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薄情( 雙重生 ) 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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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柳伯以為這人是要過去,自覺擋了別人的路,畢竟這樓道確實有些窄,但他靠圍欄處挪步,也不見這人過去,再看這人的目光直直落在姑娘身上,想起兩個月前溫滔的事,眉頭一豎,就要問出口時。 這人卻躬身拱手,道:“柳姑娘,我家大人有請,望能見您一面。” 柳伯乍驚,問道:“是誰?” 這京城中能被稱為大人,只會是當官的。方才是沒講話,可現在再瞧這人的樣貌舉止,定是大戶人家出身。 是哪個大人?請他們姑娘干什么? 柳伯劃過許多心思。 這人答道:“督察院副都御史秦大人。” 一聽這話,柳伯呆了,沒弄明白這樣的大官怎么就和姑娘扯上干系了。 曦珠也愣住。 這人言簡意賅再道:“大人說是昨晚中秋燈會,關于您看到那兩人的事,要和您商談。若您愿意,就與大人相見,若不愿,大人也不勉強。” 曦珠一瞬感到冰涼。 這樣明了,就是說昨夜燈會快要結束之際,衛度和那女子在一起的場景,不僅是她看到了,秦令筠也看到了。 他要見她,是想做什么? 還是這樣給人選擇。既讓人來傳話,就篤定了她會去。 曦珠咬緊唇。 她確實不能不去。 她不能確定衛度私養外室的事,作為好友的秦令筠早就得知,或是衛度隱瞞了所有人,誰都不知道。 前世她身份尷尬,知道的實在不多。 若是秦令筠早就知曉所有的事,那他會不會把昨晚那幕告訴衛度。 說了,本就被衛度瞧不起的她必定被針對,不說,再想起前世刑部牢獄的事,他是想威脅她嗎? 若是秦令筠也不知衛度有外室的事。 那他的邀見,又是為了什么? 似乎只在剎那,曦珠想了許多,最后深吸口氣,問道:“他在哪里?” 這人側身,轉望樓道盡頭的雅間,示意道:“大人在那里等您。” 曦珠收回目光,對柳伯緩聲道:“您在此處等我。” 如今的太子沒有被廢,鎮國公府衛家也沒有倒,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秦令筠并不敢對她做什么。 可這份定心在想起那些往事時,仍然讓她膽寒。 曦珠不能完全放下,在去之前,她望了眼柳伯,想他明白自己的意思。 剝去她寄住在公府的表姑娘身份,不過是個身份低微的商戶女。 柳伯點了點頭。 他不知怎么出來談個生意,就能碰上這樣的大官要找姑娘。但姑娘的眼神他明白,這是讓他不要走哪里去,注意聽里頭有沒有異樣。 曦珠暗下又吸氣,才跟在那人身后,走向那扇半掩的門扉。 到了門前,有另外的人從背后徹底打開門,同樣躬身,延手請入,道了聲:“姑娘請進。” 曦珠捏緊裙衫,輕輕提起,走了進去。 被人引著,繞過繡山水絹素屏風,便見一人悠然地坐在圈椅上,穿身煙墨圓領袍,手里端著一盞釉白竹節茶盅,面前暗紅木桌上是五六盤糕點,未動一塊。 他顯然在等她。 聞聲,秦令筠抬眼看過去。 昨晚遠隔紛攘一眼,又是晦暗不明處,實在不能看清她。 當下陽光正好,從楹窗照入,落在她微低的臉上和腰身,勾出一彎明媚弧線。 竟比在賞荷宴那次見面,瞧上去更美了。 只是。 也不知是他錯覺,總覺得她在怕他。 從初見起。 身處督察院,監察檢舉百官言行,秦令筠見過很多怕他的人,但絕沒有這種,說不上是什么,但這種異樣讓他對她更有興趣了。 他微微瞇起眼,在她走到他面前,看到她攥緊的手指時,松眼輕笑,伸手示意對面的椅。 “坐。” 曦珠本就忐忑難安,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可當聽到他的低沉笑聲,寒意侵骨,仿若再次回到刑部牢獄。 她被鐵鏈的碰撞聲驚醒,看到秦令筠再次走進囚牢中。 卻不能挪動半分。 盡管他讓獄卒悄生炭盆,但她的手腳業已被冰寒的地磚凍僵,甚至有了凍瘡,疼痛癢意驟起,似有千百條小蟲在里面四處鉆拱啃食,她卻連動一下,都沒有力氣了。 更何況想要躲開他。 曦珠再次被他扯進懷里,只能強睜著昏意沉沉的眼,看著秦令筠解下她身上的衣裳系帶,掀開輕壓,將在掌心揉熱的藥,用指腹涂抹在她腰間縱橫的傷口上,溫柔地與鞭打逼供她時的樣子截然不同。 “我看傷好多了,現在還疼地厲害嗎?”他問,接著嘆氣道:“再過兩日,我會接你出去。我已在外找好了地方,到時就讓大夫來看你的傷,會好的,再忍忍,過兩日就好了。” 似乎是在告訴她,也是在告訴自己。 只要兩日過去,所有的事都會變好。 衛家倒塌流放的事,衛陵戰死的事,都成了過去,她很快也要成了他的人,和衛家再無瓜葛。 曦珠忍受著他貼膚游移的觸碰,被藥噬咬侵吞的鞭傷,疼地她止不住發顫流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死氣沉沉地,恨看虛偽的他。 片刻得不到回應,秦令筠低頭看向她,伸手捏住她的臉腮,輕笑出聲:“現在不愿與我說話,也沒有關系,待出了這里,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說。” 那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的笑。在絕望中。 他的臉開始變得虛無,笑聲卻漸漸大起來。 如魔音入腦,讓曦珠不可自抑地抖了下。 “柳姑娘?” 秦令筠覺得她有些呆滯了,不得不叫了她一聲。 曦珠回神,目對他望過來的眼神,狠掐了把手心,讓自己清醒過來。 所有的事都重新來過,她不可能再淪落前世的境地。 “不知秦大人叫我來,說的是衛二爺的什么事?” 不愿和他兜圈子,曦珠想趕緊離開這里,直接問道。 秦令筠可不想那么急地把事情說完。若非她出府來,他想見她一面都難。 他再次伸手示意她坐下,道:“我讓人上了這些糕點,都是姑娘們喜歡的,你先嘗嘗,我們再說事。” 說罷,他兀自端盞輕撇浮沫,喝起茶來。 曦珠卻看著擺在瓷盤中各色精致的糕點,再見他不急不緩的樣子,只得咬牙坐下,卻不動一口點心。 就這樣和秦令筠耗著,直到他的茶水喝完。 秦令筠倒是對她能抗住壓迫感到訝異了,他擱下茶盅,手肘撐在圈椅扶手上,撥弄著扳指看她。 半晌,他道:“柳姑娘能來見我,就當知曉是什么事。” 他的目光瞧著再清正不過。 “昨夜的事你看過后,最好忘了,別記在心里,也別告訴公府里的誰,若是泄露出來,衛家二爺想要對付你,可再輕而易舉不過。” 這樣的慈善言辭,若非曦珠知道他的真面目,真要感激他。 況且他和衛度是好友,為何不把她知情的事告訴衛度。 曦珠呼吸一窒。 再看到眼前糕點時,一陣頭皮發麻。 現在的秦令筠對她……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姑娘。 秦令筠看著她,沉聲道:“再者,柳姑娘能出府做生意,想也是聰明的人,該知道衛二夫人的出身是次輔府孔家,若是因昨夜的事,太子一黨失了孔家支持,到時可不僅是衛家的事,太子那邊……” 話到這步,他也不接著往下說了。 曦珠卻在他這番話后,只想冷笑。 有一件事,是她一直在思索的,便是秦家到底是何時倒戈的。雖按著上輩子來看,是在一年多后,即神瑞二十五年春,和衛家劃清關系,徹底站入六皇子的陣營。 但在之前,暗處里,秦家是否已經變了立場。作為秦家長子,又身居高位的秦令筠,絕對脫不了關系。 而現在他的話,是處處為了太子黨好。 真真假假,曦珠不想再與他同處一間屋子。 衛度這件事,即使秦令筠不說,她也沒蠢到在國公回京前,要去告訴誰。 “你放心,昨夜我所見之事也會當不記得。” “上回舍妹在公府的碎語,想必對你多有叨擾,我現下才提醒你這一句。” 秦令筠轉了話頭,問道:“不知上回送去的鏡匣,柳姑娘喜不喜歡。若是不喜,你可再說樣,我挑選送去給你做賠禮。” 曦珠忍了又忍,話到這里,算是完了。 她道:“多謝大人告知,我會忘了昨夜的事。至于鏡匣,我。” “我很喜歡,就不麻煩大人了。” 曦珠再難坐下去,起了身,朝秦令筠行過別禮,就匆匆告辭離去。 并未留意離去過急,輕系腰間的素帕隨風飄墜,落到地上。 秦令筠靜坐片刻,再聽不到那細微慌亂的腳步聲,才站起身,撣了撣袍袖,走過去將帕子撿起來,抖去塵埃,攤開看,上無花紋,絹絲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