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敵她,晚來風急 第10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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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前的小廝還沒發話,身后一位公子突然出聲,“我看這位仁兄,就別擋著大伙兒的道了,有拜帖進,沒拜帖便靠邊站,別耽擱了大伙兒的時辰,聽我一聲勸,回去再奮斗個幾十年,下回二公主設宴,也不見得就沒希望。” 京城內到處都是高官,不乏有仗勢欺人,狗眼看人低之輩。 謝劭面色平靜,沒有理會,見小廝為難,自報了家名,“在下姓謝,單名一個劭字,家中內子久仰貴樓美名,今日想前來一睹風采,還望行個方便,” 名頭一報,身后那位公子臉上再無諷刺囂張,也不吱聲了。 京城姓謝名劭的還能有誰,不就是當朝謝仆射的兒子,如今剛立功得了圣寵的謝副使嗎。 元家一倒,朝廷上只剩下了一個謝家和楊家。 今兒二公主這拜帖乃女眷之間的交際,謝公子剛來東都,怕是一時沒周全到。眾人不敢出聲,心頭卻有了看熱鬧的興頭。 謝家離開了東都幾年,如今回來,那還能是之前的樣兒嗎? 大酆的商戶地位早已不是從前,圣上大興貿易,鼓舞大伙兒發家致富,甭管你是謝家還是楊家,要硬鬧起來,面子上折了不說,官府還會記上一筆。 酒樓要想在京城這種一跟頭摔下去,便能砸到一個當官的地方立足,頭一樣便是講誠信,小廝就差把頭給折到胸口上了,“能得夫人的賞識,那是咱們覓仙樓的福氣,可今日咱們應承了二公主在先,規矩定在了這兒,實在對不住,這樣,謝指揮和夫人明日再來,我覓仙樓備好酒菜,不收分文,同謝指揮賠個不是。” 說到了這個份上,再堅持下去不好看,可若是就這般走了,恐怕明兒便會成為一樁笑話。 二公主收不收得了場,不該他們來發愁,日子優渥人一閑下來,誰不盼著點熱鬧發生。 謝劭并非那等胡攪蠻纏之人,但今日已經答應了小娘子,必須做到,心頭的那股橫勁兒好久都沒出現了,想當初在鳳城,他只要往門口一邁,幾家酒樓誰不給他面兒。 老實人當久了,忘記了自己也曾是個紈绔,對那小廝的一通言語絲毫不買賬,笑了笑,“倘若我今兒非要進呢。” 溫殊色心頭一跳,這混賬東西,狠起來酒樓怕是都要被掀了,忙把人往身后一拉,上前同小廝道:“你去把文叔叫來,我同他論理……” 三奶奶論理的本事閔章見識過。 萬事和為貴,講不通了他再動手。 小廝聽她說起了文叔,又是一愣,還沒想好該如何是好,身后突然一道聲音喚來,“少……二娘子來了。” 也不用去叫文叔了,上回接待過溫殊色和閔章的那位小廝走了出來,驚呼道:“二娘子今日過來怎么不讓人提前打一聲招呼,小的也好派人去接。” 橫眼掃了一眼門口的幾個小廝,大抵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全然忘記了自己頭一回的囂張,斥責道:“這是怎么了?眼珠子白長了還不如挖了不要。” 轉身再對著溫殊色和謝劭,態度極為熱情,“姑爺請,二娘子請,今日前堂被二公主包了場子,小的讓人騰出一間小閣……”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看熱鬧的人都沒明白是怎么回事。謝家的名頭都不管用,那位謝家三奶奶溫二娘子一句話,人倒是進去了。個個面面相窺,也不敢多問,熱鬧瞧不成,頂多少了一樁樂子,得罪了謝家那可是關乎著家族命運。 — 眾人不明白,謝劭同樣滿腹疑惑,走在溫殊色身后,看著小娘子同小廝聊了起來,“最近人多嗎。” “二娘子放心,咱們覓仙樓從不缺人,只要一開張,一個早上甭管是小閣還是大堂,位子全都被約滿……” 瞧這樣兒,兩人似乎熟絡得很。 謝劭回頭看向閔章。 這是要讓他解釋,閔章會意,小聲稟報道:“三奶奶上回來過一回,以理服人,認識了這兒的小廝,加之平日的飯菜訂的都是覓仙樓,想必已經熟悉了。” 所以今夜才給了這個面兒。 這東都還真是奇怪,從三品的官都不好使,全靠一張嘴。 小廝把人領到了后院單獨的一處亭臺小閣,回頭同溫殊色和謝劭又鞠了一躬,“謝副使,二娘子稍候,先坐會兒,小的這就去張羅酒菜。” 人一走,謝劭便一臉狐疑地看著溫殊色。 溫殊色主動解釋,“覓仙樓一位跑堂的伙計,我與他相熟。” 這個不用她說,他也看出來了,“娘子今兒的面子比我都大。” 溫殊色笑了笑,替他擺好了茶杯,“可不是嗎,花錢的才是大爺,郎君以后也該出來多走走。” — 那頭二公主正陪著楊家六娘子說笑,又進來了幾位貴婦,同二公主行完禮,又奉上了給六娘子的賀禮,落座后便說起了適才門前的一幕。 “今兒可是奇了,那溫氏到底什么來頭……” 二公主性格隨和,也不擺架子,京城的女眷們都喜歡和她親近,說話的人是永昌侯府家的二奶奶,皺眉道:“謝家的名頭沒管用,溫氏一開口,覓仙樓的小廝立馬把人請了進來,二殿下今日可是清了場的,那規矩定死了,按理說沒了拜帖,可不能放人……” 二公主怎么也沒料到謝劭會來,他傷好了?愣一愣,自怨道:“怪我,是本宮疏忽了。”趕緊差身邊的宮娥,“你去找覓仙樓的人送幾樣菜過去,就說是本宮不知謝公子今夜前來,給他賠罪,失禮之處還望他別記在心上。” 宮娥很快走了出去。 屋內繼續說著話,多數都在討論謝家的三奶奶溫氏。 “謝家這樣的高門大戶,怎就同門檻如此敗落的人戶聯了姻,那溫家大爺是個侍郎吧……” 工部侍郎,那可是溫家大房一家的驕傲,但在這些有伯爵在身的貴婦圈子里,便也瞧不上眼了。 且這位溫二娘子,還不是溫大爺所出,是溫家二房一個普通商戶之女。 要是放在之前,溫家老爺子太傅的名頭,倒也能算是書香門第,如今大酆建國都二十多年了,溫家那道文昌帝賜的牌匾早就被取了下來。 還有何榮譽可言。 “我倒是還聽說了一個消息,也不知道準不準確。” 女人堆里的話一向捕風捉影,哪里管它準不準,只愁沒有新鮮事兒可聽。 “我聽說,這當初成親的人壓根兒就不是謝家三公子,而是謝家大公子,那溫家也是,嫁進謝家的本該是溫家大娘子,結果抬上府的卻是二娘子……” 消息太讓人震驚,眾人齊齊呆住。 “老天爺,竟然還有這等子事。”簡直不可思議,“新人成親,名字衙門沒登記?” 一個藩地哪里有東都這么多的規矩名堂,“這個我倒是知道,鳳城的規矩新人洞房后才去衙門立門戶……” “你這消息可靠?”楊家六娘子問永昌侯府朱家的二奶奶。 “應該可靠,昨日婆母見了溫家大夫人,那大夫人在飯桌上提起這事,還抹了淚呢……” 溫家大夫人親口所說,錯不了了。 同樣都是偷桃換李,到頭來同情的只有權高位重者,“可憐了三公子,這是硬逼著娶人了,若論家世人才,謝三公子尚公主都有資格……” 這樣的話也就只有楊家六娘子敢說出來。 幾人偷偷地朝著二公主望去,二公主似是沒聽到一般,呆呆地坐在那,一時走了神。 楊家六娘子瞧了一眼失魂落魄的二公主,再清楚她的心思不過,過了一會兒突然低聲在她耳邊道:“表姐這是還沒忘呢……” 第91章 早年的青梅竹馬,加之又是那般耀眼之人,怎能不讓人心動,情竇初開的年歲還沒明白過來那份感情到底為何,人便已經離開了東都。 再歸來,已為人夫。 即便那人比起當年更加光彩過目,自己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心神也有些不寧,可又能如何。 他已經成了親,有了自己的夫人。 那溫家的二娘子她見過,生得明艷動人,如明珠一般的可人兒,論其容貌,怕是還在自己之上。 要說沒什么感觸不可能。 曾經年少時的傾慕對象,如同月光一樣的存在,這世上再好的小娘子,也與無法同他相配。 溫家二娘子能讓謝哥哥甘愿娶她為妻,定有她的過人之日,謝哥哥看中的要么是樣貌要么是才華,如今卻得知竟然是這樣的成親方式,心頭酸酸脹脹,莫名生出幾分不甘來。 自己的求而不得,在別人那兒如此簡單,誰又甘心呢。 身旁的楊家六娘子看準了她的心思,自責道:“二殿下哪里有錯,要怪也是怪我,辦了一場生辰,竟把謝指揮和謝少夫人攔在了外面,該罰。”轉頭吩咐身邊的丫鬟,“你去把謝少夫人請來,就說今日是我的疏忽,亡羊補牢,望她給個面子,我自罰三杯。” 偷桃換李的事情剛暴露出來,她這番相邀,明眼人心頭怎不明白是何心思。 怕是請過來看笑話的。 丫鬟走了出去,一旁的二公主也沒出聲阻止。 — 今日借了小娘子的面,兩人才能在這不向高官低頭的覓仙樓內找到一處座兒,雖有傷在身不能飲酒,今夜并非自己尋歡,只為讓小娘子開心,他不能飲酒小娘子能。 謝劭打算等人進來,把這兒最好的酒菜都點一遍,斥巨資請小娘子吃一回大餐。 這一等,小半個時辰那小廝才返了回來,手里提著一個金身茶壺,依舊一副笑臉,上前替二人滿上了茶杯,“這是今兒午后靈山運來的朝露,茶葉乃云山嫩芽,只取中間的一枚嫩芽,剛入口時有些苦澀,過后口齒內卻有一股清甜味兒,謝指揮和二娘子嘗嘗……” 緊接著覓仙樓的侍女,手里捧著各式各樣的菜肴,魚貫而入。 小廝立在一旁一道一道地介紹:“香煎深海鱈魚,蒸虎斑,焗海參,鹽焗海螺,爆炒蛤蜊……” 一碟一碟的金蝶銀盤,擺在二人跟前,縱然是見慣了奢華的郎君,目光也慢慢地凝住,手指頭輕輕地磨蹭著茶杯。 身后的閔章則已目瞪口呆,宮廷貢品怕也沒有這樣的奢侈。 深海里的東西,并非常人能撈著,比黃金珠寶還珍貴,這一頓,恐怕連當今圣上也不一定能吃得如此齊全。 覓仙樓作為一大酒樓私藏些鎮樓之寶不足為奇,奇的是竟舍得拿出來招待公子和三奶奶。 得要多少錢…… 閔章向來不是個顯臉的人,此時那臉色也變了,今夜一頓之后,只怕公子又要回到從前了。 下意識瞟了一眼公子,果然,公子臉上那抹掛了一日的春風,明顯有了崩塌的趨勢。 相比之下,三奶奶就冷靜許多,一雙眼睛驚喜地盯著桌上的盤碟,興奮地問:“還有這些東西?” 小廝起身笑著道:“今年海錯的貨收獲不錯,這些個寶貝都是特意留著二娘子的,不同于旁的菜,吃的是一個新鮮,這不一直養在海水池子里,就等著二娘子和謝副使過來。” 連他謝指揮都被攔在了外面,也不知道怎樣的貴客才能在覓仙樓享受如此周到的待遇。 這小娘子不是一只普通的吞金獸,她能吞金吞海,郎君的心沉了又沉。 小娘子抬頭同小廝道了謝:“費心了。” “應該的。”小廝躬腰道:“二娘子和謝指揮慢慢用,小的就在外面候著,有何需要,喚一聲便是。”說完領著侍女們魚貫退出。 人一走,小娘子便拿起了桌上的竹筷,遞給了對面的郎君,“郎君快吃,今兒咱們有口福了。” 口福是有,幾百兩黃金估計得見底了。 溫殊色似乎成心要拿他開心,“郎君說了,我喜歡什么便點什么,旁的我這幾日都嘗過了,唯獨惦記著這一口海錯,可讓郎君為難了?” “不為難。”已經要傾家蕩產了,腰斷了,爬起來也得給她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