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霧 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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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載川站在窗邊,望著遠處連綿黃昏,低聲問:“身體沒什么事吧?” 信宿那邊沒說話。 林載川又問:“去醫院看過了嗎?” 信宿好像輕輕嘆了口氣:“別擔心,不是身體問題,是我個人原因。” 他似是不想多說,轉移話題:“許幼儀交代什么了嗎?” 聞言,林載川轉過頭,隔著玻璃看向坐在審訊室里的人。 遲疑片刻,他低聲開口道:“他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信宿問:“什么感覺?” 林載川想起剛才許幼儀的反常,還有他無意間說過的那些話。 “我才是拯救她的人”、“只有我能保護她”“如果不是我,她還在……” 在許幼儀的認知里,他似乎是把劉靜從深淵里拯救出來的英雄,是泥沼里把她拉出來的那只手—— 可劉靜的生活分明不應該是這樣的。 母女二人本來應該相依為命,拮據、平淡,波瀾不驚。 遇到許幼儀,對劉靜來說分明是墮落,而不是“拯救”。 還是說,關于劉靜的背景,有警方沒有調查到的其他隱情? 許幼儀為什么會無意識泄露出來,卻又避而不提? 林載川直覺道:“他似乎在對我隱瞞一件比張明華這起案子更嚴重的事。” - “不好意思,領導剛剛打電話過來。” 放下手機,信宿有些歉意地沖對面的人一笑。 坐在他對面的女人一身淺紫色長風衣,放在桌子上的雙手上戴著白色蕾絲手套,臉上化著精致無暇的妝容,只是缺少一分生氣,像一樽活靈活現的美麗人偶。 李子媛點頭輕聲道,“你是警察,我在市局見過你。” “但我今天不是以市局刑警的身份來的。”信宿頓了頓,“李小姐,我想跟你談一談曾經的事。” 聽到“曾經”兩個字,李子媛那張好像畫上去的臉露出一絲裂紋,雙眼微微睜大,有些惶恐又震驚地看著信宿,身體都搖晃了兩下。 信宿觀察她的反應,恰到好處地往后一退,跟她保持一定安全距離,用不帶一絲侵略性的溫和語氣:“如果你不愿意也沒關系,就當我從來沒有來過。” 想到眼前這個人的身份,李子媛眼神變得有些復雜,片刻后她輕聲道:“可以的。你想問什么?” 信宿道:“可以冒昧看一下你的右手腕嗎?” 李子媛面色蒼白地挽起袖子,將手套摘下一截手腕,露出久不見光而病態蒼白的皮膚,在她的右手手腕上,有一顆漂亮的小痣。 李子媛并不驚訝他會提出這個要求,剛才一時失態,現在已經平靜下來,她用輕微顫抖的聲音說:“既然你找到我,就應該知道了什么吧,雖然……我不清楚你為什么會知道那些。” 信宿沉默片刻。 他向來口燦蓮花,很少有不知道從何說起的時候,那是一段對任何女孩來說都會視為噩夢的曾經,但是李子媛或許知道一些他想要知道的事。 李子媛低下頭稍微沉思片刻,主動開口:“我大概知道你是為什么而來的,但我已經不想再提起當年的事。” “那畢竟不是什么愉快的經歷,舊事重提,不僅是我,我的家人也會受到傷害,希望你可以理解。” 信宿根據她的措辭迅速變化著自己的態度,帶著歉意地頷首:“我明白,今天不請自來,已經很失禮了。” 李子媛看他沒有威脅自己的意思,輕輕松了口氣,“那你還有其他要問的嗎?” “你應該聽說過,張明華的命案,還牽扯到了另外一個女孩。” 信宿將一張照片放到桌子上。 他垂眼輕聲道:“這個女生叫劉靜,在盛才高中上學,她的家境不太好,一邊學習讀書,一邊還要照顧她的母親,并且在學校長期被一個富二代糾纏——至于那個富二代,你應該也認識。” “就在不久前,這個女孩跳樓身亡了。” 聽到劉靜跳樓死亡,李子媛的神色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表情有些怔忡,直直盯著照片上那張年輕單純的干凈臉龐,像是透過她看著什么。 “她在極度絕望壓抑的環境下選擇離開這個世界,沒有人來得及拯救她,警方也不能。” 李子媛抬起手,將照片慢慢推回信宿面前,又將雙手交疊放在腿上,她望著信宿冷靜道,“不好意思,我聽不太懂你在說什么。但是,你提起盛才高中,讓我想起一件事。” “我高中時候的老師,曾經讓我去他家補習過。” “他的名字叫邢昭。” 信宿神情頓時微微一變。 刑昭。 “邢老板”。 ——盛才高中現任副校長。 第十七章 “至于其他的事,我都記不太清楚了,只能言盡于此。”李子媛看著信宿,目光沉靜如水,又像一片死湖,“您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抱歉,我不想給我和我的家庭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信宿當然知道她的意思。 不是每個受害者都是“復仇者聯盟”,一定要讓作惡的人付出代價,李子媛寧愿忍下曾經那些不堪的侮辱,裝作歲月靜好,也不想現在平靜安穩的生活再起波瀾。 向強大的敵人舉起鐮刀,她或許付不起那個代價,也無法承擔未知的后果。 能得到刑昭這個人的線索,已經是在信宿的意料之外,他從座位上站起來,紳士般向李子媛一欠身:“我明白,今天我們見面的事,我不會向任何人提起。” 說完他又拿出一張名片:“如果你什么時候還有其他的話想說,隨時可以聯系我。” 直到信宿離開,李子媛都坐在位置上久久沒有動彈,脊背繃的很直,帶著手套的雙手蜷縮到了一起。 她盯著那張燙金名片,半晌伸出手拿了起來,在手心里慢慢地、慢慢地握緊。 信宿走出包廂,看了眼外面沉下來的天色,給林載川打了通電話,“隊長,下班了嗎?有時間解決一下我的溫飽問題嗎?” 林載川那邊聲音有些嘈雜,似乎在處理什么,“抱歉,可能要晚一點,這邊臨時有些事故需要處理。” 信宿不由笑了聲:“……這有什么好抱歉的,我回市局找你就是了,十分鐘后見。” “嗯。” 掛斷電話,信宿摩挲著下巴,回想起自己這幾天的所作所為,忍不住無聲笑了一笑。 雖然從前有過兩面之緣,但他其實沒有跟林載川深入接觸過,并不算了解他是怎樣的人,這幾天接觸下來,林載川的性格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信宿以己度人——如果他手下有一個像自己這樣成天游手好閑不思進取的漂亮草包,他大概做不到林載川這樣心平氣和。 很快,他臉上的笑意淡去,開始蹙眉低頭思索,要怎么跟林載川介紹“刑昭”這個意外收獲。 信宿不確定劉靜跟李子媛有沒有相同的遭遇,但是她們兩個確實存在許多相似的地方,讓他隱約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刑昭。 信宿忽然想起,當時劉靜在人民醫院住院的時候,她的主治醫生曾經說過,盛才高中的副校長特意來看望過她。 ……會是巧合嗎? 他早就該想到了,讓劉靜到死都不敢開口的“怪物”,怎么可能只是一個許幼儀。 信宿開車回到市局,才知道林載川說的“事故”是什么—— 劉靜的母親來了。 不過她不是來為女兒的死討要說法的,只是因為她的病,警方還沒敢把所有來龍去脈都一口氣告訴她,劉靜的母親將劉靜的遺體安置回家,來市局了解案情。 那分明只是一個四十歲出頭的女人,但給人的感覺已經很蒼老了,瘦巴巴的腰背佝僂著,身上穿著一件樣式怪異的大衣,破舊的白色運動鞋,皴皮臉上皺紋遍布,一雙眼里空洞的好像什么都沒有。 章斐輕輕咬了下唇,有些不忍心,走到女人身邊扶著她,輕聲道:“您節哀。” 張秀妘用力顫抖握著她的手,非常生硬地扯了扯嘴,沙啞道:“警察同志,我、我來了解我們家靜靜的案子。” 章斐帶著她往接待室那邊走,“劉靜雖然是自殺的,但她不可能無緣無故就走到那一步,背后一定另有原因,我們隊長還有些可能跟案情有關的細節想要問問您。” 張秀妘點了點頭。 章斐推開接待室的門,跟張秀妘一起走了進去,林載川聽到聲音轉過身:“來了。” 張秀妘坐在椅子上,兩只手握在一起,脖頸被某種無形的東西壓的很低,有一種直不起骨頭的軟弱和自卑。 林載川看著她,就像看到了一只忽然被曝曬在陽光下的小蟲。 這是劉靜患有長期冠心病的唯一家人。 “你好,張女士,我是刑警隊林載川。大致案情我的同事章斐應該已經告訴過你了,這次請你過來,是想問一些劉靜生前的事,如果你有關于本案的其他問題,也可以詢問我。”林載川微微彎下腰,語氣盡可能溫和地說。 張秀妘縮著肩膀,干澀道:“嗯,我配合警察同志調查。” 林載川不是一個擅長寒暄的人,他說話總是開門見山,一句廢話也沒有,“劉靜跟你說過她在學校的感情問題嗎,有沒有跟哪個男生走的很近?或者說學校里有沒有人追求她?” 張秀妘搖搖頭,“閨女從來不跟我說這些,她有自己的主意,我也、插不上嘴。” 林載川道:“據我所知,你本人沒有固定收入來源,家里的吃穿用度都是劉靜承擔,你問過她的錢是哪里來的嗎?” 劉靜一個高中生,能拿出動輒幾千塊錢給醫院,做母親的難道都不好奇嗎? 張秀妘用粗糙的手掌抹了一下下巴,用帶著濃重口音的蹩腳普通話回答,“我以前問過閨女,她說,是幫同學補課賺的,在學校的時候能自己賺錢。” “學校放假的時候,她會回家嗎?” “她回來看我,但是很快就走了,要去賺錢,”張秀妘說話的方式很古怪,有一種不常跟人講話的生澀感,她有些前言不搭后語的說,“我在家里沒用,還要閨女養著我,她放了學,要出去掙錢,買藥、交學費。” 林載川若有所思,“她放假的時候住在家里嗎?” “嗯,但有時候住在同學家,不回來,說補課太晚了。” 劉靜沒回家的時候,大概應該是跟許幼儀在一起,按照許幼儀的說法,劉靜同意當他的女朋友,他給劉靜提供物質條件——如果兩個人的年紀都再大幾歲,那說不定是一場你情我愿的“包養”。 可這種畸形的關系不應該出現在學校這樣的地方。 林載川又問:“劉靜在家里的時候,有什么反常表現嗎?比如說情緒消極、悲觀、大起大落。” 聽到這句話,張秀妘看向窗外,半晌沒說話,似乎在忍受什么,過了一會才欲蓋彌彰地咧了下嘴,自言自語似的嘀咕:“閨女越來越不愛說話了,回家跟我也沒有什么話說,以前閨女性格好,愛鬧愛笑,自從上了高中,我檢查出病,被老板開除了,家里日子難過,靜靜也跟著我受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