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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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子入太極宮不可攜兵器,何晝今日未著盔甲未持寶劍,一身輕松地由太監(jiān)指引向興慶殿走去,那里是李文誠處理政事的場所。興慶殿的規(guī)矩沒有御書房多,卻也著實令人頭疼,先是入太極宮需搜身,從宮門口到殿內前后換了三個太監(jiān)引路,等級各不相同,因為消息層層上遞的關系,等何晝終于進入主殿,已經過去小半個時辰。對于這種在小事上蹉跎人以彰顯權力的規(guī)矩,他心里門兒清,同時不屑。 何晝在跟隨何由在錢塘治水之前常年任軍營塘騎,即行在大軍之前勘察地形、打探敵情和傳遞消息,無論是對人、對事還是對環(huán)境都十分敏感,并且養(yǎng)成走路無聲的習慣,領他上殿階的太監(jiān)回頭看他一眼,笑道:“一聽將軍就是好身手,走路都靜悄悄的?!?/br> 宮里的人圓滑,混到高位的太監(jiān)們更是巧舌如簧,癩蛤蟆都能夸出花兒來,日常奉承攀談信手拈來,可以說太極宮與各大臣的人際關系有很大一部分是太監(jiān)建立起來的,是個十分有趣的現象。但何晝不吃這一套,語氣生硬:“行軍的功夫罷了,請公公仔細帶路,無需多言。” 太監(jiān)沒料到這人如此不客氣,尷尬地呵呵一笑,徹底收聲。 進了主殿,太監(jiān)腰彎得更深,對著里面的方向說道:“殿下安,何將軍來了?!?/br> 黃花梨木書桌前伏案的人抬起頭,何晝之前只遠遠地見過李文誠一面,看得并不真切,今日一見,才明白為何滿堂朝臣對他稱贊有加,除了為人處世、詩詞歌賦,李文誠長相清俊,溫潤如玉,僅觀面相就知是個脾氣好的,確實很符合那些酸文人清冷自持、端正方直的審美。何晝將奏折遞給太監(jiān)上傳,合手作揖,“二殿下安。此帖上記錄了近十日以車運送違禁貨物進出城門的名單,其中走私販運珠寶首飾為主。” 李文誠翻開來看,一目十行,“可有核查商販身份?” “回殿下,經戶部檢驗,其戶籍、路引俱為真,唯缺通行證,臣疑心主使者或為京內人士,里應外合,將貨物運入城內?!?/br> 李文誠點頭,將何晝所說的情況補充在奏折下方,等墨跡干透間隔,招呼何晝坐下:“烈日炎炎,何將軍辛苦。何不喝杯茶松快松快,我這兒有上好的敬亭綠雪,別的地方都喝不到?!?/br> 何晝仍站在原地,姿勢未變,“不敢煩擾殿下,等您過目后臣便告退,此奏折還需快馬加鞭遞給圣人?!?/br> 這話說得十分沒有情商,李文誠也不惱,還是笑吟吟的表情:“我與何將軍共事兩月有余,裴太傅與謝將軍有緣,您與謝將軍親厚,按理說應該彼此信任才是?!?/br> “臣不敢,何德何能與殿下相提并論。” 笑意微斂,放下蘸了朱砂的筆,“怎么,何將軍對我很有意見?” 他站起來,走到何晝面前,何晝面不改色道:“微臣沒有?!?/br> “首先,你入興慶殿,無論因謝將軍還是別的,都屬自愿。其次,你若對謝將軍牽扯進黨派之爭心有不滿,應與他商討,大可一走了之。最后,我很好奇,謝將軍為父皇辦事是為前途,你呢?你為了什么?” 李文誠睥睨的樣子與李昀有幾分像,三言兩語輕飄飄挑撥何晝和謝雍的關系。實際上李文誠印象中與李昀的相處時間很少,裴若愚的教導占據大半的少年時代,如果一定要說說他從李昀身上學到了什么,應該就是這樣,坐山觀虎斗,將矛盾從他身上轉移,削弱敵人就是壯大自己,上位者樂于看到的最好局面是朝堂上的勢力彼此殘殺、牽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謝雍是不是告訴你,他決定回京,是為鏟除北境異己,還豐州百姓平安?” 何晝皺起眉頭,抬眼看向李文誠,心中暗罵他是個笑面虎。 “你覺得只是這樣么?”李文誠露出點真心實意的笑容,拎著奏折拍拍何晝的肩,待他接過,繼續(xù)說道,“何將軍守了這么久城門,名冊一沓一沓地呈上來,犯人審過一批又一批,怎會沒察覺到異常。這些珠寶從何而來?你可知你收繳的瑪瑙和寶石,皆為西域珍品,本該從北境走官道供奉入朝,為何會隨意流于京市。” 何晝背上一涼,心中有個猜測,卻不敢相信,“……微臣不知?!?/br> “近年北境搶劫案頻發(fā),人心惶惶不安,搶來的財物必要出售才能獲益,由此這些珠寶首飾流通到全國各地,京中富人云集,他們怎么可能錯過機會?于是便有你呈給我的奏折?;蛟S你想問我這與謝雍有什么關系,”李文誠緩緩按下何晝合在胸前的手,仿佛卸下他的最后一道防御。 “走私珠寶是小,無非事關錢財,但若走私軍火兵器呢?父皇禁關市鐵器,是因大盛之冶鐵,其技高超,兵器不可流于市,此乃兩軍對壘之制勝關鍵。若父皇發(fā)落北境走私一案,一樁樁一件件,安北都護府治理不嚴,頭一個擔責,謝尚青是退下來了,謝雍可逃不掉,他要收拾他父親的爛攤子。安北都護府被清洗,府上那么多項上人頭岌岌可危,他承受得了嗎?” 何晝呼吸不穩(wěn),強撐著說道:“微臣知曉,殿下別再說了……” 這又是一個李文誠繼承自李昀的地方,人的心理防線是一步步擊潰的,你需要在適當的時候加碼。 “謝雍不是迫于形勢,他逃跑了,做了京都中郎將,從此安北都護府與他再無干系。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放棄了豐州,選擇了自己,”李昀轉身,沒有理會何晝的狼狽,走回書案后坐下,氣定神閑,“謝將軍當然有仁心,他為北境百姓的心是好的,但人怎么可能非黑即白呢。預判危機并抓住機會保全自己,這才是人性。” 聽完這段話,何晝默默了許久,告退離去,李文誠的目光跟隨著他的背影,直到那灼灼烈日光輝將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