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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錢就是輸錢,這句話廣泛流傳于京都長樂坊的賭場間,卻依舊無法阻止人們在那里揮霍錢財。每每華燈初上,賭坊吸收東西兩市下市的商人和買客,成了夜間京都城最熱鬧的所在。 大盛博彩業繁榮自儒家思想的式微,這是非純正漢族血統王朝的必然結果。其用途主要有二。首先,“禮”不再成為尋常風險愛好者約束不勞而獲思想的束縛,越來越多的人將畢生心血投進賭局,或一夜暴富,或傾家蕩產,后者概率大,但前者的傳說顯然更廣為人知,才吸引賭徒絡繹不絕。其次,博彩業位于大盛產業的灰色地帶,富商或政客之間交易洗錢,皆可通過賭博進行,明為賭輸,實則暗行賄賂,保密性良好,為貪官污吏所鐘愛。 長樂坊賭場為京都之最,四周有水環繞,如護城河一般,且裝潢華麗,亭臺閣樓,飛檐青瓦,十分氣派。二樓為貴賓區,每張賭桌都有專人服務,端茶倒水,紅袖添香,各種玩法,全憑客人喜歡。 孫長明此時正坐在憑欄處,穿著低調,卻是長樂坊的熟人,凳子還沒捂熱,就有跑堂端來杜康酒,諂媚道:“孫老爺今天想玩兒什么,葉子戲還是猜大小?您有些日子每來了,可要好好玩兒個痛快?!滨`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18et. “俗!”孫長明面上不太明朗,因孫昌之事,被孫畔好一頓責罵,拘在府上數月,他都快四十歲的人了,還要被父親訓斥,傳出來實在丟臉,郁郁道,“玩小博,牽幾條魚來。有沒有小博的好手?統統叫來?!?/br> 小博的玩法并不復雜,即兩人相對坐,棋盤為十二道,兩頭置水,其中有魚兩枚。把長方形的黑白各六個棋子放在棋盤上,比賽雙方輪流擲骰子,根據擲采的大小,借以決定棋子前進的步數。棋子到達終點,將棋子豎起來,成為驍棋,便可入水“牽魚”獲籌,獲六籌為勝。 跑堂一聽心中大喜,連勝稱是,轉身叫人去了。小博在賭坊中不常見,玩兒葉子戲和樗蒲的人居多,規則爛熟于心則不好動手腳,偏偏孫長明又是出了名的只圖開心不論輸贏的,花錢如流水,只要哄了他高興,小酒一喝,誰還能看清骰子上畫的是六點還是五點呢? “那個冤大頭又來了?” “是啊萬老爺,就在二樓拐角處坐著,今兒想玩兒小博?!?/br> 賭坊老板正在柜臺后撥算盤,聞言樂了,捻著唇上小胡子笑道:“小博我行啊,我來跟他玩兒,不輸的他錢袋底兒光我就不姓萬!” 說罷就撩袍子站起來,跑堂在前引路,邊走邊說道:“萬老爺手下留情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您若贏太多,孫老爺下回不來了。” “知道了,給他留三分贏面兒,要捧得他高興是不是?” “是是是?!?/br> “好。對了,記得牽我剛養好的幾尾赤色鯉魚啊,喜慶。” “得嘞,您請吧?!?/br> 留在孫府上給孫長明看院門的心腹小廝走上賭場二樓的時候,孫長明剛輸給萬老爺五百兩白銀。這位爺人還樂呵呵的,懷里的美人一面斟酒,一面夸他宰相肚里能撐船,不拘小節,看得小廝臉色更差。 小廝疾步走上去,附在孫長明耳邊說了幾句,就見他面露驚色,壓著音量厲聲道:“怎么回事?” “往日北邊傳來消息,都是將紙條置入防水囊袋,系于魚尾,放入通向府內的水渠悄悄送進院中,神不知鬼不覺,從未有差錯。最近城門查得嚴,咱們的人運送貨物被抓了好幾回,因此消息頻繁。今日府上來了客人,有孩童于后院湖中撈魚,恰好撈到了系囊袋的,便交給了老爺……實在是意外啊?!?/br> “……父親看到了?” “是,老爺看了字條,勃然大怒,正四處尋您呢,您快回去吧?!?/br> 這下捅了大簍子,孫長明心下大駭,臉上又紅又白,十分滑稽。對面萬老爺見兩人竊竊私語,不明所以,以為孫長明輸得太多不肯下注,正要開口勸說,便聽他道:“今日就到此為止,改日再戰,改日再戰……” 說完就由小廝攙著離開了,腿軟得路都走不得。 孫長明回到孫府,還未走進正廳,就被一條死魚砸在臉上,糊了滿臉腥水,酒終于醒幾分,直直跪下,條件反射地認錯:“父親息怒,長明知錯了……” 此時已是深夜,孫畔仍著白日會客的正式衣袍,強忍著怒氣屏退下人,待門窗關緊,方對地上的孫長明道:“逆子!你還有什么勾當是我不知道的?快快從實招來。” “這,這走私珠寶之事,父親是知情的,是您當初指派給我的啊,說是給孫家謀的財路,讓我好好經營。”孫長明覺得有些冤枉。 “你還敢狡辯?”孫畔勻兩口氣,“謝尚青上任之前的安北都護府總領與我有些交情,當時北境已有紛亂,那些突厥賊子銷贓無門,我們不過順勢而為,也是取之有道。謝尚青尚且軟弱,謝雍卻是硬骨頭,我早早就跟你說,錢賺夠了,該收手了,真要硬碰硬,你有幾把刷子和謝雍斗、和圣人斗?若不是小兒誤捉你傳遞消息的魚,我竟不知你還在與北境強盜來往,你好大的膽子,為父的話都敢當耳旁風?” 孫長明無話可說,只能反復著“長明知錯,長明知錯”,以求喚起孫畔的愛子之心。 他確實記得孫畔的囑咐,這幾年走私愈發艱難,可他好賭,若是沒有這條線源源不斷地送來銀子,如何支撐起他這燒錢的愛好。總想著賭完這次就再也不賭了,卻一直懷念贏錢和被人吹捧的滋味,這見不得人的勾當便一直持續著,到今日東窗事發。 “你就造吧,我老了,要殺要剮,左不過少幾年命數。你呢?長明,你活夠了嗎?” 說到死,孫長明才想起活著的諸多好處,脊背發涼,涕泗橫流,扒著孫畔的衣角哀道“救命啊父親……”,孫畔理都不理,甩開他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冰鑒太沉,船上儲冰也不便利,幸好船行時有風,常德喜便將書房窗戶打開,習習涼風吹入艙內,輕輕掀起桌上鋪開的紙頁,正是靠岸金陵時呈上來的、從京都快馬加鞭送到的密報。 共有兩封。一封上書:“阿爾泰山以西部落名將阿史那烏夜襲劼力小可汗,焚其糧壘,元氣大傷,或恐將有部落之爭?!?/br> 另一封即是何晝記錄的京都城門查獲私自販運售賣北境珠寶之名單。 李昀花十年時間喂肥了一批惡狼,其中幾頭蟄伏在北境,他們強大卻不團結,彼此為敵,各自為政,稍加挑撥,則不攻自破;另外幾頭蟄伏在朝中,他們貪心不足蛇吞象,尚不敢顛覆政權,卻總是想在有限的空間里多謀些權柄,多斂些錢財,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自以為事事縝密,卻處處留下蛛絲馬跡。 漫長十年成就了李昀的耐心,要讓他們猝不及防,刺才能連根拔起,又快又狠。 閱畢,用案臺燭火燒掉密報,李昀回到起居船艙,崔至臻早已熟睡,他輕手輕腳地更衣,上榻將她擁入懷中,仿佛擁住自己最后的良知。 很長一段時間里,李昀不知這樣的局面該如何收場。 人是社會動物,歲月不是白白流逝的,它使生存在同一時空的人與人之間行成了盤根錯節的關系網絡,拔掉一個,必牽連其他。譬如他要打壓孫家,指使文向童年好友辛凌洲舉報孫長明,是背刺李文向,同時也是在傷害太后的情感。又譬如他要利用謝雍,是直擊他人性中的軟弱,變相逼迫將昔日并肩作戰的戰友拋棄,割斷與安北都護府的聯系,謝雍焉能不痛? 為達成一些目的,需要讓無辜的人受傷,這是李昀作為帝王最大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