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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薄情( 雙重生 ) 第25節

    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眼前開始渙散,竟看到一個人跪趴在水面之上。

    她眼睛通紅,淚水不斷掉落進湖水中,不停地叫他“三表哥?!?/br>
    衛陵看著她,哭地那樣傷心,像要將滿腔心意都哭出來。

    “三表哥,我一定會救你的?!?/br>
    她伸手進水里,想要拉住他。

    衛陵本能地想要抓住她的手,卻在即將碰到時,手指微縮,沒有去拉她的手。

    湖水很冷,她拉不住他,更救不了他。

    衛陵感到身體越來越輕,往下沉墜,瀕死的感覺讓他難受萬分,眼前愈加模糊。碎光只剩一線時,他卻聽到“嗵”的一聲,有人跳入湖中。

    “曦珠!”

    衛陵驚醒坐起身,大口喘氣,胸膛起伏不定。

    怔然片刻后,他掀開帳子走下床去。

    天色未亮,他從銅盆撫水將臉上的冷汗洗去。

    抬起頭,透過架上的鏡子,衛陵看到一張陰翳沉郁的陌生面容。

    第18章 平安符

    曦珠是在翌日聽說宴會后程發生的事,因為她。

    衛陵為了些無關痛癢的話,竟差點打了那些姑娘們,還放言讓人滾,讓應帖而來的官家勛貴頗有怨言。

    晨時,外院灑掃的丫鬟說地繪聲繪色,讓她不禁想起衛陵鞭打溫滔時的樣子。

    但曦珠知道衛陵不會那樣做,這個時候的他只是行事肆意,不顧忌他人顏面,卻絕不會做出傷及女子的事。

    可他為何會這樣?

    那些羞辱非議的話大多沒錯,另有臆想偏頗,終不過碎語。

    曦珠前世聽了很多,從最初的難過,到后來的麻木,不會再放在心上。若一直將他人的無心之言記掛,是徒累自身。

    遑論經過一世,再聽到同樣的話,曦珠聽過也就罷了,她只是疑惑衛陵如此生氣的緣由。

    轉念之間,若是鬧成那樣,衛陵和姜嫣見過了嗎?

    曦珠的思緒被一聲呵斥打斷。

    “小心你們的口舌!”

    青墜看 向庭院,正清掃塵土落葉的丫鬟們嚇一跳,回頭見朝她們走來的人,還有檐下的表姑娘不知聽了多久,忙不迭告饒是自己多嘴,再也不敢了。

    曦珠回神,叫住了青墜。

    “提醒一二句就好,不要罰?!?/br>
    昨日的事情,不定現在有多少人在傳,堵著這幾張嘴算什么,終歸都是公府的人,她不想接下來的日子讓這些人對她有怨念。

    說她不想多生是非也好,或是她沒脾氣也好,她都不在乎。

    曦珠回到屋里,沒一會蓉娘進來,面上盡是擔憂。

    她將姑娘摟在懷里,道:“你別聽信那些話,咱們是要嫁作正妻的,到時國公夫人會為你找好婚事,定是個清白的好人家,又對你好的。”不會去做勞什子的妾。

    曦珠靠在她溫暖的懷里,輕輕地嗯了聲,半晌卻道:“蓉娘,若是以后我……我不想再在京城,那我們回津州,好不好?”

    話音甫落,蓉娘驚訝地望著姑娘。

    她想姑娘現下定因那些話難受,才說出這樣的話,但要回去多難,柳家家底都被搬來了京城,柳家只剩姑娘一人,若是能獨撐門戶,當時夫人也不會寫信來京城托付。

    想及此處,蓉娘更是心疼地說些寬慰的話。

    曦珠仰頭朝蓉娘笑了笑,沒有再說這件事。

    還不到時候,剛才只是試探。

    到了傍晚時,有其他院的丫鬟過來春月庭,是來送東西。

    青墜接過紫檀嵌螺鈿鏡匣,見精美得很,驚訝問道:“誰送來的?”

    丫鬟道:“是秦家大爺托咱們二爺送的,說是表姑娘昨日被秦家小姐給說了碎語,特意賠禮過來,望表姑娘勿怪?!?/br>
    青墜捧著禮回了屋。

    曦珠聽了她的話,再瞧那鏡匣,只覺沉悶窒氣,沒讓青墜擺在妝臺上。

    “隨意收去哪里放吧。”

    她實在不愿看到出現在眼前。若是可以,燒了更好。

    *

    賞荷宴的第三日,是十五中元節。

    楊家為百年世族,崇尚禮佛,每年都會捐獻大筆銀錢給寺廟,用以修繕及布施等事。鎮國公夫人出身楊家,平日也時常拜佛。

    早些時候就預備過節帶著府上眾人去京郊的法興寺上香祭祀。

    這日天氣炎熱,明晃晃的日光不一會就將人照地冒出汗來。等仆從套好馬車,眾人紛紛登車坐進去。

    待人齊了,車夫趕馬,就朝法興寺去。

    曦珠同衛虞一道。

    一路上,衛虞如坐針氈,還是說起了幾日前的宴,那些話讓表姐別往心里去。

    曦珠淺笑地說若非她提起,自己都快忘了這件事。

    衛虞輕蹙的眉才松緩下來,又高興地說起另些事。

    曦珠安靜地聽她說,偶爾會略微疑惑地問些話,這無疑讓衛虞更加興致勃勃。她喜歡和表姐說話,自己一大堆的話,卻難得找到個愿意聽她說的。

    馬車在朝山上的小道去,半掀的帷裳外,吹涌進清涼的山風,裹攜繁盛松林獨有的木質清香。

    前后亦有要上山拜佛的人家,能聽到他們模糊不清的低語。

    耳畔沒有聲了,曦珠轉目,看到衛虞已經半靠在車壁上昏昏欲睡。

    路途遙遠,少說要兩個時辰,又悶坐車里,難免困乏。

    曦珠偏頭望著外間景色,一幕幕地從她眼前流過,與記憶里深藏的那些畫面重疊在一處。

    原來她不是第一次來這里。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地從后頭趕來,落到地面上的聲響,猶如紫電驚雷,挾雜雷霆之勢。

    曦珠怔然。

    不用去看,她也知曉那是衛陵的坐騎,是國公在他五歲時挑選送予的汗血寶馬。

    前世她曾站在公府的大門前,和眾人期盼地等待他從北疆回京。

    而當這樣的馬蹄聲在長街的盡頭響起時,她便知道他回來了。

    她很快也要見到他了。

    在他快要經過時,曦珠卻將帷裳輕輕抖落,遮去景色,也擋住了一道似乎要看過來的視線。

    很快,熱意在車廂內蒸起,將衛虞熱地從睡夢中醒來,迷糊地嘟囔聲,曦珠愧意地想要再掀起帷裳,讓些風透進來,恰好到了法興寺。

    眾人下車后,曦珠看到最前面的衛陵,他正和姨母說話。

    不過隱在人群中的一眼,他極快地察覺出,朝這邊看過來。曦珠向衛虞靠了靠,垂眼躲開了他的目光。

    見不遠處表妹的神情,衛陵手里還握著韁繩,交給跟上來的仆從,心下起了莫名的情緒,卻不知是什么,只讓他越加焦躁。

    衛陵本不欲來拜什么佛。

    他又不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求人不如求己。

    但這些日他真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從前夜里幾乎不做夢,他生來不缺少什么,靡衣玉食、金銀玉器,還有一堆好友同行玩樂,即便惹出禍事,自有家中勢力擺平,有什么是需要到夢里才能尋求到的?

    可自從表妹來府上,見過面后,他就連續做了幾個奇怪的夢,且總是回想起忘不掉,這算什么事。

    難道他求之不得的是表妹嗎?

    這個念頭才冒出,就連衛陵自己也愣怔住。

    楊毓早兩日就讓人照例和小兒子說要來寺廟的事,但知他不會來,這日一早果然沒見到他的身影,誰道后頭竟會自己趕來。

    這會見他出神,問了兩句。

    衛陵正煩著,敷衍過去,隔著絡繹不絕的香客,再抬眼,見表妹還是低著頭。

    是因為不想看到他?

    他又想起第一回 見面,表妹匆匆離開,上回溫滔的事他幫了她,她也沒和他說一句話。

    衛陵索性不在這里待著,跟母親道:“娘,你們去拜佛吧,我就不去了,隨便逛逛去。”

    楊毓就知他來不是為正經事,不管他離去,自帶著兒媳們和幾個小的進了佛殿。

    進了殿門,曦珠跟著眾人到蒲團上跪拜。

    濃郁的香煙飄裊,她抬頭看向高大的金鑄佛身,正低著慈善悲憫的眉目,俯視底下虔誠的信徒。

    曦珠原先是相信這些的。

    她的娘是被和尚所救,后來在楊家長大,便也信了佛。

    等嫁到津州,每年給許多銀錢到寺廟做善事,冬日還到街邊施粥。她那時還很小,也跟著去,卻只揪著娘的衣角,望著那些饑腸轆轆的窮苦人感激涕零,心里也很欣喜他們有飯吃了。

    爹還辟出一方佛堂來,供著一尊從當地最出名的寺廟請回的玉佛。每當爹出海行商后,娘每日都到它跟前上香跪拜,是想保佑自己的丈夫平安回來。她也跟著娘拜,希望爹早日回家。

    可最后……

    曦珠眉眼低落,看著手中合握的線香,煙氣飄旋直上,將她帶入另一段過往中。

    她第二回 愿意相信。

    是因為衛陵。

    那是他第一次上戰場。那也是她第一次意識到他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