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見明月 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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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褚昉不在的時候,她心算完畢都會睡上一覺歇歇神思,或者拼補謄寫破碎的《笑林廣記》,但顯然這兩件事現下都不宜做。 用過晚飯,青棠照常端來藥,當著褚昉的面,陸鳶只好喝了下去。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這藥如此苦澀,苦澀到掩蓋了所有味道。 她無意識顰緊了眉,端過一盞花茶清口,卻見褚昉安靜地看著她,眼神淡漠。 她不動聲色舒展眉心,清口之后又小啜幾口茶,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已經習慣了藥的苦澀。 褚昉在這時突然開口,吩咐書韻:“明日拿些蜜餞過來。” 陸鳶掀眸朝他看了眼,柔聲道謝,可這句道謝卻似觸怒了褚昉,他平靜的目光變得有些煩躁,面色冷肅幾分,拿了書坐去燈下自顧翻看。 陸鳶察覺褚昉在生氣,只覺莫名其妙,以前他待她也很冷漠,但基本的修養還在,只要她規矩本分,沒礙著他的眼,他不會無端沖她撒氣。 而且他也不曾一連許多日宿在她房里,更不會像今日一般閑來無事在她房中看書,更不必說主動提出叫人給她送蜜餞。 一切都太反常了。 大概是看在她生病的份兒上?因為大夫說她肝氣郁結,要她寬心,所以褚昉才會耐著性子給她更多陪伴? 這樣想來,一切便說通了,他不是無端生氣,而是明明不耐煩待在她房里,卻偏偏發作不得,只能自己生悶氣。 那她之前自請休棄一事,他可曾好好考慮了? 他心中可是已經有了決定?只要再忍過三個月,再對她布施一些恩義,便可名正言順休妻。 陸鳶心中升起一絲希冀,好似看見了蔽在云后的日輝,只待一陣清風拔開濃重的陰云,一切森郁都可見日而銷。 第15章 夫妻恩愛 ◎她倒想方設法勾起我兒來◎ 蘅芳院,鄭孟華正與幾個管事合計采買年貨的事,聽說書韻求見,立即放下手邊事把人請了進來。 “表姑娘,主君讓我取些蜜餞給夫人送去。” 鄭孟華愣了下,不由問:“表哥說的?” 書韻知她真正介懷的是什么,輕輕點頭,朝她身后幾個管事婆子瞥了眼,用意很明顯。 鄭孟華暫時屏退幾個婆子,對書韻道:“有話直說吧。” “主君這幾日下值回的早,經常到夫人院里喝茶看書,昨兒見夫人喝藥皺眉,特意吩咐婢子拿些蜜餞過去。” 臨近年關,諸般事務基本落定,褚昉一般只當半日值,后半晌閑暇在家,鄭孟華也是知道這事的,但她近來忙著cao持庶務,沒留意褚昉動向,不想他竟去了蘭頤院。 書韻見鄭孟華沉默,想她畢竟出嫁五年,不知府里近況,便小聲補充道:“以前主君若看書,都是在璋和院,不常去夫人院里的。” 鄭孟華微微點頭,想了會兒,對書韻道:“你先回去,等會兒去松鶴院找我,蜜餞到時候再拿。” 說著,她掏出一粒碎銀塞到書韻手里,書韻急忙推辭:“表姑娘,您待我有恩,這些事不過舉手之勞,哪值得您如此破費。” 鄭孟華攥著她手收緊碎銀,和善地笑著說:“從我還在府中時,就是你在照顧表哥,咱們的情分還長著呢,這些權當你的脂粉錢,你正是大好年華,該好好打扮,等時機合適,我替你籌謀,收進房里來。” 鄭孟華雖未明說,書韻也知這個房里自是安國公的房里。褚昉出身世家,容儀俊美,允文允武,上馬可統三軍,下馬可唱風雅,這樣的主君,書韻自是仰慕已久,且他們這種婢子身在奴籍,將來就算嫁人也只能嫁入奴籍,哪有給主子做妾來得榮光,妾室雖無名分,若得主君寵愛,吃穿用度高人一等,也不算枉活一世。 書韻心中認定鄭孟華是將來的主母,聽她如此允諾,自是歡喜應下。 待鄭孟華去了松鶴院,書韻便立即尋了過去。 鄭氏聽說書韻要見鄭孟華,想是兒子有吩咐,把人傳了進來。 書韻又說一遍來意,鄭氏聽罷,雖然奇怪兒子何時有心情過問這等小事,卻沒多問,叫書韻拿了蜜餞回去。 待房里只剩姑侄兩人,鄭孟華狀似隨口說道:“幾年不見,表哥倒是懂得體貼人了,聽書韻說,表哥這幾日下值都在嫂嫂房里陪她。” 鄭氏不知還有后面的事,看向鄭孟華問:“幾日都在?” 鄭孟華點頭:“是呀,不過表哥平日公務繁忙,只在此時有些閑暇,該多陪陪嫂嫂。” 鄭氏臉色沉下,“那個狐媚子,我還當她安分了,叫她好好養病,她倒想方設法勾起我兒來!” 鄭孟華忙替鄭氏順氣,勸道:“姑母,您別生氣,嫂嫂因為子嗣一事不順心,表哥多陪陪她也是應當的。” 聽她提到子嗣,鄭氏臉色更冷,恨聲說道:“將養了兩個月,沒有半點起色,明知照卿子嗣不宜再等,她竟連句敞亮話都沒有,當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沒規矩沒教養!” “別人家的主母,曉得自己不好生養,總要早早為丈夫籌謀,她倒好,別說給丈夫納妾了,還心安理得霸著丈夫,去,叫她過來,我問問她打算何時給褚家添丁。” 丫鬟領命便立即去了,鄭孟華邊給鄭氏順氣,邊柔聲道:“姑母,早知你氣成這樣,我便不與你說了,表哥和嫂嫂夫妻恩愛不是好事么,您何必如此生氣?” 鄭氏冷笑一聲,“夫妻恩愛?那陸氏配么!” 話雖這樣說,鄭氏心中卻一陣不安。 陸氏貌美,便說艷冠京城也不為過,且這兩年她柔婉恭順,打理庶務也算井井有條,大有悔過之意,自家兒子畢竟是個男人,枕邊風聽久了,難免就陷了進去。 鄭氏看一眼侄女,想到幾次與兒子說起娶平妻的事他都一再拖延,不曾給個準話,本以為兒子只是顧及官位怕授人以柄,如今再想,怕是沒這么簡單。 這其中定有陸氏作梗。 作者有話說: 今天有點不舒服,文有點兒短小,寶子們海涵~等我過去這兩天,滿血復活。 第17章 再請休書 ◎讓照卿予你一封放妻書◎ 不消多時,陸鳶便到了松鶴院,待她見過禮,鄭氏并沒叫她入座,開門見山問:“大夫說你還須多久能調養好?” 陸鳶恭瑾回道:“說的是至少半年,但前兩個月并無起色,怕是不好說了。” 見她還算誠實,鄭氏面色稍緩,說:“照卿過了年就二十五了,放在旁人身上,早是兩個娃娃的爹了,確實不宜再等,你可有為他打算過?” 見陸鳶沉默,鄭氏直接說道:“你一心養病,沒精力想這事,我也不怪你,只我今日叫你來,是要知會你一聲,照卿已答允娶華兒做平妻,按我的意思,婚期便定在正月,婚典諸事也不須你cao持,只一點,照卿身居高位,臉面最是緊要,你作為他妻子,自當維護于他,莫學那小門小戶潑辣婦人,失了體面。” 一番敲打之后,鄭氏盯著垂首恭立的陸鳶,等她的答復。 其實鄭氏心里已有了答案,以陸鳶一貫的溫順,定會恭恭敬敬應聲是,她要的就是這句溫順的“是”。 “母親,平妻,于禮不合吧?” 陸鳶抬起頭,目光平靜,不卑不亢地說道。 鄭氏姑侄俱是一愣,誰都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未及他們反應,陸鳶繼續說道:“兒媳明白母親的顧慮,也知該為國公爺籌謀子嗣一事,但自古嫡庶有別,尊卑有序,平妻實在不合禮度,怕有損國公爺的名聲。但兒媳染疾,不能替國公爺誕下子嗣,深感羞愧,自請休書一封,允我歸家。” 陸鳶跪下去,音色平靜無波,沖鄭氏叩拜道。 屋內一片寂靜,鄭氏姑侄面面相覷片刻,再次看向陸鳶。 鄭氏問:“你可想好了?” 陸鳶答:“兒媳這些日子一直在想此事,已是深思熟慮。” 鄭氏心內竊喜,面上卻不顯,想了想,示意鄭孟華扶陸鳶起身,和善道:“你能這樣想,也不枉照卿與你夫妻一場,算來過了年,你嫁進來便滿三年了,但結發夫妻得講求緣分,你和照卿三年無子,想來是無緣的,歸家也是個好去處。” “母親說的是。”陸鳶柔聲說道。 鄭氏指指暖榻,示意陸鳶坐下,而后滿面慈色道:“但下堂婦的名聲總歸不好聽,你肯為照卿著想,我們自當投桃報李,這樣吧,等過了年,讓照卿予你一封放妻書,和離便罷,也算好聚好散。” 如今坊間皆知陸鳶不孕,褚家便是休了她也無可厚非,雖說和離與休妻殊途同歸,但和離,更顯得褚家仁義,便在此時仍舊顧及陸鳶名聲。 陸鳶笑了笑,領下這個人情,說道:“多謝母親。” 鄭氏善解人意道:“馬上就過年了,怎好讓你此時灰溜溜地回去,你且寬心,我與照卿說說,讓他過了上元節再辦和離的事。” 陸鳶微微點頭:“都依母親。” 鄭氏笑起來:“你是個好孩子,我們不會虧待你,定給你一筆傍身的資財,日子還長著呢,你定能再尋到一樁門當戶對的好姻緣。” 陸鳶笑了笑,沒有說話。傍身的資財,他們不給她不會要,但若給,她亦不會推拒,至于姻緣,一別天地寬,再與褚家無關了。 鄭氏達成目的,沒有多留陸鳶,交待她安心調養后便放她回了蘭頤院。 一出松鶴院,陸鳶忽覺神清氣爽,好像長途跋涉后,終于自泥沼中抽·離,那些混濁的東西再不能拉著她沉陷,她終于可以洗去一身泥濘,邁著輕快的腳步向遠方去,遠離這片泥沼。 今日陽光好,映得院中紅梅神采奕奕,陸鳶穿行其中,竟不由自主折下一枝放在鼻前嗅了嗅。 紅梅不似臘梅,香味很淡,陸鳶吸了吸鼻子,只吸入一股寒氣。 這一幕被在院中曬暖兒的王嫮瞧去,她打趣道:“嫂嫂,今日怎么這般好興致。” 王嫮已有兩個月身孕,之前有些胎像不穩,連著臥床休息了半個月,今日才在褚暄陪同下出來透透氣,恰巧看見陸鳶折梅。她嫁進褚家一年多,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有生氣的陸鳶。 陸鳶莞爾一笑,朝她走來,寒暄著問她近來感覺如何。 王嫮答了幾句后,拉著陸鳶行至隱蔽處,壓著聲音鄭重其事地提醒:“嫂嫂,難道你就沒覺察喝的藥有問題么?” 陸鳶一怔,看著她搖搖頭。 “我的傻嫂嫂,你怎么不想想,怎會喝了一個多月的藥一點起色都沒有,你身邊就一個青棠伺候,顧得了這頭顧不了那頭,別人要想在你的藥里動手腳還不是輕而易舉?而且你可知你不孕的事怎么傳出去的?我聽說,外頭茶樓酒肆都在談論這事,你想想,那林大夫是個知輕重的,怎會亂說,若無人在背后推波助瀾,這事哪能鬧的滿城風雨?” 雖未明說,但言辭之間指向何人卻是明明白白。 王嫮見陸鳶沉思,接著道:“之前小鄭氏生辰宴,請了不少人,傳個閑話可是手到擒來,不費吹灰之力。” 陸鳶明白王嫮的意思,也猜到自己生病廣為人知應非偶然,但流言的源頭已不可追溯,她無憑無據,總不能靠著猜疑去討公道。 且就算她有憑據,這公道就能討回來么? 陸鳶釋然地搖頭,示意王嫮不必再說,“都過去了,何必再去計較,弟妹,你好好安胎,院里頭孩子多,小心些,莫叫他們沖撞了。” 王嫮歪頭看著陸鳶,有些看不透她。 兩人以前共同掌家,你來我往常有摩擦,陸鳶看似溫吞,但從沒有吃過實質性的苦頭,倒是王嫮常常被她氣得有苦說不出。王嫮比誰都明白,陸鳶絕非看上去那么軟弱可欺,為何這次竟不計較? 陸鳶無意深究,王嫮一腔是非無處說,很快就沒了與她聊天的興致,悻悻去了別處。 陸鳶往蘭頤院去,聽見門口傳來家奴對褚昉見禮的聲音,而后便見褚昉往松鶴院去了。 鄭氏派人在門口守著褚昉,大約要跟他說和離的事吧? 這樣也好,省的陸鳶再費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