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蠻不講理
殺殺…殺人? “不行嗎?” “能換一個…嗎?” 少年屈指彈了下短笛,笑得很淡:“你看你,說什么都能做,殺個人都不行。” “你不能殺我——”殷晴快哭出來,她咬咬牙,雖知未免禍端,不可輕易自報家門,但而今也只能搬出兄長的名號來壓人一頭:“我乃昆侖派嫡傳弟子,劍仙殷彧之妹,你要殺我,便是與昆侖為敵,我兄長定不饒你。” “哦,昆侖派的人啊。”他反應很淺。 啊… 就這…? 殷晴難以置信!昆侖派可是武林劍首屈一指的門派,他怎么一點也不怕! 這般淡然,就好似他聽得是什么不入流的三教九流一般。 “你…沒有什么想說的嗎?”怕他未聽清,殷晴復又高聲道:“我是昆侖派嫡傳弟子!你…” “昆侖派避世不出,倒是有些年沒聽過了。”少年嗓音冷淡,低目盯她,將劍鋒再往前推,有些不耐煩:“你是又何妨,我殺人從不看他是誰,便是皇帝老兒來了,惹我不快,那殺也是殺。” “再者,殺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誰又知曉是我做的?” 他話里坦蕩又狂妄,誰也瞧不進眼里。 殷晴長至今日,還是頭一回見著壞得如此“光明正大”,惡得絲毫不加掩飾的人。 “殺人”這等惡事落在他口中,道是如飲水般平淡。 “我又沒惹你不快,你為何要殺我?”她可牢牢記得他方才說的話。 “誰說你沒惹。”少年打眼否了。 殷晴不解,揚聲:“那我怎么招惹你了?” 少年看她,兩張飽滿的唇瓣微微抿著,似是在生悶氣,瞧著倒是有幾分嬌憨可愛。 他愣悠悠地說:“今夜月色正好,如斯美景,我一人獨賞,你來得不巧,擾我興致,便是不快。” “你!這是強詞奪理!”她不服氣:“再說這立了牌子只準你深更半夜在這兒,我不準?” “道理都是能者定論。你比我弱,就只能聽著。”少年用劍背拍拍她的下巴,挑釁一笑:“怎么,一對招子這么瞪我?是眼睛不想要了?還是——想和我打架?” 少年甩甩袖口,說得輕松自在:“奉陪到底。” “你!” 可惡!好氣啊!明知她不會武功還這般說。 “我不會武功,你這是仗勢欺人,算什么英雄好漢。” 話一落她才想起,眼前這個人可是個徹頭徹尾的小魔頭。 他不緊不慢地:“俗話說得好,這英雄氣短,誰稀罕做英雄?” 殷晴憤憤咬牙,又奈何不了他半分,只能泄下氣來:“你是蠱門的人,蠱門避世已久,若我死了,也定能在我尸首上找到蛛絲馬跡。總之,你肯定沒好果子吃!” 殷晴不甘地瞪他,泛著水氣的眼睛沒什么殺傷力,倒像是在沖他撒嬌。 “人還算機靈。”蠱門湮滅近百載,能一眼看出他來歷,并非易事:“不過,你是在——” “威脅我?”他的語氣森冷。 “威脅你怎么了?反正你都要殺我了!”她不知從哪借來的膽氣,梗著脖子看他,倒有幾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在。 都要死了誰還怕誰! “上一個敢威脅我的人墳頭草已三丈高。”少年唇畔弧度譏諷。 “殺你又何如?”少年冷哼一聲,狹長漆黑的眼斜斜乜她,刀鋒一轉,挑起她雪白小巧的下巴,輕輕摩挲而過:“毀尸滅跡再簡單不過。不過這身皮子倒是好看,剝下來興許能繪一幅美人圖。” “你你你——”怎么會有人當這人面謀劃要怎么殺她? “我怎么我?” “你作惡多端!會遭天譴的!”殷晴雙眼一眨不眨地看他,無比認真地說:“書上說了,壞人會下十八重地獄,過刀山,下火海,受盡苦刑。” “你——棄暗從明,不要做壞人了好不好?”她眨巴眼,似乎企圖用道理說服他:“就從不殺我開始,如何?” 殷睛洋洋得意地打著算盤。 這可真是——天真的可愛。 “哈哈哈哈…”少年聽得直樂,他猛然一下抽回劍,捂腹低笑:“昆侖派竟能養出你這么個——” 少年笑聲清澈干凈,他話未說完,倒是惹得直盯著他看的殷晴一愣。 少年發如霜雪,高高束起。 與她談笑之間長發飛揚,眉目彎彎,這般…不拘小節地捧腹大笑,更是神采奕奕,濯濯清朗,倒與尋常少年郎沒什么兩樣。 但轉眼,他又是那幅沒聲沒息的陰沉模樣,面無表情地看她:“若昆侖派人人都和你一樣天真,早死光了。” “不過…”他上下打量她,他毫不忌憚的眼神,像冰冷蛇類,在看一個被它絞殺至垂死掙扎的獵物。 他驀地彎唇,露出一個笑來,少年生得唇紅齒白,自是好看,可那雪亮尖銳的小犬齒在夜色里,顯得有幾分瘆人。 清冽的少年音與叮叮當當的銀飾一同在風里飄蕩,格外溫柔動人。 落在殷晴耳朵里,卻如惡鬼低語,聽得她背后發涼:“我還差一個蠱母,不如你來以身飼蠱——我就留你一命?” 他的語氣聽起來,像在說他已經大發慈悲了。 語言未落,從少年發絲間隙爬出一條兩指粗細,紅黑相間的長蛇,它盤踞在少年的手臂之上,恣態親昵。 順著他薄而清瘦的肌rou線條緩慢游蜒至指尖,沖她吐著腥紅蛇信。 “嘶嘶”幾聲,殷晴幾近嚇呆,一只鬼面蟬還不夠,又來一條赤練蛇。 “呀。小紅出來了。”少年微笑,眼睛彎彎成弧:“小紅一向害羞,從不輕易示人,看來它也很喜歡我的提議。” “蠱母…是什么?”殷睛呆愣愣地看他,小心翼翼問。 少年歪頭靜思片刻,好看的眉尖一蹙,略微疑惑開口:“該怎么解釋呢,就是——讓它們和你一起住。” “一起住…?”她已經在害怕了。 他徐徐笑開,眼底漾起漣漪,像被水波浮開的湖面,語氣又讓人不寒而栗:“就是住在你漂亮的身體里。你不喜歡嗎?我的寶貝們可比人要可愛的多。” 殷晴呆若木雞,只覺得他身上有一種近乎孩童般的天真,可若要細細一看,這幅天真皮囊下,卻是顆殘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