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飛沙走石
少年低頭,抬指撫摸了一下赤練蛇,它討好地偎依上他修長的手指:“真乖。” 月如銀鉤,墜了滿地霜輝。 他臨風喟嘆,低低的嗓音,是風中誤撥的弦:“人說不定會背叛你,它們永遠不會。” 正說著,他忽地抬眉看她,粲然一笑。 淡泊靜謐的月色灑在少年俊美的面容之上,似拂上一層朦朧的輕霧,又似落下一盞瀅皓孤燈。 殷晴看他,風兒因他一笑而止,時間幾近凝滯,眼前仿佛畫卷徐徐鋪開。 她看他,恍然間,如霧里看花,隔燈觀美人,心跳遽然漏了一拍。 殷晴聽他說:“我說的可對?” 再回神,她笑容僵在臉上,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正當她躊躇為難之際,赤練蛇猛地弓起身子,朝四下左右吐信哈氣,像看見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少年忽爾臉色一變,斂去笑意,他蹙眉望向深深夜色里,唇角平直。 殷晴順他目光望去,只見暮色幾合,樹影搖曳,只聞沙沙風聲,她不知所以:“怎…” “噓。”一根微涼手指豎起,按在她唇瓣之上,截斷她欲言又止的話。 這下意識的舉動,令她和少年皆是一愣。 目光兩兩相對,似觸上火星,又瞬時錯開。 她說:“你——” 少年清咳一下,略微不自然地偏眉,壓低嗓音,從齒縫漏出幾字:“閉嘴,有人。” 殷晴盯著他惹上半點紅暈的耳尖,沒再出聲。 她自認尚算耳聰目明,可現今她什么也沒聽見,但見他眼底凝重,也不敢多說什么。 “會輕功嗎?”他側目問她。 “會一點…但…”不算太好。 但未說完,少年便吐兩字:“跟上。” 聲音一落,便見他身手敏捷,動作極快。 一個翻身,一氣呵成躍上樹冠間,幾乎沒有半分停頓,殷晴只能眼睜睜見他在千重萬重的夜色里由一抹紅,變成一個紅點。 殷晴大驚失色,速度這么快,不怕她轉身便跑嗎? 她感嘆歸感嘆,心底也知曉,他這是有恃無恐,若他要當真跑了,沒準一個轉身,他就像鬼魅一樣貼了上來。 殷晴運起昆侖獨門輕功《飛鴻》,卻越追越累,氣喘吁吁。 從前在昆侖山上,她尚還覺得自個兒輕功在平輩之中,除卻兄長,還算拿得出手,這一踏入江湖,方知一山更比一山高。 兄長曾道,自己的內息不足,即便輕功路數再好,也敵不過氣短,而今看來,果然不假。 前方飄逸如影的紅色身影驟然停下。 殷晴心生喜意,終于要到了嗎? 她加快腳步,在他身后停下,眨眼望他,還未來得及松口氣。 便被少年如同拎小雞一般,一把拎住她頸后的衣裳,將她提溜而起。 他不耐煩地嘀咕一聲:“這么慢!麻煩死了。” 少年立如修竹,行如流云,腳下生風,身旁的景色如殘影逝去。 殷晴不由得在心底感嘆一聲:好快的速度! 比之她在身后跟著他時,還要快得多。不知過了多時,身邊猝然傳來一陣破風來而的聲音。 “嗖——”一道閃著寒光的暗器裹著一陣勁風從身后的樹林深處襲來。 “小心!”殷晴柳眉一蹙,暗器來勢洶洶,少年松手,攬住她腰,一個側身避過。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才躲過一個,又從后飛來一枚,因殷晴在懷中,少年一時間間閃躲不及,只得抽出笛中劍往面門一擋。 電光火石之間只聽見叮的一聲,暗器撞在劍身之上。 “不好!”少年咬牙暗叫,這暗器來勢之猛,即便用短笛擋去一部分攻勢卻依舊不能讓它停下,少年腳下發力,朝后連躍數步,再在空中一個旋身…后才堪堪在一棵樹枝間落下。 少年立在枝椏之間,放下她,右手握緊短笛。 少年眼眸一瞇,環顧四周:“東躲西藏,何不現身一戰?” 一黑袍人自月影上現身,長袍微晃間,隱約能窺見來人面容昳麗無雙,額心一點紅,手持一截森森骨簫。 少年握緊短笛,他目光凜凜,直視黑袍人,眼中暗流涌動,似有殺意。 空氣中隱有劍拔弩張之氣。 長簫與短笛,來人與少年無聲對峙。 少年將笛橫于唇畔,吹奏一首如激流震爍之曲。 忽爾笛聲四起,剎那悲歌泣之。 浩氣回腸若山河飄搖,婉轉流淌如春夜伶零。 四下忽爾傳來一陣“窸窸窣窣”之聲,這是何聲? 殷晴微微皺眉,定睛一看。 入目之中,不知何時竟爬滿了各類五毒之物,蜈蚣、蜘蛛、毒蛇、蝎子等。 殷晴眼皮一跳,這密密麻麻的景象可不好看。 但那黑袍之人動也不動,整個人冷若冰霜,好似冰雕之物,那些蟲物在他身側團團繞圈,竟也不靠近他。 那些毒物似是在懼怕什么。 少年哼笑一聲:“有更厲害的家伙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