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霧 第1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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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載川一向淺眠,雷聲落下的時候他就有些清醒了,不過沒有睜開眼睛。 轟隆轟隆的雷電伴隨著密集的雨聲不斷落下,窗外暴雨如瀑、電閃雷鳴,在那雷雨交加間,林載川隱約間聽到耳邊有什么聲音,好像是信宿在囈語。 信宿的臉整個都埋在他的懷里,聲音傳出來也是模糊不清的,林載川分辨了片刻,在黑暗中輕輕握住他的手,手心里竟然一片冷浸浸的濕潤冰涼。 林載川微微蹙眉,起身打開床頭燈,借著微弱燈光回身看向信宿。 燈光下,信宿的臉色異常蒼白,他呼吸急促,眉心深深皺起,嘴里不停低聲喃喃著什么,像是陷入了某個夢魘當中。 “不……” 林載川俯身下去,輕聲喊他一句:“信宿,醒醒。” 信宿好像被什么妖怪吸了血色,臉龐半透明的白,細密的冷汗從鬢邊劃下,喉結輕微滾動,他嘴唇微動幾不可聞道,“mama……” “……救命、” 轟——! 窗外一道震耳欲聾的雷聲響起,信宿渾身都顫了一下,嘴唇徹底毫無血色的慘白,捂著耳朵蜷縮起身體,嗓子里近乎一聲無助的小動物似的嗚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林載川看到他眼角似乎有一行淚水滑落下來。 林載川稍微用力握住他的手,嗓音微啞,“信宿,做噩夢了嗎?” 他把那具微微顫抖的單薄身體抱在懷里,在耳邊低聲喊他,“小嬋,我在這里。” 信宿被這樣禁錮著,無意識地掙扎了一下,他像是本能不喜歡這種身體上的束縛,很快就睜開了眼睛。 那一雙將近渙散的漆黑瞳孔微微縮了縮,信宿緩緩醒了過來,而后又很快恢復成林載川熟悉的、堅固而冷淡的神情,但看到身邊的人,很快又柔軟下來。 只見信宿絲毫不掙扎順著林載川的力道靠在他的身上,腦袋懶洋洋埋在他的懷里,伸出兩只手抱著他的腰,甚至彎著唇角問,“怎么了?” 他低笑了一聲,帶著些許曖昧朦朧的鼻音道,“這個時間喊我起來,我可是會誤會的。” 信宿說話的時候微微挑著眉抬眼看他,漂亮嫵媚的眉眼間帶著一絲明知故問和不懷好意,簡直跟方才無聲流淚的可憐樣子判若兩人。 ——仿佛剛才表現出的恐懼、不安,只是他的意識沉睡時、身體自發的本能反應。 而一旦信宿清醒,他的理智就會強行鎮壓那些不為人知的軟弱,表面上能夠若無其事到看不出任何破綻。 如果不是剛才親眼所見,林載川都不知道他竟然這么害怕雷聲。 浮岫在南方,一年多雨季,天氣有時候能連續陰雨蒙蒙半個月,但是打雷的時候很少,大都集中在春天,2、3月份的時候。 林載川望著他,輕聲道:“外面下雨了。” 信宿怔了怔,想到了什么,單手支起身體,問:“是你的舊傷又疼了嗎?” 林載川微微搖頭,伸出手在他長而細密的鴉黑睫毛上一碰,在白皙指腹上留下一顆剔透的水珠。 信宿:“…………” 這什么。 林載川低聲道,“剛剛做噩夢了嗎?” 信宿先是沉默片刻,似乎意識到了林載川把他半夜喊起來的原因,然后笑了一聲:“如果我說沒有的話你會相信嗎?” 林載川只是靜靜看著他。 信宿舔了下有些蒼白的唇,“……噩夢算不上,非要說的話,不過就是小時候一點上不得臺面的心理陰影,我意識清醒的時候根本算不上什么,所以就只能趁我睡覺不注意的時候發作了。” 信宿像是真的完全不以為意,聽著外面的雷聲,無動于衷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又閉上了眼睛。 林載川聽到他的呼吸逐漸放松均勻下來,像是又睡了過去。 信宿喜歡面對著林載川睡覺,跟他湊在一起,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一只手抓著他的睡衣,是一個親近又依賴的姿勢。 林載川無聲注視他許久,也微微閉上眼睛,沒有關上床頭的燈,臥室里有一點微弱光源,并不完全黑暗。 這場雨恐怕要下滿一夜,下一道雷聲響起的時候,林載川把信宿稍微往懷里按了一下,又突然聽到他很輕很輕的聲音,“我的父母在十五年前就死在這樣的一個黑暗雨夜,當時窗外一道明亮的雷光落下來,我看到了兇手的臉。我那時候還小,覺得看到的是一個兇神惡煞的怪物,所以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里,聽到雷聲就會覺得恐懼。” 頓了頓,信宿握住他的手,傳遞某種安慰似的,“但是那個兇手很早就已經死了……一捧灰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什么好害怕的,而且我現在也不是那個軟弱的小孩子。” 信宿低笑一聲,彎起手指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載川,我沒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不要擔心我。” 這短短幾句話里的信息量駭人龐大,以至于林載川的臉上都出現了詫異神色。 林載川曾經以為,信宿來到市局,是為了查清父母的死因,給他們報仇,但同時又感到有些說不通的矛盾——以信宿如今的能力,他想做這些事完全不需要借助警察的身份,他只需要把調查到的證據交到公安局就好了。 原來信宿一直知道兇手是誰,而那個兇手已經死了。 信宿的父母為什么被人殺害,是誰殺了他們,那個兇手又是怎么死的……跟信宿有沒有關系。 信宿像一扇是守著巨大秘密的石門,此時終于愿意推開十五年前那起命案的一道縫隙,泄露出只言片語的真相,林載川的心頭卻更加沉重。 如果信宿當時就在現場看到了兇手,那么他很有可能親眼目睹了兩起命案。 而且,既然兇手殺了他的父母,為什么沒有殺他? 因為他是一個小孩子而憐憫他放過他嗎?這不是一個殺人犯應該有的慈悲,他應該會殺人滅口才對。 然而信宿不愿意解釋的東西,即便是對林載川也不會過多開口,或者說現階段他沒有辦法做到跟他完全坦誠。 林載川沒有追問下去,只是輕聲道:“你剛剛身體發抖,喊mama……在求救。” 信宿無聲一笑,事不關己似的批判道:“所以我一直不喜歡小時候的自己,又軟弱又無能,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羊。” 他又“嘖”了一聲,“不過可惜,看起來我還沒有完全擺脫小羊羔的陰影。” 信宿平等地討厭除林載川以外的所有人——包括各個年齡段的“自己”。 林載川:“這不是你的錯。” 信宿窸窸窣窣地動了動,仰起頭看他:“你相信我嗎,載川。” “嗯。” 信宿道:“就算你明知道我對你有所隱瞞。” “嗯。” 信宿沉默片刻,又問:“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利用你的信任欺騙了你,會生氣嗎?” 林載川:“會。” “……那會原諒我嗎?” 林載川還是說:“會。” 信宿眼里微光閃爍,直直盯著他看了許久,然后支起身體,用力咬住了他的唇。 在這一夜難眠的人不止一室。 市局附近某一棟對外出租的單身公寓內。 一道修長纖細的身影走到窗邊,靜靜站立片刻,然后在狂風暴雨中推開了窗戶。 嘩啦—— 劈頭蓋臉的雨點剎那間打了進來,站在窗邊的人沒多久就全身濕透。 那人不躲不避,反而向窗外伸出手,雨水很快在他的手心里盛了一汪。 冰冷而清澈。 他在雨中站了很久。 天穹一道閃光落下,映出邵慈半邊俊美清冷的臉龐。 一顆一顆水珠從他濕潤的臉龐不停落下,砸碎在地面,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但是天氣還是陰沉沉的,空氣泛著一股陰冷潮濕,空調的除濕功能開了一個晚上。 信宿昨天沒睡好,第二天好不容易才從床上掙扎著艱難爬起來,半醒不醒地從衣柜里拎了件衣服換上,然后偷偷摸摸貼了一個暖寶寶在秋衣后腰上。 信宿走出臥室的時候,林載川已經穿戴整齊了,他穿的衣服比平時厚一些,站在客廳將一雙黑色漆皮手套帶在手上。 信宿旁觀全程,感覺林載川這種——氣質嚴肅而禁欲的人帶著這種手套竟然意外的……有讓人思想滑坡的觀賞性。 雖然知道林載川是手部曾經受傷所以避免受寒才這樣做,但信宿仍然不可避免想多了。 他走過去抬起林載川的手,低頭用牙齒咬著一點指尖,把他右手的手套咬著脫了下來。 林載川有些不解看他:“怎么了?” “……沒什么,”信宿喃喃道,“如果你穿警服的時候也這樣就更好了。” 林載川是一個正經、古板到基本沒有任何個人情趣的男人,一點都沒有察覺他話音里其他層面的意思,微一點頭道,“去洗漱吧,桌子上有粥,喝完帶你去市局。” 信宿乖乖道:“好哦。” 外面下雨降溫,又到零下了,信宿穿了一件非常毛茸茸的白色外套,跟林載川一人一條圍脖,裹得嚴嚴實實走出了家門。 第一百零九章 大雨剛過,地上四處都是沒散盡的雨水,空氣中蔓延著一股黏膩蛛網似的潮濕。 信宿不喜歡濕冷冷的天氣,往小區地下車庫走的一路上,就連走路的速度都難得快了很多。 他把半張臉都埋在圍脖里,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被林載川握著揣在他的兜里。 打開車門坐到副駕駛座上,信宿從雜物箱里拿出一沓還沒拆封的電加熱暖水袋,找到充電器,插在車里的充電頭上。 信宿把圍脖稍微扯下來一點,低聲嘀咕:“這是我前段時間買的,看天氣預報說一個周的天氣都不太好,說不定今天晚上還要下雨,你拿著放在辦公室幾個。” 林載川看著他,輕聲道:“好。” 那暖水袋外面不知道是什么絨的,摸著很軟、很滑,也很貴,加熱了沒一會兒就開始微微發燙。 信宿愜意地把兩只手放在上面。 往市局的一路上都是早高峰路段,本來他們都會提前出發半小時左右,但今天因為某個人賴了十分鐘的床,剛好被堵在了第一班紅綠燈上。 等待綠燈亮起的時候,信宿又沒忍住掃了一眼林載川握在方向盤的右手。 林載川的手指很長,骨節分明,握起來的時候手背上自然浮起幾條脈絡,即便被手套包裹著也能顯出清晰輪廓。 信宿第一次發現自己可能有那么點“手控”,而且是針對特定的“制服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