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可不能什么都信 第5節
沈云簌辰時去福安堂請安,離開時瞧見了魏臨的身影,她特意饒開了,回來后就躲在落湘院里面看話本、畫丹青,編寫一些食譜,讓秋蕊照著做。 午后,困意來襲,沈云簌倚在榻上小憩了一會,朦朧中,感覺被一個毛乎乎的東西蹭著臉頰,她睜開眼,看到一只金被銀床,就窩在她的旁邊。 這是魏惜的大肥,她見過幾次,正疑惑它怎么跑到這里時,瞧見魏惜撥開珠簾。 “阿簌表姐,我今日見到四哥了,他說已經不怪我了,也不會怪我的大肥咬死那只鳥,大肥以后自由了,不用一直關在籠子里,你不是喜歡大肥嗎?我可以讓她在這里陪你兩日。” “真的?”沈云簌抱起大肥問。 “當然是真的,還真是被你說準了,我只要跟四哥好好道個歉,就都沒事了,不過這次好奇怪,若換做以前,他非得想方設法的懲罰我。” 沈云簌笑而不語,來到妝奩前整理有些凌亂的發式,大肥似乎很愿意和她親近,剛被放下,又跳到了她的腿上。 “四哥這幾日散值都會過來,他還向我問起你呢。”魏惜坐在旁邊,一只手撐著腦袋。 沈云簌遲疑片刻問:“問我什么?” “問阿簌表姐你是不是害怕見生人,膽子小小的。” “那你怎么說我的?” “我說你文靜嫻雅,但是膽子不小。” 沈云簌扯著嘴角笑了笑,低頭撫摸著大肥光滑柔軟的毛沉思。 她膽子小,從那晚見了魏臨,膽子就更加小了,這幾日不愿出落湘院就是想避開他,之前魏惜說過,魏臨甚少回來,可這幾日她意外看見了魏臨兩次,好在她發現的早,躲閃的及時,沒能和他打照面。 回想起來,及時避開魏臨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九月初時,是一年一度的賞菊宴,魏家早就接到了帖子。 此次賞菊宴,京城多半的官眷都會受邀,賞花品茶,品嘗珍饈美饌,借著機會官眷們互相結識,遇到合心合意的人家,順帶把自家公子姑娘們的婚事也解決了。 如今魏家掌家之人是二房和三房,長房撂挑子走人去莊子上過自己的清凈日子,為了能執掌中饋,二房和三房沒少暗暗使勁,魏老夫人為公平起見,把掌家之事分攤了,二房商賈出身,善于精打細算,把家里的事交給她管,三房背靠永安伯父曹家,結交不少京城權貴,人情往來都是三房把持。 起初妯娌之間也經常有摩擦,但經歷的事情多了,兩人彼此形成了默契,二房對外的事不插手,三房對內的事不多言,互相遷就,同時也互相制約。 賞菊宴,自是曹氏出面,這次她牟足了勁,自己又拿體己錢給魏瑤置辦幾身行頭,為的就是要自家女兒艷壓其他貴女,來一個捷足先登。 魏老夫人叫來了曹氏,要她帶著家眷去赴宴,曹氏一一應下,末了,魏老夫人說道:“這次,把阿簌也帶出去見見人吧,帶她要多結交一些人。” 曹氏一愣,她這次只想帶魏瑤一個人,就連魏惜都不想帶出去,魏瑤已經十六,而魏惜還沒有及笄,這一點,魏老夫人不能不明白,嫁女兒要按著次序來,魏瑤的婚事自然要擱在魏惜前頭。 沈云簌一個養女的女兒,吃穿用度已經和家里的姑娘們平起平坐,竟然還要讓她公然帶出去見人,她跟她死去的娘一樣,長著一張嬌媚無暇的面孔,又一副知書達理的做派,這樣要是帶出去,魏瑤可怎么辦? 魏瑤也沒能讓她省心過,及笄之年也曾議過幾次親,可都被她故意攪黃了,要么故意對長輩不敬,要么給男方甩臉子,幸得曹氏左右逢源,將魏瑤那些驕縱任性的行徑掩蓋過去。 見她不語,魏老夫人道:“怎么,你不愿意?” “母親,當然不是,我擔心表姑娘在生人面前露怯,而且……”曹氏遲疑,一時不知怎么開口。 魏老夫人心里跟明鏡似的,曹氏怎么想的她明白,沈弘之既把女兒交給她,那她就得事事為她考量一些,把人故意藏起來,多少有點小人的行徑,她也最看不慣這些伎倆。 “大可不必擔心這些,我們魏家的女兒還擔憂嫁不出去嗎?做事坦蕩,才能問心無愧。” 其實初見沈云簌時,魏老夫人也有自己的私心,小姑娘明媚皓齒,楚楚動人,如果魏臨能瞧上,她再推波助瀾撮合一下,說不定事情就成了,奈何魏臨心里有了人。 她也不是沒有想過,若強行讓魏臨娶妻,便造就了一對怨偶,也毀了姑娘家一輩子,于是兩年前就撂下話,不會強行給他塞人,娶妻也要合乎他的心意,既然兩人有緣無分,那么她這個外祖母的就得要多替沈云簌謀劃一二。 從福安堂出來,曹氏臉色就變了,心里埋怨魏老夫人不為魏瑤考慮,一個親孫女,一個連一點血緣都扯不上的人,就要和她的女兒平起平坐,實屬不甘。 丫鬟青枝開解道:“老夫人年歲大了,說些糊涂話而已,出了咱們鎮北侯府的門,怎么做怎么說還不是由著您來。” 曹氏定住腳步,四處觀望一眼:“你可是有主意了?” “這翠園那么大,隨便讓她去哪里玩半天,別以鎮北侯府的名義介紹給幾位夫人就成,開宴時,奴婢尋個最偏僻的位置讓她和七姑娘單獨坐。” 曹氏有些猶豫,這婆母雖然面上和藹,可若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耍把戲,怕是要挨訓。 “婆母若是知道該當如何?”曹氏繼續朝前走著。 “您不是說,眼下什么事都沒有咱五姑娘的婚事重要,若真的知曉,頂多挨罰唄。” 這話倒是提醒了她,他的嫡姐是宮里的貴妃,借著這層關系,魏瑤沒少進宮,本是想著與姨母親近一些,那成想讓她有了嫁給太子的心思,想來這心思應該早就有了,若不然魏瑤不會為了婚事不顧惜這層關系。 曹貴妃與皇后暗中沒少爭斗,若她放任女兒不管,她們母女必定落得個里外不是人的下場,這幾日她一直都在勸說魏瑤,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勢必把其中的厲害關系告訴她,她倒也聽話,沒再想以前一樣和她鬧,這次機會,她抓住了。 賞菊宴在京都城南翠園里,那里有一條湖,名為翠湖,假山綠植和翠湖各占一半,年輕士子們喜歡游覽此地,在這里寫詩作畫,一些排產大的宴會也是選在翠園舉行。 沈云簌對京都事宜不清楚,尋讓春羅打探了一些消息,好做些準備。 翌日一早,春羅和秋蕊早早的喚她起來梳洗打扮,在妝奩前一坐就是大半個時辰。 瞧著秋蕊拿出明晃晃的玉釵,沈云簌抬手制止:“就這樣吧,玉釵別戴了,到時三舅母會覺得我搶了表姐的風頭。” 秋蕊微微嘆了口氣,以前在宜州時,她們家姑娘最喜歡這奪目光彩的裝扮,可到了這里,要時時刻刻守規矩,還要見別人的眼色行事,這般謹小慎微,還不如在宜州那會呢。 “父親上次囑咐過我,不露鋒芒,方可過的安穩。” 沈弘之還特意囑咐,魏老夫人的行事風格是她學習的典范,每日辰時請安,她都會陪著老人家說會話,從老人家的話語中,懂得一些為人處事之道。 昨日曹氏身邊的丫鬟青枝過來遞話,話里話外的告訴她,不要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要得體含蓄。 沈云簌明白此等場合的重要性,父親對母親感情深厚,一時半會不會考慮續弦的,那么這女主人的位置就空著,身為沈家女兒,是要早些替家里人謀劃。 今日此行的目的,除了結交京都的女子,便是希望遇到兄長的那位心儀之人。 三年前,高中進士后的沈時堯接到母親病故的消息,匆匆回了宜州守孝。 沈云簌在替沈時堯收拾書籍時,瞧見他寫給一位姑娘的信,字里行間全是后悔與不甘心,因不想耽擱姑娘家,沈時堯選擇放棄,本以為那姑娘已經嫁人,卻在魏惜那里聽到她議親后又退了婚的消息,她曾以自己的名義遞過一次名帖,卻是沒了下文。 若是借著這次機會見一見莊姑娘,結識一二,或許能替兄長求個悔過的機會。 盡管感覺曹氏不滿意,她還是要去的。 第6章 第6章 ◎壞了氣氛◎ 鎮北侯府前停了三輛馬車,馬車依次前行,曹氏和魏瑤坐在前面的馬車,二房的兩個孫媳婦姜氏和余氏乘坐中間的馬車,沈云簌和魏惜被安置在最后一輛。 魏惜今日身著胡粉色襦裙,搭配淺粉色窄袖上衣,沈云簌和和她打扮色系相近,身著一件月白襦裙,上衣是藕荷色窄袖,兩人身量相差無幾,衣著也相似,同樣的衣著,卻是不同的韻味,魏惜臉略微圓潤,笑起來嬌憨可愛,沈云簌與之相比就纖細了不少,安靜不語時,如一朵山茶花。 魏惜上次去賞菊宴還是在前年,那時和娘親一起去,主要是給三哥魏洵相看姑娘,她什么都忘了,卻是記得宴會上的菊花糕和菊花做的香飲子。 一路上,魏惜說著翠園的景致和美食,說的沈云簌一陣向往。 到了翠園,映入眼簾的便是數不清的菊花盆栽,紅的黃的,挨挨擠擠的湊到一塊,奇爭斗艷,賞菊宴到是名副其實。 兩個孫媳的娘家人今日也在賞菊宴,下了馬車就辭別了曹氏,這邊曹氏又鄭重的叮囑三位姑娘注意自己言行舉止,不可在賞菊宴上出亂子,末了又道了一句:“我們鎮北侯府都是安分的姑娘,你們時刻謹記自己的言行舉止。” 自是要有個丫鬟候在馬車旁,曹氏今日只帶了貼身丫鬟青枝,然后就是春羅和魏惜身邊的芽兒,曹氏對春羅道:“這里的規矩多,你也不懂,你就在這里守著,正午會有有送來吃食。 春羅不放心自家姑娘獨自去,想要說什么,被沈云簌制止了,曹氏也看出來小丫鬟不樂意,哼了一聲道:“怎么?我還能把你家姑娘丟了不成,這院子里有的是伺候的丫鬟。” 她本想回曹氏幾句話,可依著這段姑娘的表現,還是不能強出頭的好,春羅只好應下,把為沈云簌備用的物品交給了芽兒。 魏瑤今日聽了母親的話,身著一身華服,滿頭珠翠,雖然平日里愛打扮,可今日全身上下都由著曹氏的眼光來,越發覺得今日的著裝很別扭,瞧瞧身邊的兩個meimei,兩個人的頭飾加起來還沒她一個人的多。 像這種場合貴女們都會暗暗使把勁,讓自己艷壓群芳,可今日她著實沒了比美的心思,這幾日經過曹氏的勸說,她不敢有嫁太子的心思,但若讓她與其他男子結親,心里還是非常的排斥。 走到半道上,曹氏遇到老熟人,自是客套一番。 三個人也跟著停下腳步,魏瑤側身問:“你們兩個也是,不知道這種場合要盛裝打扮的嗎?是不是太寒酸了?” 魏惜直言不諱道:“不是我們寒酸,是五姐你穿著太過華麗了,不知道你還以為你要進宮赴宴呢。” 瞧她變了臉色,魏惜不再說話,自顧自的看周圍風景。 魏瑤上下打量一番沈云簌:“你這打扮和平日在府里時也沒什么區別,你可知道今見的人非富即貴。” “表姐,我聽他們說今日賞菊宴有許多好吃的,好玩兒的,我若穿的繁瑣,必定礙手礙腳的。” “你我同歲,卻怎么跟魏惜一樣的心智,這人情往來要多學學,難道你不知道以后做了人家娘子,要學著打理家業,就你只想著吃和玩兒,還怎么人前顯貴?” 這話是曹氏經常說與她聽的,她一股腦的把話丟給沈云簌,看看她會有這種表現。 沈云簌沒再說什么,只默默點頭,表示認同,在鎮北侯府的這一段時日,雖然未和魏瑤走得近,但她也不曾為難過自己,在福安堂里,也是客客氣氣的,只是偶爾說些不著調的話,今日聽了她的話,方覺得眼前的表姐想的真是長遠,她還真沒考慮嫁了人如何? 見她這般順著自己,像個做meimei的樣子,于是從頭上拔掉一根金玉釵:“你先別動。” 說著,便將那根金玉釵戴到她的發間,明晃晃的很是耀眼,趁著沈云簌這張臉,越發顯得光彩奪目。 這邊的曹氏看到兩人的舉動,忍不住的擰了擰眉頭,辭別了那位官眷,來到兩人之間。 “表姐,你這金玉釵與我這身裝扮相配十分突兀。”說著,便將金玉釵從頭上拔下來,見魏瑤沒有收回的意思,又將金玉釵交給走來的曹氏。 “今早的話,都忘了嗎?”曹氏欲要將那金釵帶上,卻見魏瑤已經抬腳朝前走了,嘴里還嘀咕著,這頭上的累贅如何壓的她難受之類的話。 翠園側園的花廳內,坐著幾位官眷,曹氏滿臉堆笑和幾位官眷寒暄,又將沈云簌逐一介紹。 魏惜瞧著一眾人,一多半都的人都不熟悉,瞧著她們的衣著裝扮,雖然華麗,卻是去年時興的面料。 不難猜測,這些是六品以下的官眷,平日里曹氏都是避之不及,一時不太明白,一向看中門第的三嬸嬸,竟然愿意向下兼容。 寒暄一會,曹氏借口魏瑤發式亂了,要帶她去騙廳里整理一番,也告知沈云簌和魏惜可四處看看,不用拘著自己。 沈云簌與這里的幾位姑娘攀談了一會,她本想打聽一下莊曉儀可曾來了,卻被魏惜一把拉住往外走,不遠處,扎堆的人圍在一處,異常喧鬧。 此等熱鬧的機會,怎得放過,在家里被鄧氏叮囑的話全都拋之腦后,拉著沈云簌湊了過去。 這里的人正比賽投壺,比賽的瞧著一個約么象舞之年,另一個年及弱冠,從談論中得知,其中一個投壺較好的是京兆尹家的公子付狄,一連三中,并得意道:“小爺我投壺還從未輸過,這京城里,都是我的手下敗將。” 有人嘆服,有人不屑,忽然,一身著青色襦裙的女子走上前道:“我來跟你比。” “我從來不把女子當對手?莫要讓人看你笑話。”那付狄一臉看不起人的表情,他高昂著頭,一身華麗錦緞,像一只驕傲的孔雀。 “誰輸誰贏,比了才知道。” 在周圍人的起哄,倆人開始比試,比到最后,竟也是平局。 魏惜對沈云簌說道:“此女子我認識,她叫秦悠,去年去長姐府上吃滿月酒的時候,我倆很是投緣,沒想到她竟然投這么好的壺,真想跟她學習一二。” 這投壺比賽臨到最后也未分出個勝負,等到眾人散去,魏惜把秦悠叫來,介紹她跟沈云簌結識,隨后去了附近賞菊花品茶。 沈云簌仔細瞧了秦悠一眼,此女打扮的干凈利索,發式也簡單,與周遭花枝招展的女子顯得格格不入,說話也是簡單直接,是個可結交之人。 曹氏離開了一個多時辰,眼看到了開宴的時辰,才讓丫青枝把倆人尋回。 三人來的遲,曹氏便讓人安排沈云簌和魏惜坐在席末,正好與秦悠坐在一處。 期間有女眷頻頻看她,想來是因為面生,沈云簌也沒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