也臟了。

    誰想后來是這么個局,這么甜,這么暖,只是波折不斷。撇開“只是”這句,他忍不住彎著嘴角笑。

    這一下正被金花看見了。關嚴窗戶,她輕邁兩步到床邊給他鉤帳子,撩開布幔一低眉,正瞧見他臉上起皺,薄薄的唇、尖尖的唇角,又有了血色。

    “姑姑,快看,萬歲笑呢。”她忙喚寶音,不想烏斯跟個影兒一樣,“嗖”地躥到床前,雙目如炬,肆無忌憚盯著雙目沉沉緊閉的龍顏,看了片刻,趴在地上磕個頭:“格格,奴才去慈寧宮稟報?!?/br>
    聽的皇后一愣。烏斯已經麻溜兒出門了。

    等烏斯“吱呀”關了殿門,皇后才大夢剛醒一般,問:“姑姑,你說萬歲好轉了,太后會不會來搶他?”

    太后的本意是命烏斯守著,皇帝一咽氣,馬上推二阿哥福全繼位。若是好轉了?皇帝在處就是權力的中心。這么簡單的道理,皇后這樣不愛權力的人都明白,太后大半輩子都在謀略弄權,怎么會不懂。

    金花忍不住擔心自己的身世,假格格。福臨染病前,太后曾圈禁了她。若是他好了,太后要把他倆分開,先要看他的意思,他還能攔著;糟就糟在他現在這樣,昏迷不醒,可是臉上的痘兒起了頂,明眼人瞧著都向好了,太后要把他們分開,就像動動小手指那么簡單。

    “福臨,福臨。”她輕輕喚他,“你笑了,你醒了?你快些,萬一太后拿我,我就不能守著你了。”她手里拿著白綿紙,輕輕洇他身上的破潰,一邊說,“先用紙,再用鹽水。紙用過就棄,收著焚化了,萬一我走了,你自己記著。”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快,從睿親王府到慈寧宮,腳程慢的人,一個時辰也能打個來回;她生怕還沒給他拾掇清爽,太后的懿旨先到了。還要把她給他用的那些“奇方”都記下來,也不知是哪個起了效用,食補藥療,都用著吧。又說,“怕敗血癥,要多吃維生素c,條件有限,等醒了,水果蔬菜多吃點兒,吃了才有力氣好……”

    金花覺得自己像個絮絮叨叨的老太太,一刻不停在福臨旁邊嘮叨,千言萬語,不知哪句話戳著寶音的心了,她在旁邊端盆收綿紙,一邊忙一邊抹眼淚,到后來終于撐不住,坐在腳凳上擤鼻涕:“我可憐的孩子。太后怎么能……就算不是博爾濟吉特氏,也是草原來的蒙古人,千辛萬苦的,還沒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先卸磨殺驢?!?/br>
    “姑姑,幫我去外頭守著,還有好些事兒,萬一沒拾掇好,太后派的人先來了,你就攔著他們,說不方便進來。能拖一刻是一刻?!苯鸹ㄓ酶觳仓鈨和蓖睂氁舻募珙^支她出去,她還想跟福臨單獨呆一會兒。

    “姑姑知道我是蒙古人,我反而不知道。我要是生下來就記事兒就好了,就能知道我媽是誰。”不光阿拉坦琪琪格的媽,還有金花自己的媽,一點印象也沒有,她可太想有mama了。“太后對我像對四貞meimei一樣就好了,那我就有媽了,你說是不是。”

    她強烈的預感,無論他是不是向好,太后一定想著把他倆分開。難得,荒廢了幾年的睿親王府里還有筆墨紙硯。筆是禿筆,墨是臭墨,硯臺也是最普通的。多爾袞在學問上有限,不在意這些,反而沒被人看上收走。她匆匆研墨寫字,把剛跟福臨說的話重新分了條目謄出來,又把這摞紙掖在他枕邊。

    外頭已經鬧騰起來,亂糟糟的人聲。她渾然不顧,柔柔歪在他身邊,伸手拉住他纖長的手,柔荑般的細手指穿過他的指縫兒,十指相扣。

    湊著臉上前,用小巧的鼻尖蹭他的耳朵,嗅他身上酸臭的味兒,搖他的胳膊,窩在他身旁取暖:“福臨……”

    作者有話說:

    2號應該還有一更。

    假期愉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