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霧 第1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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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宿問:“陳叔的情況怎么樣?” 裴跡感覺他背后已經(jīng)有冷汗出來了,表面上語氣平靜道:“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傷口已經(jīng)消炎了,斷了一根肋骨,沒有傷到其他臟器,等傷口愈合的差不多就能出院了。” 信宿點點頭,“我上去看他。” 裴跡嗯了聲,從頭到尾沒敢跟林載川對視。 林載川跟信宿上了二樓,推開病房的門。 “陳叔,我來看你了。” 信宿把手里的餐盒放下,對他介紹道:“這是林載川,我之前跟你說過的。” “………”陳叔聽到聲音轉(zhuǎn)過頭,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眼前是什么情況,他看著信宿身邊那位如雷貫耳的林支隊長,表情有一瞬間的呆若木雞。 信宿怎么把警察帶過來了! 他身上的可是槍傷,被林載川發(fā)現(xiàn)就完了! 陳叔猛的咽了一口唾沫,磕磕巴巴道:“林支隊長,你好,聽、聽……信宿在家里的時候經(jīng)常提到你。” 在霜降里待習慣了,他剛剛下意識就想喊閻王,臨時改口,差點咬到舌頭。 林載川微一頷首,輕聲說:“您好。” 信宿過去把病床搖了起來,架起桌子,“裴跡說讓你最近都吃清淡一點的東西,這是載川在家里做的,都是我喜歡吃的菜,你嘗嘗合不合胃口。” 他的動作擋住了林載川的視線,陳叔一臉震驚惶恐地看著信宿,完全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信宿只是淡淡笑了一下:“沒關(guān)系,吃吧。” 陳叔心里驚疑不定地想:難道他跟林載川攤牌了?!可要是林載川知道他的身份,怎么都不應(yīng)該是這個反應(yīng)…… 信宿站久了感到有些累,拉過椅子坐下來,輕輕咳嗽了一聲,問道:“你感覺怎么樣?還好嗎?” “麻醉過了,手術(shù)傷口有點疼,但還能接受,”陳叔謹慎回答道,“沒啥大毛病,醫(yī)生說恢復(fù)好的話一兩個星期就能出院了。” 陳叔實在是餓了,也不管信宿這是在打什么算盤,喝了一口溫熱的西紅柿蛋花湯,整個人頓了一秒,“這是林支隊做的嗎?” 信宿微微笑了一下,“是不是很好吃。” 陳叔動作幅度很小地比了一個大拇指。 真不愧是信宿口中“很完美的人”。 ——當時信宿的幾個親信知道他跟林載川談戀愛之后,眼珠子差點掉到地上,都想知道林載川到底是怎樣的性格才能讓閻王動了凡心,而信宿給他們的統(tǒng)一答案是:“他是很完美的人。” 除了西紅柿蛋花湯以外,還有一道清炒花菜、小白菜丸子湯,和一份糖醋rou。 陳叔手術(shù)完餓了一天,把四個菜吃的干干凈凈,一個人吃了他們兩個人的量。 “我請了兩個護工,晚點會過來。” 信宿道:“你想吃什么就跟他們說。” 陳叔說:“我不用護工,讓人伺候我,費那勁,你也不用讓他們來,有事我跟裴醫(yī)生說,用不了兩天就出院了。” 信宿剛在霜降有了大動作,這會兒組織內(nèi)部免不了發(fā)生動蕩,陳叔在醫(yī)院里也待不住,打算能下床了就出院,回去繼續(xù)當閻王的一只“眼睛”。 信宿沒說什么,隨手拿過一個紅彤彤的蘋果,用刀貼著表面削下來薄薄的一層皮,中間輕輕咳嗽了一聲,那長長的果皮就斷了。 林載川道:“我來吧。” 他把蘋果削皮,果rou在盤子里切成小塊,放上兩根簽子,送到陳叔的手里。 “……”陳叔簡直是誠惶誠恐,不知道他何德何能,讓市公安局刑偵隊的精英給他切水果吃。 裴跡在病房外面敲了敲門:“病人需要靜養(yǎng),家屬不要在病房滯留太久,讓他早點休息。” 信宿往外撇了一眼,起身說:“陳叔,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陳叔道:“我沒事,不用來了。” 林載川輕聲道:“希望您早日康復(fù)。” 陳叔八風不動對他笑笑。 二人離開病房后,裴跡進來給他的傷口換藥,陳叔疼的齜牙咧嘴,納悶道:“閻王這又是有什么打算,怎么突然把林載川帶過來了?他不怕林載川發(fā)現(xiàn)他的身份?打算跟警方正式翻臉了?不是還沒到時候嗎?” 裴跡輕輕撕下染紅的紗布,語氣冷靜道:“你想多了,他可能只是突然戀愛腦了。” 陳叔:“………?” 診所附近的停車場,林載川跟信宿一前一后上了車。 “我沒有家人。”信宿說,“陳叔是看著我長大的長輩,這么多年,對我算得上是恩重如山。” “你知道,我實在沒有什么美好的經(jīng)歷能拿出來跟你分享。”信宿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他垂下眼,輕聲說:“所以,只能從那些乏善可陳的過去里,找出看起來比較美好的部分,讓你一起參與。” 我也只能這樣。 ……劣跡斑斑的愛你。 ———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二人回到家后,林載川又給他量了一次體溫,37° 8,還是有些低燒,不過沒有那么嚴重了。 信宿出門一趟,本來就沒有多少的體力更是徹底消耗完了,他渾身軟趴趴的躺在床上,有點可憐的跟林載川說:“嗓子痛。” 昨天晚上最后嘔出了一點血絲,信宿知道可能是傷到嗓子了,再加上高燒一夜,現(xiàn)在喉嚨沒到吞玻璃的程度,但也很明顯的疼。 ……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復(fù)。 信宿對身體上的疼痛向來不怎么能忍受。 林載川到廚房煮了一杯雞蛋牛奶,蛋清有保護、潤滑作用,放到溫熱以后讓他喝下去。 那味道有些難以形容的奇怪,信宿皺著鼻子,把一杯牛奶喝完。 林載川問他:“感覺好一點了嗎?” 信宿攤開躺在床上:“還有一點疼。” 林載川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回到床邊坐下,慢慢彎下腰,信宿下意識閉上眼睛,幾秒,唇上沒有傳來意料之中的觸感—— 他的脖頸落下一陣溫熱氣息,林載川柔軟的唇瓣落在泛起疼痛的地方,輕輕吻了吻他的喉結(jié)。 信宿渾身微微一顫。 他睜開眼:“載川……” 林載川撫摸他的臉龐:“睡吧,明天早上醒了就不痛了。” 信宿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脖子,莫名想起一個以前在網(wǎng)上看到的一個表情包,叫“呼呼就不痛了”。 他像是被這個想法取悅了,又低低笑了一聲,“嗯。晚安。” “晚安。” 次日早上。 信宿休息一晚,身體狀況好了很多,但看起來還是病懨懨的,一張漂亮的臉蛋有些病態(tài)的蒼白,林載川又幫他請了一天假。但林載川是刑偵支隊的一把手,不能連續(xù)兩天不在崗,必須要回市局了。 林載川在臨走之前,給他準備了很多可能用到的東西。 水杯、消炎藥、蜂蜜水、糖漿、零食、水果、衛(wèi)生紙、手機、充電器……全都放在床邊的桌子上,信宿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信宿側(cè)身躺在床上看他又從外面拿進來三個大沃柑、半盒新鮮的草莓,忍不住單手支著腦袋笑起來,“你要不要直接掛一張餅在我的脖子上。” “……記得自己轉(zhuǎn)著吃。”林載川輕聲道,“如果感覺哪里不舒服的話就給我打電話,中午下班我回來做午飯。在床上躺著好好休息,沒事不要下地了。” 信宿表情乖乖的:“知道了。” 林載川垂眼看他:“我走了。” 信宿從床上爬起來,兩只手搭在他的脖頸上,抬起臉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我在家里等你回來。” 林載川離開家去市局上班,沒過十分鐘,答應(yīng)林載川“躺在床上不要下來”的信宿也偷偷出了門。 他從柜子里翻出一件最后的羽絨服,裹在身上開車離開了小區(qū)。 秦齊看到他進來,神情一斂,直接關(guān)上了酒吧的大門,“我還以為你今天來不了了。” 信宿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暖手寶抱著,“載川去市局了,我偷偷出來的。” 有朝一日閻王出門竟然用“偷偷”兩個字,秦齊從鼻腔里含糊了一句:“你還真是……嚴。” 信宿沒聽清,微一皺眉:“什么?” “沒什么——那天的事老陳都跟我說了,還好是有驚無險,都沒出什么大事,”秦齊感嘆道,“你在霜降到底是多慘無人道,他寧愿在背后給你一槍,都不想在你手底下討一條活路啊。” 信宿冷笑了一聲:“他也知道自己沒有活路,所以殊死一搏,還沒有蠢到那個程度。” 秦齊嘆氣,調(diào)了杯藍莓氣泡酒給他。 信宿道:“嗓子疼,不喝了——霜降那邊什么情況?” 那天晚上有三個人“反水”,為了保命投靠到了閻王門下,把這些年在外面靠著雞鳴狗盜才創(chuàng)下的“豐功偉績”,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你猜的沒錯——只憑他們幾個做不到瞞天過海,幾年時間都沒有任何人發(fā)現(xiàn),這件事確實是沙蝎的人在背后搞鬼,你也知道,宣重眼紅這杯羹很久了。”秦齊道。 在周風物沒有創(chuàng)立霜降這個組織的時候,浮岫市的毒品交易網(wǎng)其實是握在沙蝎手里的,但后來周風物帶著新型毒品“藍煙”異軍突起,短時間內(nèi)如烈火燎原,商業(yè)版圖野草般瘋狂擴散,幾乎是硬生生把這塊利益巨大的“肥rou”從沙蝎的嘴里搶了過來,最后甚至做到能夠跟宣重分庭抗禮。 在周風物還活著的時候,宣重就想在霜降身上割一刀rou下來,但一直沒有成功。 直到周風物病危逐漸失勢,終于被宣重找到了機會。 ……有沙蝎在背后搞鬼,在市場查不到那些人的蹤跡也就不奇怪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尤其是在霜降這種沒什么好東西的組織里,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就隨時都能“背叛”。 “不過宣重這兩年也不行了,一直沒什么動靜,甚至都不出來拋頭露面——他這是打算退休頤養(yǎng)天年了?”秦齊道。 信宿神情冰冷道:“去年下半年,不到六個月的時間,市局連挑了沙蝎兩三個窩點,上個月戴海昌被市局刑拘,宣重都沒有反應(yīng)。” 按照以前沙蝎的行事作風,被警察逼到這種程度,早就開始大規(guī)模反擊了。 可宣重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要跟林載川“算賬”的意思,甚至連臉都沒有露上一面。 秦齊“哈”了一聲:“人老了,就格外惜命,尤其是他們這些喪盡天良壞事做盡的,周風物臨死的時候,也是這么畏手畏腳。不過宣重要是一直這么藏著,想把他從水里釣出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