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霧 第1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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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所有人都非常清楚那是什么東西。 “藍煙”。 說話那老人驚疑不定看著那袋毒品,語氣猶疑道:“這是什么意思?” “巧了,我也想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信宿冷笑了一聲,“為什么我會在桃源村里見到這個東西。” 他的話音落下,整個大廳都“嗡”一聲響,顯然他們都知道信宿這句話意味著什么。 信宿走到會議桌的正前方:“在座各位應該都非常清楚,除了霜降,藍煙在市場上沒有任何生產渠道。而據我所知,我們沒有一條生產線是經過桃源村的——所以,藍煙為什么會大批量出現在桃源村那種地方,是誰背著整個霜降的眼線,擅自把貨送過去的。” “是不是有人需要給我一個解釋?” 他們都明白了閻王為什么這么動怒。 ——偷了霜降的貨擅自拿出去賣,這是在挑釁整個組織的運行制度,如果霜降的每個人都這么做,那這個組織不用警察出手,從內部就腐爛透了。 吃里扒外,是組織里的大忌。 一時間,大堂里的所有人神色各異,而有一個人的臉色異常蒼白。 “這件事在我這里攔下了,宋生還不知情。”信宿語氣淡淡道,“桃源村的貨是誰送出去的——現在在我面前承認,或者等宋生查出來,讓他親自來處理。” 宋生的手段比起閻王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甚至更加冷酷殘忍,落到閻王手里,可能還有一線生機,再不濟能留個全尸,但落在宋生的手里……只有求死不能的下場。 他說完許久,都沒有一個人出聲。 整個大廳詭異的安靜。 信宿極為諷刺地嗤笑一聲,“怎么,不想承認是嗎,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手眼通天,能在那么多雙眼皮底下瞞天過海。” “——只不過看在共事那么多年的份上,沒有徹查罷了。” 信宿的視線慢慢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聲音輕而靜,但卻帶著某種近乎恐怖的壓迫感,“想好了嗎?現在自己承認,還是等我調查出來,讓你承認?” 信宿這絕對不是在恐嚇他們,以前沒有深入調查這件事,只是因為時機還沒到,不適合在霜降樹敵太多,否則他未必能壓住那些人走投無路狗急跳墻的反噬。 霜降用來儲存毒品、原材料的倉庫里里外外都是電子眼攝像頭,從里面帶走什么東西,即便做的再隱蔽、再天衣無縫,也經不起一幀一幀的調查。 只要愿意花費足夠的人力和時間,總是能查出來的。 大廳仍然一室安靜。 信宿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兩下,像是有些不耐煩了,對旁邊的人道:“通知宋生過來,他底下的人惹出來的事,讓他自己看著辦——在這件事調查清楚之前,所有人不準踏出這間房子半步,否則我就當你自尋死路了。” 眼見著那人就要拿出手機給宋生打電話,終于,一個男人咬了咬牙出聲道,“等等,閻王。” 他頭上滿是冷汗,喉結接連滾動了幾下,艱難開口道:“是我……是我弄過去的貨。” 從警方盯上桃源村開始,他就一直提心吊膽,唯恐閻王發現了什么—— 然而那不好的預感還是成了真。 即便他已經把桃源村里所有的東西都毀尸滅跡,閻王竟然還是不知道從哪兒找到了一包藍煙! 他知道這件事絕對瞞不住了,一旦閻王要查,就絕對瞞不住,與其落到宋生手里,還不如在閻王面前承認,說不定還能有一條活路。 看到坐在長桌另外一側的那個男人,信宿輕挑了下眉,抬步慢慢走了過去,一只手輕輕放在他的頭上。 “要我說,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霜降帶給你的財富,下輩子也足夠了。” 信宿俯身輕輕道:“可是你這輩子,恐怕是花不完了。” “………”放在他腦袋上的仿佛不是一只手,而是五根尖銳的毒針,那男人渾身冷汗涔涔,身體僵硬一動不敢動,聲音發著抖,“我以后,再也不會了,當初就是一時鬼迷心竅,想錢想瘋了。” 他語不成調道,“閻王,求你再、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再也不干這種事了,保證再也不做了,放過我這一次,你讓我做什么、做牛做馬都行!” 聞言信宿輕笑了聲,嗓音低柔,“可惜了,我身邊最不缺忠心的狗。” 聽到信宿這么說,那男人神情灰敗,面色迅速慘白如死灰。 信宿垂眼:“這樣吧,我給你指一條路。” 男人渾身一個激靈,反應激動道:“您、您說!” 下一瞬間,所有人都聽到“噗”的一聲,那是刀鋒割過皮rou、撬斷骨頭的悚人聲響。 男人仍然坐在椅子上,一把短刀從他的脖頸右側插了進去,直接貫穿而過,鋒利刀尖從左側捅了出來。 除了滴滴答答的血液自刀尖落地的聲音,整個大堂里沒有聲響。 所有人噤若寒蟬。 “黃泉路。” 信宿微微俯下身,在他耳邊帶著笑意輕輕道,“給你一個好死,你應該對我感恩戴德吧。” 男人的身體不停抽搐起來,瞳孔放大到了極致,喉嚨里發出恐怖至極的“喝喝”聲響。 房間里的所有人都看著這一幕,面色死一樣的白。 即便很多人手里都握著人命,他們早就是亡命徒,可此時仍然感覺到從骨頭縫里滲透出來的恐懼。 信宿輕輕向外一推,尸體轟隆一聲倒地,他看也沒看一眼,嫌惡似的用紙巾擦了擦手,抬起眼,一字一頓:“一只蟑螂出現在陽光下的時候,角落里的蟑螂已經多到塞不下了。” “這些年,還有誰在外面擅自‘自立門戶’、吃里扒外的。” “現在承認,我可以既往不咎,這件事到此為止,不會傳進宋生的耳朵里。” “否則。” “我可以保證你們的下場比他慘烈百倍。” 信宿說完這些話,很多人立刻反應過來,這不僅僅是承不承認有“二心”的問題,而是“站隊”的問題—— 今天在信宿的面前坦白,明天即便是活著,也永遠有一個把柄落在閻王手里,他們不得不站在閻王的那一邊。 那就是在跟宋生作對。 整個會議桌上一時沒有一個人說話,安靜的針落可聞。 信宿手腕一轉,把刀從男人的脖頸里抽了出來。 大動脈的血豁然向上噴了出來,濺了信宿一身。 溫熱的血液吸附在風衣上,完全浸透了信宿的衣服,甚至有一些濺到了他冷白的臉上,又沿著脖頸滴落下來,留下一道血痕。 信宿只是面無表情地直起身,五官妖異到令人震撼的冰冷。 在周風物死后,信宿這些年已經不再做什么驚駭世俗的舉動。 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他是那個讓人恐懼到肝膽俱裂的閻王,一時間膽寒到鴉雀無聲。 信宿像是厭倦了跟他們在這里浪費時間,冷淡道:“看起來,你們都更想讓宋生來處理不聽話的狗。” “我當然沒有任何意見。” 刀尖在信宿手里轉了一圈,他掃了一眼剩下的人,轉身向外走出大廳,淡淡命令:“地上的東西處理掉。” “等等,閻王!” 有人在背后叫住了他。 閻王雖然喜怒無常、又暴虐成性,但還從來沒有食言過。 這件事被宋生知道,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好下場。 但既然閻王說了可以放他們一馬,那么這個時候投奔閻王,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說話那男人磕巴道:“我、我在容城,有一個地方。” “但,但不多,這么多年,加起來也就不到兩百萬。” 信宿淡淡看了他一眼,“這兩百萬,打到霜降的賬戶上。” 男人渾身一軟,差點直接癱坐到椅子上,劫后余生的喘著粗氣:“我回去就、不,我現在就打過去!” 兩百萬買一條命,沒有人不愿意。 看到閻王竟然真的放了他一馬,又有兩個人承認了他在霜降之外還有“私活”,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全部地點。 信宿等了片刻,沒有其他人了。 “在霜降那么多年,絕對不止他們三個人做了這些事。但你們不愿意承認,我當然不會勉強。” 信宿輕聲道:“早點準備讓人給你們收尸吧。” 說完,幾個人跟著信宿一起離開。 “媽的!——” 這時,身后人群忽然爆出一聲怒罵,一個面相兇煞的男人掏槍對準信宿的背影,一刻沒猶豫砰砰兩槍扣下扳機! 他以前得罪過閻王很多次,現在已經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只要閻王死了、這件事就永遠不可能傳到宋生的耳朵里,只要閻王永遠留在這里……! 這幾乎是猝不及防的驚變,離信宿最近的那個男人神情剎那間巨變,失聲道:“信宿!!” 他幾乎是縱身躍起,把信宿撲到在地,“噗”的一聲響,子彈穿過皮膚的聲音無比清晰。 有一槍打歪了,另一槍打在男人的后腰上,又貫穿而出,擦著信宿的風衣邊緣落到地面,帶出一串血痕。 信宿單手支撐起來,驟然轉過身—— 看清楚眼前人的臉,信宿瞳孔微微放大,手腳瞬間完全冰涼。 然而他說出的話冷漠而冷靜,聲音甚至沒有一絲顫抖,他一字一字道:“準備凝血劑,讓裴跡馬上開車過來。” 開槍的那個人已經被信宿的人控制住,被七手八腳按在地上。 很快有人拿來了凝血劑,信宿把那些粉末灑在男人腰間不斷冒血的傷口上,整個過程都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看其他人一眼。 沒過十分鐘,姓裴的醫生開車趕了過來,看了眼男人的傷口,又看了眼信宿,道:“把人送到車上,要盡快送回到那邊縫合傷口。” 幾個人把受傷的男人抬了出去,信宿起身,走到開槍的那個人眼前。 他輕聲道:“既然你想活著,那我就讓你活著。放心,我不會讓你斷了最后一口氣的。” 男人神情陡然巨變。 信宿走出大堂,頭也不回離開會所。 信宿上了車,車廂里蔓延著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除了傷者和醫生,沒有別人。 他怔怔的看著躺在擔架上的男人,臉上竟然露出了某種空白又無措的神情,聲音輕微發著抖:“陳叔,不要睡,再堅持一下,我們很快就回家了。” 他閉了閉眼睛,緊緊用力握著男人的手,“陳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