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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敵她,晚來風急 第110節(jié)

    “郎君快吃。”小娘子替他布菜,夾了一塊海參放在他碗里。

    謝劭盯著沒動,這一口下去比黃金還貴,自己這粗胃就不要浪費細糠,“還是娘子吃。”

    “郎君莫不是要看著我吃光不成,銀錢都去了,郎君不要在意這些,飽飽吃上一頓,明兒如何,咱們再想法子……”

    小娘子這有多少用多少的性子,早就名揚在外,改是改不了了,只能自個兒辛苦一些,幸在傷也好了,明日便去當值吧……

    —

    兩人正在里面吞金,二公主那幾道賠罪的菜也送了過來。

    醉仙樓的后廚管事送了過來,見到那小廝,把食盒遞了過去,“適才二公主派了宮娥傳話,點了幾份菜,說要給謝副使賠禮,你給他們拿進去。”

    溫殊色想要做隱形少東家,文叔只能瞞著她的身份,如今覓仙樓內知道溫殊色身份的人并不多。

    也就那日的小廝和文叔。

    這會子少東家正和姑爺吃著好東西,哪里還有空胃吃這些尋常菜,小廝從管事的手里接過來,并沒有往里面送。

    里面的郎君和小娘子子自然也知道這一頓價值不菲,沒有絲毫浪費,一桌子的海錯,大部分下了小娘子的肚。

    連茶水都喝不下了,溫殊色起身憋著氣兒縮起了小腹,苦惱道:“阿圓之前比我胖上許多,如今我怕是比她還胖了……”

    郎君把她細細瞧了一圈,語氣堅定,說了小娘子最想聽的話,“娘子更瘦。”

    所以為何一定要找個自己家的郎君呢?緊要時,他能向著自己,哄自己開心。

    她是撐得再也坐不下去,今兒前堂一棟樓被二公主包下,曲兒是聽不了了,覓仙樓后院的景色不錯,“郎君,咱們去吹吹風,消消食吧。”

    郎君自然樂意奉陪,替小娘子去取披風。

    門外的小廝聽到了里面的動靜,估摸著差不多了,正打算把食盒送進去,楊家六娘子身邊的婢女又來了,邀請溫殊色去參加她的生辰宴。

    里頭的郎君和小娘子剛走到門前,丫鬟的說話聲全都聽見了。

    自己和郎君今夜無意闖了楊家六娘子的生辰,如今人家特意派人來邀請,便是給了她面,總不好駁了。

    郎君和她都是初來乍到,今日這場宴席來了不少的高門世家,維持好關系最為緊要。

    既是楊家六娘子相邀,郎君的那位好meimei二公主定也在,要是她再當著自個兒的面來上一聲謝哥哥,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忍住。

    郎君還是留下來比較讓人安心,“今日六娘子生辰,圍在跟前的怕都是女眷,郎君去了也無趣,還不如去后院水榭,那邊都是些年輕公子,郎君還能說得上話。”

    今夜除了小娘子,他對誰都沒興趣,知道她喜歡熱鬧的場合,把手里的披風遞給了她,“我就在這兒,快結束了知會一聲,我先去馬車上等你。”

    溫殊色應了一聲好,往前走了兩步,突然又過頭沖到他跟前,腳尖一踮,照著他的臉頰便親了一口。

    親完轉身就走,沒去看郎君愣住的神色,也沒顧周圍人看熱鬧的目光,手提裙擺,跟著六娘子身邊的侍女匆匆去往前堂。

    頭一回去見還楊家六娘子,還是人家的生辰宴,總不能空著手去,抬步上前堂二樓雅閣前,落后幾步同那名小廝附耳吩咐了一句,“去吧,辦好了,咱們之前的那恩怨便一筆勾銷,我讓文叔升了你的職,給你增漲薪資。”

    小廝眼角都笑起了褶子,連連點頭,“少東家放心,小的這就去辦好。”

    溫殊色跟著侍女繼續(xù)往前,到了最大的一間雅閣前,侍女回頭讓出了路,“謝少夫人里面請。”

    守在門簾處的侍女往里通傳,“二殿下,六娘子,謝少夫人來了。”

    里頭的一群婦人正圍著二公主和六娘子說笑,聞此一言,前一刻還沸騰的場子突然鴉群無聲,個個都望了過來。

    瞧見從珠簾后走出來的那小娘子時,眼里一瞬都劃過了驚艷。

    東都地大物博,從不缺長得好看的小娘子,可鮮少有她這般一眼瞧去就活力四射的美人兒。

    一半的人還在愣著,一半的已經回過神來,神色各異,等著二公主和今日的壽星發(fā)話。

    謝劭受傷后,前來府上探望的人不少,今日場子內卻只見到了兩個熟面孔,一位是二公主,一位是魏家大夫人。

    溫殊色自來便不是怕生的性子,上回已經見過了二公主,先上前蹲了個禮,二公主含笑虛扶了一把,“夫人不必多禮。”

    猜著坐在她身旁穿著一身繁花似錦的小娘子,便是今兒的壽星了,溫殊色上前道了一句祝福,“今兒打擾到了六娘子生辰,還望六娘子見諒。”

    楊家六娘子是雙丹鳳眼,一笑起來,便給了一種精明的印象,“二娘子說的哪里話,不過一個生辰,弄出這么大的陣勢,還占了地兒,豈不是張揚了嗎,給二娘子添了麻煩,今兒說什么也該是我向二娘子賠不是。”

    話雖客氣,可有心人一聽便能發(fā)現名堂,沒叫她謝夫人,喚的是二娘子。

    “六娘子及笄,人生僅此一回,想要圖個熱鬧罷了,談何張揚。”

    她態(tài)度真誠大方,一席話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來,六娘子笑了笑,同身后的丫鬟道,“還不快去給二娘子看座。”

    前面的位置都坐滿了人,溫殊色只能排在靠著門口的位置。

    落座后,楊家六娘子繼續(xù)同她聊著,“二娘子是何時來的東都?我怎么沒接到信兒呢,謝家同我楊家也算是世交,若是提前說一聲,父親必會派人前去接應。”

    六娘子的生父乃楊將軍的長子,國公府的世子。

    前太子被廢之后,誰人不知她和謝劭是如何來的東都,這話太過于場面。

    楊家二娘子今兒是壽星,同二公主一道坐在高臺上,她能一眼看到溫殊色,而溫殊色想要看她,身子得往前微傾才能見到人,答道:“世子爺朝事繁忙,我和夫君不過是來一趟東都,又非公務,哪里來的面兒勞煩楊大人。”

    六娘子話說出來便有些后悔了,牽扯到了朝堂,說的還是謝家,沒有討到半分便宜,還險些惹了口禍。

    謝家不能提,溫家總可以,又問她:“二娘子是鳳城人?”

    溫殊色點頭,“是。”

    “上回聽侍郎夫人說令尊在福州做什么小買賣,不知道做的是哪門生意?”

    前頭的那些話還算客氣,這一句多少帶了點鄙夷。

    溫殊色似乎并沒聽出來,笑著道:“家父和兄長都在福州下海,已有好幾年了,今年才留在鳳城,謀了一個員外郎的管職。”

    員外郎,顧名思義不就是花錢買來的官職。

    不用問也知道,必是謝三公子為了自個兒的顏面,替她溫家二房買來一份官職。

    六娘子捂嘴一笑,“溫娘子人在鳳城,不知道當年三公子的威風,多少小娘子傾慕著呢,論福氣氣運,怕是沒人能比得過溫二娘子了。”

    就差明說,她這樣的家世,能嫁給謝劭,是她走了狗屎運。

    溫殊色點頭,笑著道:“這個我倒確實不知,不過我瞧著郎君如今也沒好到哪兒去,天生一張招蜂臉,若是沒成親,少不得沾花惹草,非得逗上外頭的野花兒惦記。”

    六娘子一愣,身旁的二公主臉色變了變,抬目看向她。

    溫殊色臉上的笑意真真切切,一半埋怨,一半得意,一副小娘子嬌羞之態(tài),十足的顯擺……

    心頭悶得慌,不想再聽她們說話,興致缺缺地瞥過頭。

    六娘子見自個兒把人叫過來,不僅沒痛快,反過來還添了堵,心頭亂了分寸,急功心切,出聲問道:“適才我聽伯爵府的二奶奶說,二娘子和謝公子的這一樁姻緣,來得實在讓人震驚,二娘子原本想嫁的并非是三公子?”

    沒料到六娘子當場托人下水,一旁伯爵府的二奶奶臉色極為尷尬。這等子事背后說說便罷了,當著面兒揭穿,這不是逼著她與人撕破臉嗎。

    好在溫殊色也沒問誰是伯爵府的二奶奶,爽快地兜了底兒,“這事兒怎還傳出來了?不過傳話的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與郎君早就相識,正瞅這輩子怕是要錯過緣分了,誰知在洞房夜與郎君相遇,如今一提起來我和郎君都覺得不可思議,想必到了暮年,也是一樁難忘的回憶……”

    本以為她會藏著捏著,如今她這般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在場的人倒沒了之前看熱鬧的心了。

    就算是兩家臨時換了新娘新郎,兩人也已經拜堂成了親,當事人都沒說什么,生活得好好的,旁人又有何資格說道。

    可六娘子想不通,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輕聲道:“謝公子出生書香名門,自來重規(guī)矩,即便是錯了人,想必也不會說什……”

    話還沒說完,外面的侍女急急進來稟報:“謝三公子來了。”

    楊家六娘子神色一頓,旁邊二公主也轉過了頭,里頭的人還沒反應過來,珠簾已經被拂了起來,郎君看著坐在末端的小娘子,臉色沉靜,語氣極為輕柔,同她伸手道:“娘子,該回了。”

    溫殊色仰頭,也沒問他為何會出現,點頭起身。

    二公主這才反應過來,“謝哥……”

    謝劭頓步,沒去看她,而是看向了楊家六娘子,“楊家六娘子既如此好奇我與娘子的過往,問我便是。”

    六娘子是聽了朱家二奶奶的話,才敢把人請過來,沒料到謝劭會找上門,如此質問她,想必是聽到了里面的說話,當場被人抓到嚼舌根,是個人臉上也掛不上,雙頰緋紅,“謝公子誤會了,我并非……”

    “換親是我的主意,手段雖不光彩,但與娘子情投意合,事后也有去衙門登記,合理合法,就不勞六娘子再費心拆我姻緣。”

    一個剛及笄的小娘子,在自己的生辰宴上,被一個三品指揮使當面斥責拆他姻緣,這要是傳出來,她哪里還有臉,怕是一輩子的心結。

    面色一時辣紅,急得連嘴角都顫了起來。

    二公主也沒好到哪兒去,謝劭適才進來,別說行禮了,招呼都沒給她打。

    她清楚他的性子,只要惹了他,他誰的面子都不會給。

    恐怕在他心里,自己今夜坐在這兒,便也成了欺負他夫人的一員。

    他就如此喜歡她嗎,心頭著急又難受,很想問問他若是自己和那位溫二娘子比呢,可又怕他往后再也不理會自己了。

    罷了。

    他已經成親了啊,她問明白了,又能如何呢。

    里頭沉甸甸的,再也沒了興致,起身欲追出去致歉,身后的雕花窗外突然一道光劃過,隨后一聲“砰——”響,絢麗的光芒點亮了半個夜空。

    尚在游魂的六娘子也是一愣,今兒怎還有煙花。

    小廝很快進來,笑著同她道:“少東家說,頭一回見六娘子沒來得及備禮,這煙花便送給六娘子當生辰賀禮。”

    六娘子更困惑了,“少東家?”

    小廝彎腰,也沒再瞞著,“適才進來的溫家二娘子,謝指揮的夫人,便是咱們的少東家。”

    第92章

    覓仙樓,東都四大酒樓之一,名聲響徹大酆,乃東都高門大戶日常光顧的奢侈之地,多少世家貴公子以來此消費而彰顯自己的地位。

    背后的東家原本乃一位家底殷實的本地富商,因近幾年沾上了賭,家產敗了個七七八八,聽說不久前把酒樓都轉了手,新東家是一位外地來的富商,一直沒露過面,負責打理的是一位姓文的掌柜,誰能想到會是鳳城的溫家。

    適才在眾人眼里,家境落魄,經商為生的溫家二爺,居然是這樣的大富商。

    六娘子的一張臉被跟前的煙花光芒一照,血色退盡,又愣又呆。

    二公主也停住了腳步,沒再往前,自己堂堂一國公主,今兒竟被人給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丟了面兒不說,怕是連聲譽都沒了,她一向以平易近人,親和守禮被人愛戴,父皇也曾拿她來為jiejiemeimei們樹立榜樣,恨自己今夜怎就如此膚淺庸俗了,眼睛一閉,腦袋都是黑的。

    伯爵府朱家的二奶□□一個出聲,壓著聲音恨道:“這溫家大夫人,簡直把人當猴耍了,口口聲聲說溫家二房不久前被二娘子敗了家,連帶著把謝家也弄破了產,怎的如今還變出來了這個大個酒樓了,合著她是覺得我伯爵府知道了他溫家的財力,會去討要不成。”

    朱家二奶奶今日在場可沒少說溫家二房之事,知道六娘子邀請溫家二娘子來,也是因為自己的那些話,可到頭來卻發(fā)現一切都是假的,連帶著六娘子和二公主也一道丟了面兒,她該如何收場……

    若是讓伯母知道,自己這一趟惹了這么大禍,不知道會如何罰她,心頭害怕,趕緊替自己圓場,把矛頭都指向了溫家大夫人。

    一群貴婦,平日里聚在一起嚼舌根,不是說這個便是說那個,二公主悔得不行,恨自己今兒怎就魔怔了,同這些人攪在了一起。

    煙花還在半空中綻放,二公主便回頭同六娘子辭別,“表妹今日好生享樂,天色晚了,本宮得回了,就不陪表妹了。”

    知道自己好心辦壞了事兒,六娘子哪里還敢挽留,把人送到了門口,怏怏然回來,好好的生辰搞成了這樣,哪里還有好心情享樂,打起精神陪著大伙兒把那一場煙花看完,熬到吃了酒樓呈上來的長壽面,送走了賓客,方才喘回一口氣來,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陣,突然掩面哭泣,“我這是過得什么生辰,怕是要讓人記上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