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見明月 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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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鳶神色微微有些不自在,心不在焉地坐在暖榻上,看著大夫神色。 大夫還是上次給她開藥的大夫,又像初次一般右手換左手復換回右手,滿面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到自我懷疑,自言自語:“不該啊?!?/br> 他盯著陸鳶問:“夫人可有按時喝藥?” 陸鳶漫不經心點頭:“一直在喝。” 大夫眉心緊鎖,搖著頭道:“不該啊,怎么會毫無起色呢?” 按說喝了一個多月的藥,該見效了,怎會毫無起色? 褚昉坐的筆直,聽到“毫無起色”,目光變了變,眉頭微皺,看向陸鳶身旁站著的青棠,沉聲問:“夫人果真有按時喝藥么?” 青棠連連點頭:“有的,一頓沒落過?!?/br> 褚昉看向大夫,似在尋求答案。 大夫又診了片刻,說道:“上次便察覺夫人肝氣郁結,今次好像更嚴重了,夫人可是有煩心事?” 陸鳶微微嘆口氣:“沒什么緊要的煩心事,大約就是子嗣一樁吧。” 大夫道:“夫人放寬心便可,越是郁結,越不易治病。” 陸鳶緩緩點頭,大夫又開了些舒心順氣的藥,千叮萬囑陸鳶寬心放松之后才離開。 鄭孟華也關切安慰幾句,去同鄭氏回話。 陸鳶斜倚在暖榻上一動不動,她察覺褚昉盯她的眼神,似是已經起了疑心。 往后,他若是請大夫一月一診,豈不是更難應付? 默了會兒,陸鳶看向褚昉道:“國公爺,不如……” “我說過,你安心養病,不必胡思亂想,褚家不會在這個時候棄你不顧?!?/br> 褚昉語氣很淡,聽不出喜怒,但音色很沉,似是為了打消她的胡思亂想而給出允諾。 兩人之間又是良久的沉默。 陸鳶忽然問:“若是我永遠調不好呢?” 褚昉看向她,眉宇間似有些不耐,“大夫既說可以治,便是可以治,你莫亂想?!?/br> “國公爺,予我一封休書吧。”陸鳶雙目無神盯著窗外,沉沉說道。 她忽然不想再等了,不想再聽憑他們所謂仁至義盡地照顧,不想再等他主動說出休妻這種話。 若這個年夜飯,能回陸家吃,或者去她自己的酒樓吃,她是極歡喜的。 她一直企盼著好散的這日,褚昉若能感念她兩年來任勞任怨,和平休妻,且在休妻之后不再記恨陸家,那她這樁姻緣就算功德圓滿了。 陸鳶在等褚昉的答復,最后等來的卻是他離去的腳步聲和吱吖的關門聲。 她無奈地長嘆一聲,到底還要她等多久? ··· 褚昉出了璋和院,漫步雪中,心緒有些亂,不知不覺竟來到了蘭頤院。 他抬步進去,聞著一室藥香,坐在暖榻上出神。 這一日終于還是要來了,他必須要做個選擇。 就算陸鳶不自請休棄,母親有一日也會逼他休了她。 而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她不孕,褚家為她治病,闔府優待于她,可到最后,她的病毫無起色,褚家待她仁至義盡,在此時休棄她,順理成章,不致授人以柄。 她呢,為何自請休棄?想掙得最后的體面? 她一直都是個體面人,盡管在他和母親面前低眉順眼,看著沒有半點脾氣,可她給人的感覺,低姿態卻并不卑微,像蒲葦,誰都可以搓磨,卻總是能很快恢復如初,好像什么都不曾發生。 那為何這次,她就挺不過去了? 太在意子嗣一事?太害怕不能為他生個孩子? 過去的兩年,她定是明白,他不想她為自己生孩子,而這次南征回來,她應也是察覺他改了主意,所以很珍惜在意這次機會,很想懷上他的孩子,所以才因不孕一事郁結在心? 第15章 無端生氣 ◎不耐煩待在她房里,卻發作不得◎ 陸鳶沒等來褚昉的答復,卻等來了自家兄弟和meimei的探視。 陸家兄妹被帶進蘭頤院時,陸鳶才知,她因不孕而郁結于心的事已經人盡皆知,父親急得團團轉,重金遍尋名醫,搜羅了十來個大夫,卻不好往褚家送,只能讓兄長先來探病。 陸徹自受魏王案牽連被降職后,索性遞了辭呈一心行商,天南地北的跑,前些日子剛回到京城便聽說了meimei的事。 在他印象里,meimei不像是會輕易郁結于心的人,兩年前,父親以死相迫逼她嫁入褚家,舊情郎因此心疾突發差點丟了性命,她都挺過來了,如今只是子嗣緣薄而已,又不是無藥可救,她何須如此郁郁寡歡? 但看著曾經珠圓玉潤、朝氣蓬勃的meimei懶洋洋斜倚在暖榻上,身形清減,容色憔悴,陸徹仍是有些心疼。 陸鷺直接沒忍住眼淚,抱著jiejie哭起來,陸鳶安撫著meimei,笑著說:“快別哭了,傳進別人耳朵里,該說褚家苛待我,叫你們心疼了。” 陸鷺見屋里都是自己人,小聲泣道:“他們就是苛待你。” 陸徹提醒小妹道:“別胡說。” 陸鷺瞪兄長一眼,怏怏不語。 陸徹看著meimei默了會兒,掩去目光中的疼惜,說道:“不如我跟安國公說說,接你回娘家住幾天,讓大夫為你好好診診?” 陸鳶搖頭否道:“年關在即,我這時候回娘家,讓褚家的面子往哪擱?再說我這不是疑難雜癥,并不難治,讓爹爹把家里的大夫都遣散了吧。” 陸徹思想片刻,忽然問:“你的藥都是青棠親自煎的嗎?” 陸鳶知曉兄長在擔心什么,誰都知道褚昉的舊情人住在府中,還具有掌家之權,而陸鳶不孕的最大受益者也是鄭孟華,難免會猜疑到她身上。 陸鳶肯定地點頭,又勸兄長:“你別胡思亂想,褚家家風嚴正,不會做出這種事?!?/br> “你的藥方給我,我讓人制成藥丸給你送過來,不經褚家人的手。” 陸鳶知道兄長向來謹慎,只好讓青棠寫了一份藥方給他。兄妹又說了會兒話,褚昉回來了,邀兄長去了璋和院,只留陸鷺陪著jiejie。 陸鳶便問起她與賀震的事。 陸鷺說道:“jiejie你別管了,他已經答應我,婚期前若能默寫下來《竹書紀》,我才嫁他,若不能,他就主動退婚?!?/br> 陸鳶一怔,霎時明白褚昉讓她譯書的用意所在,沒想到褚昉也是受人所托,竟會幫屬下做這種事。 陸鳶把譯書一事說與陸鷺,“你這招行不通了,那《竹書紀》古今對照本怕是已經到了賀左衛手里,說不定現在他已經背了一半了。” 陸鷺假意嗔怪道:“jiejie,你莫不是被那賀小將一句‘長姐’給收買了,故意幫他的?!?/br> 陸鳶點著她額頭笑,“他若是品行端正,我還真要幫他,把你這個伶牙俐齒的小東西早點嫁出去!” 陸鷺按下jiejie的手,貼她更近了些,悄悄掏出一封信,小聲道:“元諾哥哥知道你生病,很擔心,托我帶給你一封信。” 陸鳶面色大變,卻是急忙接過信塞在暖榻褥子下,低聲訓斥道:“阿鷺,你怎么做這樣的糊涂事!以后再不能如此!” 她知道這兩年來他們都沒有忘記彼此,可周元諾做事向來有分寸,從未再約見她或者私自遞信,這次竟犯了糊涂,托meimei帶信到國公府,他就不怕…… 陸鷺明白jiejie擔心什么,委屈道:“元諾哥哥也是擔心你啊,他去找我時看著很憔悴。” “總之,以后不可再做這種事,一旦事發,陸家和周家都沒有活路?!标戻S厲聲命令道。 姐妹倆又說了會兒話,陸徹在褚昉的陪同下折回蘭頤院。 陸鷺向來不喜褚昉,自他進來就不怎么說話了,房中氣氛頓時沉靜下來。 陸徹與褚昉對視一眼,溫聲交待meimei道:“你安心養病,別胡思亂想,等過了年關,我來接你回去住上一段日子?!?/br> 陸鳶訝異地看向褚昉,好奇二人說了什么,兄長竟當著褚昉面說出接她回家這種話。 陸徹補充道:“國公爺已經答應了?!?/br> 說完這些,兄妹又寒暄幾句便告辭離開,褚昉竟親自送陸家兄妹出門。 陸鳶詫異地看著褚昉出門,抓起藏在褥子下的信,本是要直接丟進爐子里燒掉,想了想,終是沒忍住拆開看了下,一目十行地看完,趕在褚昉回來前扔進了爐子,親眼看著它燒成灰燼。 褚昉折返時,看到陸鳶站在暖爐前發呆。 “冷嗎?”褚昉走近問,順手扯過她小手握在手中,察覺一陣涼意。 陸鳶撤回手,給他倒茶喝,莞爾道:“不冷,我就是這體質,手腳總是要涼些。” 倒完茶,陸鳶在褚昉對面的榻上坐下,兩人各捧一盞茶,中間隔著一張四四方方的小茶案,各自喝著茶,相對無話。 陸鳶看似沒往褚昉那邊看,卻總能在他茶將見底時及時添滿。 坐了會兒,陸鳶感激道:“多謝國公爺?!?/br> 她在謝什么,褚昉心里清清楚楚,謝他肯打破不與陸家打交道的原則,準許兄長上門看她,也謝他對兄長和meimei還算以禮相待。 但這些值得她感恩戴德、千恩萬謝么? 褚昉不想給以任何回應,像對待她往日千千萬萬次的恩謝一樣。 他只是喝著茶,俊朗的五官勾勒出冷淡而高貴的線條,這樣的容色名動京城,令無數人回眸側目,但眼前女子好似從未多看一眼。 大約覺得喝茶太過單調,褚昉命書韻去璋和院拿了幾卷書過來,他坐在旁側翻看起來,竟一時沒有要走的意思。 陸鳶心中納罕,卻什么都沒問,坐了會兒,移步到書案前核算賬本。 她左手打算盤,右手執筆,幾乎左右同時開弓,神情專注。 她指節修長靈巧,五指交替撥著算珠上上下下,干脆利落,靈活自如。 噼里啪啦的算珠響聲縈繞在靜謐的房間內。 青棠不由奇怪:往常夫人都是心算,今日怎么改用珠算了?不怕吵到姑爺么? 青棠小心去探褚昉的神色,見他神情自若,專注看書,竟似聽不見算珠的響聲。 倒是陸鳶打了會兒算盤后突然停下,滿含歉意地看向褚昉說道:“國公爺,我可是吵到你了?是我疏忽,竟忘了你在看書,我這就別處去?!?/br> 她拿過算盤起身,欲出門去,聽褚昉聲音很淡地說了句:“你算你的,無須別處去?!?/br> 伴著話音,他翻了一頁書,竟似真的不相干擾。 他既這樣說,陸鳶沒再出去,卻也不好接著打算盤,只能改為心算,很快便核算完畢,實在無聊,只能沒事找事修剪房中的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