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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滬上煙火在線閱讀 - 滬上煙火 第4節

滬上煙火 第4節

    周末中午,玉寶和薛金花、玉鳳、小桃圍桌吃菜泡飯,黃勝利拉開紗門走進來,玉鳳說,回來做啥。黃勝利說,我就不好休息一天。把油漬漬的牛皮紙袋擱到桌上。然后去汰手,小桃好奇地打開,是半只烤鴨,還有一包梅子醬。

    薛金花聞聞味道,篤定地說,大同烤鴨酒家買的。黃勝利揩著手過來說,姆媽果然見多識廣。玉鳳說,我就分不出,大同,廣茂香,燕云樓,烤鴨味道有啥區別。黃勝利說,差別大哩。燕云樓屬于北系,片皮削rou,擺大蔥黃瓜面醬卷餅吃,南方沒人這樣吃,我們蘸蘸梅子醬,酸甜口,霞氣好味道。給小桃一只鴨腿,自己夾起塊丟進嘴里,薛金花、玉鳳也吃了,黃勝利說,阿妹也吃塊。玉寶說,我從小就不吃鴨子。薛金花吐著骨頭說,這倒是事實,沒口福。

    黃勝利說,我有樁好事體,要不要聽。玉鳳說,不要聽。薛金花說,好事體為啥不聽,姑爺講,我要聽。玉寶不語,小桃自顧啃鴨腿。黃勝利也不顧手指沾葷腥,從口袋掏出張票子搖搖,按到桌面上說,仔細看看是啥。玉鳳說,看不懂,薛金花說,小桃看看是啥。

    小桃湊近念一遍說,是購電視機票。玉鳳、玉寶不語,薛金花說,蠻好,可以和人家換糧票。黃勝利說,我不要換糧票,我要買一臺電視機。玉鳳說,黃勝利瘋了。薛金花說,何必哩!兩樓的劉浦江屋里,不是有一臺,鄰里一道看,還鬧忙。黃勝利說,哼,我要看霍元甲,劉浦江非要看女奴,有啥好看頭。污作胚!

    玉鳳說,我聽人講過,最便宜上海牌,9 英寸黑白電視機,一臺要 240 元。買了全家等著吃西北風吧。我不同意。薛金花也勸說,姑爺三思而后行,不妨把電視票在黑市賣掉,聽講八十、一百銅鈿隨便賣賣。

    黃勝利不聽,看向玉寶說,阿妹,我曉得憑儂的實力,買一只電視機,毛毛雨。

    備注:招標闡述參考當年相關報道。

    第十三章 說和

    薛金花把玉寶一把拉進內間,帶上門反鎖,咬牙低聲說,我以為,玉寶去新疆改造,這些年,脾氣總歸收收,結果一點未變。玉寶說,改造,當我勞改犯么。

    薛金花說,想想當年玉寶做的好事體,想想那阿爸,講改造不為過。

    玉寶說,所以,我要為此贖罪一輩子。薛金花不語,玉寶瞥向陽臺外,風和日麗,眼眶卻生紅。

    薛金花說,我以在不好講話,一講就觸儂逆鱗。玉寶不語。薛金花說,姑爺也就隨口講講,聽過算數,不想聽,就當放屁。不過話調轉回來,同住一爿屋檐下,大家彼此多忍讓,才能處得長久。

    玉寶說,明明是黃勝利挑事體。這些年我往上海家里寄的鈔票還少么。薛金花說,我明白,我也領玉寶的情份。我的想法呢,玉寶不肯買電視機,買只腳踏車、搖頭扇,臺鐘、或收音機意思意思,價鈿不貴,給姑爺個面子,這樁事體就算過去了,大家往后還是和和氣氣。玉寶說,不買。薛金花說,啥。玉寶說,憑啥。我自回來后,買汰燒,吃用開支皆是我,黃勝利還不滿足,今朝可以開口要電視機,明天就會得要洗衣機,再后天還不曉要啥,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薛金花語噎,半天說,哪能辦,聽不進人話。索性學玉卿好哩,尋個人嫁出去,一了百了。玉寶幾乎淚下說,玉卿被那害慘了,結婚有啥好,出了狼窟進虎口。薛金花說,這就是命,命不好怪誰呢,我命也不好,十歲被賣進堂子討生活,好容易遇到玉寶阿爸,結果哩,年輕喪夫,年中喪子,以在老著臉皮靠女婿養活,我能講啥,講不出硬話來。玉寶說,姆媽還是舊社會那套,才讓黃勝利這個小人,蹲在我們頭上屙屎。薛金花說,這話難聽的來。玉寶冷笑說,還有更難聽的呢。薛金花說,狗脾氣。不改改,以后吃大虧。

    玉鳳則和黃勝利關在閣樓上,玉鳳壓低聲說,黃勝利太過份了,敲大meimei竹杠。黃勝利咬著牙簽說,哪姐妹真是,一人一個脾氣。玉鳳說,啥意思,講講看。黃勝利說,沒興致講。玉鳳說,死相。我看到大meimei都嚇三分,儂偏要去招惹,好哩,吃個閉門釘。今朝玉寶講的清清楚楚,錢自己存著,以后結婚了,不要我們出嫁妝。啥買電視、就不要再多講了。黃勝利說,我不開心,玉寶一點面子都不把我,讓我在這屋里抬不起頭來。玉鳳笑說,面子不是人家給的,是要自己掙的。黃勝利說,玉鳳幫我生個兒子,我面子做足。

    玉鳳還待要說,聽到樓下乒乓開門關門聲,踩梯子下閣樓,不見人,往內間探頭望望,只有薛金花在整理餅干盒里的一沓票證。

    玉鳳說,玉寶呢。薛金花說,出去了。玉鳳說,到啥地方去了。薛金花頭也不抬說,我哪曉得。我在這屋里,就是小巴辣子,好事體沒,要撒氣全沖我來。玉鳳笑說,跟姆媽搭啥嘎,又多心了。順勢坐在床沿,看著薛金花擺弄票證,想起問,馬主任幫姆媽講了沒,關于玉寶和王雙飛的事體。薛金花說,做啥?我不要聽。玉鳳說,今早在弄堂里生煤爐時,碰到馬主任倒馬桶,簡單聊了兩句。

    薛金花說,有啥講頭呢。王雙飛啥貨色,戇驢,癟三,丑得像豬剛鬣,做得出偷女人內衣褲的惡陰事體。就算玉寶肯,我也不肯,要被整個弄堂的人笑掉大牙。我不要面子啊。

    玉鳳說,馬主任跟我解釋,王雙飛偷女人內衣褲,是個誤會,否則老早就被警察捉進去哩,還至于天天在弄堂里,活蹦亂跳。薛金花說,活蹦亂跳,歪歪倒倒才對。玉鳳說,人家在做腿部復健,過個一年半載,跟正常人一樣。還有,王雙飛面孔上的胎記,咨詢過了,可以去醫院做掉。王雙飛沒了胎記,賣相還可以。

    薛金花說,到底要表達啥。

    玉鳳說,姆媽仔細想想看,其實王雙飛條件還可以,獨生子,一家門全是手表廠職工,生活有保障,更加分的是,烏魯木齊南路有房子,整五十個平方,嚇人哇。薛金花說,老卵。玉鳳說,我看報紙、聽無線電里講,知青回城潮達到高峰,居住條件緊張的不得了,大部份男女青年,空有一張結婚證,因為沒房子,結不了婚。政府還要出資建造鴛鴦樓,做為過渡婚房,緩解這方面的社會壓力。薛金花說,作孽。叫啥鴛鴦樓,我聽過獅子樓,武松殺了西門慶。

    玉鳳說,所以講,王雙飛有一套婚房,難能可貴。馬主任還講,若是這樁姻緣能成,莫說玉寶工作問題,連我也可以搞進手表廠,我不想當擋車工了,車間里飛的細毛毛,在鼻孔里鉆進鉆出,簡直苦煞,我最近咳嗽老不好,主要有這方面原因。

    薛金花不語,半晌后,玉鳳說,姆媽,講句話呀。薛金花說,玉寶要同意,我也無話可講。 但王雙飛,我死也看不上。真是拉嘎布想吃天鵝rou。玉鳳笑說,人家不是普通的拉嘎布,是穿金戴銀的拉嘎布。

    要起身走時,瞟眼看到餅干盒子里,有個紅本本,玉鳳說,這是啥,不像購買證。薛金花拿在手里,吹吹灰說,這里有個故事,講來話長。玉鳳說,長話短講。

    薛金花說,七二年八月份,那阿弟四尼,已經膀胱癌晚期,沒幾天好活哩。我老傷心。同福里有一戶姓潘的人家,潘家媽養了四個兒子,最小兒子,被石灰水燒壞眼烏子。不曉從啊里曉得了四尼的事體,就過來尋我,央求我把四尼的眼角膜、捐獻給伊的小兒子。玉鳳說,姆媽同意了?薛金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組浮屠。玉鳳說,我不相信,一定把姆媽鈔票了,把了幾鈿,快講。薛金花說,滾。

    玉鳳說,潘家還在同福里么?薛金花從紅本本里取出張紙,瞟兩眼說,角膜手術做好后,不過一年,潘家就搬走了。潘家媽還特為跑來同我告別,給了聯系方式,講有空去白相。

    玉鳳拿過來看,驚奇說,潘家不簡單呀,住址在上只角,長樂路陜西南路這里。姆媽真沒聯系過么。薛金花說,沒聯系。我又不識字。打只電話要三分銅鈿,三分銅鈿啥概念,六九年可以買兩斤青菜,外加一只老虎腳爪。后來么,天天為衣食住行發愁,就忘記這樁事體了。

    玉鳳說,潘家是大戶么。薛金花想想說,不好講。玉鳳說,能在七二年,做得起角膜移植手術的,一般不是凡人。薛金花說,管得多。奪過紅本本照舊擺進餅干盒里。

    玉鳳說,我去弄堂里打聽打聽,真要是大戶,我們也學劉姥姥,去潘府上打秋風。薛金花說,要不要面孔。玉鳳說,能不做擋車工,這面孔不要也罷。

    玉寶抵達蘇州河時,站在武寧橋,看日漸西沉,南岸密麻如蟻的工廠,穿藍布工裝的男女工人從門內走出來,正是下班的時刻。

    第十四章 朋友

    玉寶站在橋上,橋上人來人往,各色人皆有。

    除男工女工外,騎摩托車送貨的,掃橋道的,擦皮鞋的,串梔子花玉蘭花的,煮柴爿餛飩的、 屬炸爆米花的最鬧忙,四五孩童圍簇著,期待那砰一聲巨響,巨響未響,一長串拖輪,突突突從橋下過,貨船鳴起汽笛,醬菜色的蘇州河水浪打浪,無業游民們,坐在橋欄上,目光呆怔,泊在兩岸的船只,炊煙裊裊,船婦在淘米,準備燒夜飯,天空灰蒙,砰一聲來得雖遲,但到底來了,玉米的甜香四散,只有孩童不知愁滋味。

    火車沿著滬杭鐵路,咔擦咔擦飛弛過,玉寶耳朵里,也在轟隆隆跑火車,待清靜下來,才聽到有人在高喚玉寶。

    “玉寶。”伴著自行車鈴鐺響,玉寶側過臉,看到韓紅霞,從后座跳下,一陣風跑過來,緊緊抓住玉寶的手。騎自行車的兩個男人右腳撐地,笑瞇瞇望過來。

    韓紅霞說,玉寶,玉寶,我們終于又見面了。我昨天接到電話,興奮的一夜未困覺。玉寶啥辰光回來的,玉寶還是老樣子,我卻胖了。

    玉寶說,剛回來沒多久,紅霞這幾年樣樣全好吧。韓紅霞說,我好的很。拉著玉寶,走到男人面前說,我來介紹,這位是,我的小姊妹玉寶,老早一道在新疆毛紡廠,做擋車工。我們關系最最要好。

    男人說,經常聽紅霞提起,今朝終于見著面了。另個年輕男人笑而不語。韓紅霞說,玉寶漂亮吧,從前是毛紡廠的一枝花,追求的男人不計其數。男人說,是不錯。玉寶擺手說,太夸張了,不要信,這位先生是。韓紅霞說,這位是我老公呂強。還有這位,以在紡織廠里的同事和鄰居。年輕男人把手在衣上擦擦,伸過來說,我叫劉文鵬,做機器維修。玉寶輕輕握了握,再松開。

    韓紅霞跳上呂強的自行車,坐穩后,探出頭說,玉寶,到我家里白相去。呂強騎在前頭,玉寶坐在劉文鵬自行車后座,搖搖晃晃下橋,沿著河浜不曉騎行多久,終于在一片棚戶區面前停穩。

    玉寶跳下車,心底吃驚不小,看看路牌,寫著潭子彎。呂強說,我們先回去燒飯,那慢慢較來。摁響車鈴鐺,和劉文鵬一前一后,騎進了昏暗過道。

    韓紅霞說,我們牽手走,過道里燈光太暗,亂搭亂建嚴重,到處是雜物堆和電線,稍不留意要摜跤。玉寶說,嗯。瞧見不遠處有幾處草棚建筑,疑惑說,那也是人住的地方么。

    韓紅霞說,玉寶沒見過吧,那叫滾地龍,用竹子木頭混草泥搭的,政府的人來過幾趟了,講是舊社會的產物,要拆掉,蓋磚瓦房。

    倆人說著,往過道里走,過道兩邊,黑黢黢的陰水溝,散發著惡臭,入目皆是房間的門,一扇扇,有的有紗門,有的有腰門,門前擺放煤爐、水槽、案板、五斗櫥、煤球、凳子、面盆、鞋子、熱水瓶,馬桶,盆栽,書籍,還有自行車、平板車。有人邊咳嗽,邊生煤爐,到處是嗆煙,明明太陽還在天上,這里已天黑,墻壁上一方方小玻璃,透出昏黃的光來,玉寶不曉被啥戳了一記額骨頭,低叫一聲,仔細看,還當是啥,原來是一柄黑洋傘,韓紅霞拿過洋傘撐開,八根傘骨斷了四根,想想還是擺回原處。

    一個男人立在陰水溝邊,背對著小便,玉寶收回視線,想想說,我記得紅霞住在慎余里吧。韓紅霞說,我娘家在慎余里,結了婚嘛,就要搬出來自立門戶,又不好賴在娘家不走,就算父母同意,阿哥阿嫂總歸有意見。

    玉寶說,呂強家里沒房子么。韓紅霞說,太小了,就八平方,擠六口人。還好單位有宿舍,雖然是棚戶區房子,條件艱苦些,但總歸有了落腳之地。韓紅霞又說,玉寶記性真好,還記得我娘家在慎余里。玉寶說,紅霞講過,王盤聲住在慎余里,所以我記得牢。韓紅霞笑說,怪不得,王盤聲是玉寶的偶像。

    志超/志超/我來恭喜儂/玉如印象儂阿忘記/

    韓紅霞唱了兩句,忽然說,玉寶這趟回來,一定去見過喬秋生。喬秋生成了志超那樣的負心漢,還是我誤會了伊。

    玉寶已經淌下眼淚水,嗓音哽咽說,紅霞勿要再唱這段了,我聽了,心里老難過。

    韓紅霞欲安慰,聽到身后,自行車锨起一長串鈴鐺聲,拉著玉寶站到邊上讓路。等自行車遠去后,玉寶也平靜下來,掏出手帕揩眼睛,抿唇說,我要謝謝紅霞,如若不是紅霞,給我寫信,告訴我喬秋生所做所為,我怕是,至今還蒙在鼓里。幸虧我早有了心理準備,否則怕是,跳黃浦江的心都有。

    韓紅霞生氣說,喬秋生這個狗東西。在新疆當知青辰光,是秋生死皮賴臉追玉寶,八年來,玉寶啊里虧待過秋生,生活上,玉寶噓寒問暖,織了多少圍巾手套絨線衫;伊生病,玉寶遞水喂藥細照顧;伊疲累,玉寶洗衣做飯無怨尤;伊要考大學,玉寶全力相助沒二話,四年大學開銷皆是玉寶來出。玉寶對伊有情有義,伊對玉寶呢,忘恩負義不配為人。

    玉寶怔怔說,紅霞,其實我亦有私心,紅霞曉得我家里情況,我回來是蹲不住的,原打的算盤是,秋生四年大學讀出來,尋到一份體面的工作,待我回來后,直接嫁過去,做個現成的新娘子。哪里想得到,千算萬算,算不準男人的心。秋生給我帶來傷害太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自此后,我再不為哪個男人付真心。

    韓紅霞說,玉寶也不必走極端,這世間總歸好男人多。玉寶不語。倆人走到了房間門口,呂強胸前掛條圍裙,坐在煤爐前燒菜,劉文鵬負責剝蔥姜蒜,玉寶說,很香的味道。韓紅霞笑說,呂強是我們廠食堂的廚師,人人夸手藝好。韓紅霞說,呂強,燒得啥小菜呀。呂強一手顛鍋,瞇眼說,紅燒rou。韓紅霞說,丟幾顆虎皮蛋進去。呂強說,沒辰光搞了,今朝多吃rou。劉文鵬說,我再剝幾顆皮蛋,涼拌吃。

    韓紅霞拉玉寶進房,玉寶打量四周,一張床就占去大半空間,雖狹窄,卻因收拾整潔,反顯得開闊。

    韓紅霞打來半盆熱水,一起揩面洗手。

    韓紅霞說,玉寶工作尋的如何了。玉寶不諱言,把目前所處困境講過一遍。然后說,紅霞,我想過了,我想回新疆去。此趟回來后,再看這座我從小長大的城市,感受到陌生和排斥。雖然同福里還是那個同福里,家還是那個家,人還是那個人,但似乎都與我無關了。

    第十五章 鼓勵

    韓紅霞把小方桌拖到門外,玉寶擺放椅子,飯菜一一端上,呂強拿來三瓶啤酒、兩瓶桔子汁,四人落座。

    小菜燒的是紅燒rou、干煎帶魚、八寶辣醬、清炒落蘇,咸rou冬瓜湯。桔子汁,韓紅霞和玉寶一人一瓶,呂強將啤酒瓶蓋抵在桌角,啪的一拍,蓋子飛特,泡沫咝咝冒,韓紅霞打手電筒尋瓶蓋,撿起說,曉得瓶子回收幾鈿么,帶蓋子三分錢,不帶蓋一分錢。劉文鵬說,瓶蓋值銅鈿。呂強倒滿酒,四人舉杯相碰,呂強說,今朝歡迎玉寶重返上海,上海很精彩,上海也無奈 ,縱然無奈再多,我們也要活的精彩。玉寶感動說,謝謝謝謝。劉文鵬說,以后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玉寶說,謝謝。

    韓紅霞挾塊紅燒rou,到玉寶碗里說,嘗嘗味道如何。玉寶咬了口,濃油醬赤,肥而不膩。玉寶說,是我有生以來,吃過最好吃的紅燒rou。呂強笑說,有眼光。再嘗嘗我煎的帶魚。玉寶挾了塊到碗里,韓紅霞說,帶魚有些細,該買寬點好吃。呂強吃口酒說,不識貨,這是釣帶。是用魚鉤釣上來,現釣現賣,新鮮的不得了。平常吃的帶魚,多是漁船出海灑網捕撈,出去一趟要好幾天才回來,魚的新鮮度大打折扣。劉文鵬說,長知識了,阿哥是真懂。呂強笑說,我是廚師呀,我不懂,還有啥人懂。玉寶說,帶魚確實新鮮,阿哥的廚藝太絕了。韓紅霞笑說,再夸伊,尾巴更要翹到天上去了。玉寶說,這是事實呀。

    韓紅霞說,呂強是有些家學淵源在身,一家門幾代廚子,阿爺是御廚,阿爸也曾參與國宴,可惜世事無常,前些年不好過,到呂強這里,只能在紡織廠燒食堂。呂強倒表現樂觀,舀一勺冬瓜咸rou湯泡飯,笑說,人生海海,起起伏伏,要學會隨遇而安,方得始終。劉文鵬說,阿哥菜燒的好,人生哲理也通透,我再敬阿哥一杯。

    吃完飯,天已全黑,玉寶看已不早,起身說,我要走了。韓紅霞說,等一等。進屋里又出來,拎著一塊醬油rou,呂強接過去,用牛皮紙和細繩包扎嚴實,再遞給玉寶說,我自家腌的,帶回去嘗嘗。玉寶婉拒說,夜飯已經破費了,哪好意思吃了還拿。

    韓紅霞接過紙包,塞進玉寶手里說,拿好!我們當玉寶親阿妹,還客氣啥,再推辭,我要生氣啦。玉寶只得收下說,謝謝。韓紅霞說,我送送玉寶。劉文鵬說,我來送吧,外頭黑燈瞎火,此地又魚龍混雜,兩個女人走夜路不安全。韓紅霞想想有道理,把玉寶拉到旁邊,湊近耳邊說,以在政策一天一變,再堅持堅持,回新疆是下下策,萬不得已才為之。關于工作事體,我和呂強到廠里看看可有機會,總之一句話,無論到何時何地,都勿要放棄希望。玉寶哽噎說,我記住了,再會。

    劉文鵬將玉寶送到車站,看著上了公交后,方才離開。

    玉寶走進同福里,最近天氣燥悶,房里熱的待不住,弄堂里擠滿男女老少,一邊乘風涼,一邊噶三湖,也有男人,僅穿條內褲,在水龍頭下,拿一塊毛巾、一塊肥皂,旁若無人的汰浴,腳底下水門汀地,濕了一大片,看到有人走近,年紀大的無所謂,繼續挺著肚皮,端起水盆從頭淋到腳,短褲濕后,又薄又透,顯出松弛的弧度,年紀輕的么,窺有女人經過,總歸不自在,隱到暗處,直到人走遠了,再現身出來。

    玉寶瞟到黃勝利,站在一堆男人當中,伸長脖頸,觀斗蟋蟀。

    玉寶佯裝沒看到,悶頭往前走,直走到自家樓下,也沒見到薛金花和玉鳳的身影,倒是趙曉蘋躺倒在藤椅,搖著蒲扇,懶洋洋連聲喚,玉寶,玉寶過來,我有話要講。玉寶走近說,啥。趙曉蘋說,啊里去了?玉寶說,去蘇州河會小姊妹。就特為這個問我。趙曉蘋說,矮下來,我真有話講。玉寶蹲下身,趙曉蘋說,馬主任在玉寶家里。玉寶說,以在么。趙曉蘋說,嗯,以在。玉寶說,難道我工作有眉目了,勞煩馬主任特為來通知。話里多少有些玩笑的成份。趙曉蘋笑說,死了這條心。這不是馬主任的風格。還有。玉寶說,還有啥,勿要賣關子。趙曉蘋說,同馬主任一道來的,還有王雙飛,一身行頭挺刮,就是兩條腿瘸瘸拐拐,有些攤招式。趙曉蘋又說,不會是來替玉寶說媒吧。玉寶說,瞎講有啥講頭,立直身想想說,要吃涼茶么,我剛經過老虎灶,有大麥茶,菊花決明子茶,去不去,我請客。趙曉蘋立刻站起,走走,眼不見心不煩。玉寶說,憑趙曉蘋的腦筋,去醬油店真個屈才了。

    倆人剛走到老虎灶,電話間里的老阿姨,探出身大喊,玉寶,電話,儂的電話。玉寶連忙跑過去接,是劉文鵬,問可到家了。玉寶說,已經到家,謝謝費心。劉文鵬嗯啊兩聲,沒再多講,電話就掛斷了。

    玉寶不甚在意,跑回老虎灶,兩杯茶剛從蒲包里拿出來,杯壁凝著水珠,杯口蓋一塊方玻璃,趙曉蘋吃菊花決明子茶,玉寶吃大麥茶,玉寶揭開方玻璃,吃一口,透心涼。抬眼看到前面桌,坐著阿桂嫂,在和個男人閑聊。今天的阿桂嫂把一頭波浪散開,搭在肩膀上,穿一條紺碧色碎花連衣裙。領口有些低,用珍珠胸針別著。嘴唇紅艷艷,像涂了唇膏。

    趙曉蘋說,阿桂嫂真有個性,還敢這樣穿。玉寶說,我沒覺得有啥。趙曉蘋說,馬主任尋過阿桂嫂談話了。玉寶說,談啥。趙曉蘋說,還能談啥,總歸是穿著打扮有傷風化,要注意影響,男人出海不在家,更加要每日三省吾身,勿要四處招搖,引得流言蜚語不斷。馬主任還講,天天花枝招展,也不曉打扮給啥人看。

    玉寶說,打扮給自家看,不可以啊。我要是有鈔票,我也這樣穿,多好看呀!

    趙曉蘋撇撇嘴說,馬主任么,還是前兩年那套。人家皮爾.卡丹,都來中國開服裝表演會了,馬主任還在閉關鎖國。玉寶說,皮爾.卡丹是啥人。趙曉蘋說,法國人,國際服裝大師。

    玉寶再看一眼阿桂嫂,喝了一口大麥茶。

    第十六章 勇氣

    潘逸年來北京的目的,是想在中海內部,自建團隊、實行承包責任制,即接到建筑工程后,包死基數,確保上交、超收多留、欠收自補。但和中海董事顧總、總經理梁總、談判了一下午,未有結果。走出會議室時,恰遇到香港的李先生,顧總借有事體,先行離開。

    李先生從口袋里,掏出三張入場券,分給他倆各一張,邀請一起去參觀演出。潘逸年看看票,是皮爾.卡丹首場時裝表演會,地點在北京民族文化宮。

    皮爾. 卡丹是首位來中國,舉辦時裝表演的、國際級服裝大師,前幾天,報紙、無線電鋪天蓋地報道,馬路上拉了橫幅,公告欄張貼宣傳畫,想不知曉都難。

    梁總說,要拿到這票可不簡單,聽講,入場有嚴格控制,僅限外貿界和服裝界、官員及技術人員。李先生的票從何而來,得交待清楚,我們才好放心。李先生笑說,放心啦,皮爾.卡丹是我的朋友,特地送給我三張券。

    梁總也笑了,這個說法倒是合情合理。

    潘逸年請倆人到全聚德吃烤鴨。飯桌上,潘逸年用上海話說,梁總,我午半天的提議,顧總會得同意吧。梁總也用上海話說,要聽真話么。潘逸年說,當然。梁總說,比較難。

    潘逸年說,改革開放五年了,承包制在農村、實行的風聲水起,為啥在企業中推行,就這么艱難。梁總說,你要理解,這是時代造成的困境,畢竟計劃管理體制、在國企內運營多年,大家已經習慣了,突然說改變,需要重新去認識、消化、接受、施行,絕非一朝一夕的事體。我再提外一句,就算強硬推行市場調控,萬一達不到預期,誰來承擔后果。

    潘逸年不語。梁總隱諱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潘總堅持按自己想法來,就要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氣,置此地而后生。潘逸年說,此話怎講。

    梁總說,從體制內走出去,前面到底是坦途還是絕壁,需要有冒險精神的開拓者、去闖蕩,去創造。

    潘逸年頓時醍醐灌頂,笑著和梁總碰杯說,謝謝。

    吃完烤鴨,招輛出租車,直往民族文化宮而去,三人檢票進入,坐在最前排。

    潘逸年環顧四周,場內早已搭好“t”字臺,音樂悅耳,人影烏泱,場面十分喧鬧。

    正式開場時,燈光調暗,彩燈和鐳射燈全部打向 t 臺,換了音樂,是 bertie higgins 的 casablanca。模特所展示的時裝,色彩之繽紛,樣式之大膽,模特動作之開放,使在場者大為震撼。最后,十數名模特簇擁著皮爾.卡丹,到臺前答謝,是個高瘦的白種男人,面龐露出笑容,深深鞠一躬,所有人站起鼓掌。

    潘逸年有了一種預感,未來至少二十年,這個長相平凡的洋人,以其名為名的品牌,在中國時裝界的地位、及國人心目中的知名度,將難以有其它品牌所能撼動。

    時裝表演結束,潘逸年三人,各自收到皮爾.卡丹贈送的時裝,潘逸年是一件男式長款風衣,一條女式連衣裙。

    送走梁總,潘逸年和李先生走在北京的街頭,李先生說,我前次在廣州的提議,潘總有決定了嗎?潘逸年笑而不語。李先生說,潘總做下決定后,一定要告訴我,我很樂意來投資。潘逸年說,待上海鴛鴦樓項目交付使用后,我再告訴李先生、我的想法,及我對未來的打算。

    李先生爽快說,好,我等著。潘逸年仰首看向天空,心情舒暢,今夜星光燦爛,路過一條胡同時,內里傳出西皮二黃的戲腔,令人也想跟著唱念做打一折。

    玉寶上四樓,拉開紗門進房,只有薛金花、玉鳳和小桃圍桌在吃西瓜。顯而易見,馬主任和王雙飛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