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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宮 第73節(jié)

    李毓秀回身,頭上奢華艷麗的金釵鈿合微動,她唇角微勾瞥李青溦一眼。

    作者有話說:

    第76章

    李青溦突冷聲道:“稍等。”

    李毓秀剛到門前兩架黑漆平頭平頂?shù)能囖I旁, 聞言停下白她一眼:“做什么?”

    李青溦站在青石階上,一雙青白分明的眼睛將她映在眼底,看她一眼。

    “那支簪子, 你戴不得?!?/br>
    她話音低沉, 一雙眼睛黑沉黑沉的。手從寬袖中伸出來, 指了指李毓秀高髻上一支金簪。

    李毓秀被嚇了一跳, 瞧見一旁的小周氏和李棲筠,又梗著脖子冷笑一聲:“阿姐管天管地,連我戴什么首飾都要管,是不是過于霸道了一些, 這支簪子怎么就不能戴了?”

    李青溦懶怠同她多說, 直接吩咐林嬤嬤幾個(gè)上前, 要將她頭上的簪子摘下來。

    李毓秀擰著眉頭叫了一聲, 藏在李棲筠身后:“爹爹,你快管管她!這是做什么呢!”

    李棲筠皺眉:“什么簪子, 也值得吵吵嚷嚷的?”

    他瞅了一眼, 見那簪子十分華麗,乃是赤金打造的一卷須翅三尾點(diǎn)翠銜五滴明珠鳳簪。

    瞧著是有那么幾分眼熟,只是李棲筠一時(shí)也想不清在什么地方見過。他問一旁的小周氏:“你可有見過?”

    小周氏看清那簪子的瞬間,面色微變。

    這簪子先前是在宋氏的嫁妝妝奩里裝著的,她瞧著上頭又有五珠又有鸞鳳, 便取了出來了。

    只是她也沒什么機(jī)會戴,一直壓在箱底罷了,未想到被李毓秀給翻了出來。

    可此時(shí)如何能承認(rèn)?還是得想個(gè)法子盡快翻篇才是。

    她思忖片刻“妾也不知呢。不過只是一只簪子罷了, 若是秀兒拆下來, 少不得要打亂幾縷頭發(fā)呢, 小女郎的發(fā)式可是繁瑣的很呢, 若是因此誤了事便不好了?郎君說是不是?”

    李棲筠覺著她說得有禮,他也不知一個(gè)簪子有什么好爭奪的。

    當(dāng)下拉著臉說李青溦幾聲:“只是一個(gè)簪子罷了,即便是你的,也不必這樣慳吝。咱們是一家子,出門在外如何這樣吵吵嚷嚷的,豈不是叫人看了笑話了?”

    他話音剛落地,門口突傳來轆轆車響,一輛翠蓋珠瓔八寶車停在門口。

    一道渾厚清亮的女聲傳來:“誰同你們是一家子?爛泥貼金,要臉不要?”

    這女聲渾厚清亮,聽在李棲筠耳里猶如平地一聲驚雷,他臉面一白,忙趨步迎出門。

    大門口,平西王宋獻(xiàn)和王妃徐氏等眾多侍從出現(xiàn)在門口。

    瞧那樣子,似是約對好了等李青溦,且已經(jīng)等候多時(shí)了。

    “未想到岳母岳父也來了,岳父岳母從并州過來定然是舟車勞頓,如何不來小婿家中坐一坐,喝杯熱茶呢?”

    李棲筠忙躬身作揖,低下身子恰看見宋獻(xiàn)腰間的一條馬鞭,一時(shí)腿肚子抽筋。

    看到平西王夫婦,他就能想起縣主去世那年,他被平西王夫婦綁在春凳上,真真好一通鞭子,打得他是皮開rou綻。

    那時(shí)若不是族中老輩趕來,他怕是已經(jīng)被抽死了。后來也是在床上生生休整了一個(gè)多月才算好。

    宋獻(xiàn)懶得多看他一眼,只將李青溦叫在身側(cè)。

    徐氏瞧他,忒地一聲罵他:“誰是你的岳母,瞧著你便是倒了血霉?!?/br>
    李棲筠只得囁嚅幾聲是是是。

    徐氏先前在大門外頭等李青溦,未聽全他們說了什么,扭頭問一旁的林嬤嬤:“先才這個(gè)人在吠些什么?”

    她指了指李棲筠。

    李棲筠神色不佳未敢頂嘴。

    一旁的小周氏忙搶白:“回稟王妃,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小孩子們不省心,鬧著玩罷了?!?/br>
    “可有問你?你一個(gè)妾室,如何敢在我這兒搭茬兒搶話充長輩?配不配?”

    徐氏哼了一聲,叫身后的嬤嬤,“愣著做什么,賞她兩脆的,叫她懂懂規(guī)矩才是。”

    她話音剛落地,她身后的嬤嬤走前揚(yáng)手一掌打在小周氏臉上。

    小周氏臉面一疼,噯喲一聲叫喚。正往后趔趄著躲開一步,那一邊臉上又挨了一下。

    李毓秀擋在小周氏面前:“你們做什么?如何能隨意打人呢?”

    “隨意?”徐氏瞧見她頭上那支簪子,一時(shí)瞇著眼哼笑一聲,“我知道你們先才說什麼了,是這支鳳簪吧。”

    徐氏冷冷一聲笑:“這鳳簪是溦溦娘親受封縣主時(shí)圣人賞的東西,你難不成也有什么品級?敢這般堂而皇之地戴出來?如此不知數(shù)又沒有尊卑,也合該教教規(guī)矩,省得以后出門在外的,叫人笑話才是?!?/br>
    她說完,另一個(gè)嬤子沖李毓秀便過去了。

    李棲筠擋了兩下,被撥開,一時(shí)牙疼似地從肺腑里嘖嘖出兩聲,又是跺腳:“岳父岳母大人,何至于此啊?在此打人,恐是污了您們的眼睛啊?!?/br>
    一旁的婆子呵笑兩聲:“多虧郎君提醒,這便拉下去教訓(xùn)一通。”

    徐氏身后登時(shí)走出幾個(gè)五大三粗的嬤嬤,無視小周氏母女兩的叫喚,鐵鉗似的手直接將人拉到了廊廡后頭。

    “啪啪”好幾聲脆響,又傳過幾聲哀嚎聲。

    李棲筠心驚rou跳,想過去攔著一旁宋獻(xiàn)冷冷瞥他一眼,他也不敢過去,想說話又不知說什么,踱來踱去地,憋的臉都有些紅,最后吞吞吐吐地。

    “賤妾和小女不懂規(guī)矩,岳母大人萬萬不要計(jì)較?!?/br>
    “我偏要計(jì)較如何?”徐氏冷笑一聲。

    李棲筠囁嚅了半天,又走向李青溦,急切道:“溦溦,不若你勸勸你外祖母,今日本就有朝會,說了她們也去的,真?zhèn)四樢蝗隧斨粡堊厦浀哪樋?,還不叫人笑話死咱們伯爵府,以為怎么了呢?”

    那頭小周氏哭嚎的聲音傳過來,李青溦被逗笑:“爹爹也知道我外祖父母的脾性,她不問便取便是盜,偷了我娘親的東西,一頓教訓(xùn)也是輕的了?!?/br>
    李青溦輕笑一聲,點(diǎn)李棲筠一聲,“爹爹若實(shí)在是心疼,此刻身替便是了。我外祖母也并不是不講理的人,想來也會同意?!?/br>
    李棲筠唇角一抿,噯了幾聲,又輕聲道:“我都記不起那只簪子是你娘親的,你meimei和你姨娘如何能知曉呢?不知者不罪啊。”

    李青溦頗感好笑:“爹爹記不得,我卻記著。那支鳳簪是我娘子的,我還記得先前我回并州的時(shí)候,將我娘親的東西全收到了她的嫁妝箱籠里,那只支鳳簪也在其中,我記得清清楚楚。”

    李青溦輕笑一聲,“那這只鳳簪如何出來的呢?周姨娘說裝我娘親嫁妝的庫房鑰匙丟了,爹爹怎么就那樣深信不疑呢?”

    李棲筠聽出她話中的文章,一時(shí)愣了片刻,蹙緊了眉頭。

    他當(dāng)年娶縣主的時(shí)候,便有人說他所圖只是縣主的嫁妝,這話好不中聽。他李棲筠不才,這幾年仕途未進(jìn)是他沒有出進(jìn),可他卻并不是那種沒有剛骨、花女人嫁妝錢的人。

    “可周氏確實(shí)是未找到庫房的鑰匙。之前我也問過她?!?/br>
    “爹爹稀里糊涂地受騙乃是自己愿打愿挨。我只擔(dān)心我娘親的嫁妝而已?!崩钋鄿招必克谎郏骸安贿^也沒什么旁的,反正那庫房的鑰匙,我外祖父手中多備過一把,待忙過這幾日,我回并州時(shí)開庫房瞧瞧便什么都知道了?!?/br>
    李青溦說完也不再多說什么,她今日說得話已經(jīng)夠多的了。

    她知道她爹爹的性子,她這般說了之后,他爹爹定然會試探周氏。人與人的信任本就是脆弱,有一絲裂縫,這條裂縫便是進(jìn)來灰塵和砂礫的地方。

    如果沒有了信任,小周氏又一再作死,那她爹爹還會不會一如既往地護(hù)著她呢?

    李青溦很想知道。

    ——

    小周氏和李毓秀臉上都掛了彩,覆了厚厚一層粉,還固執(zhí)地要去朝會。

    上了馬車自然是一頓哭啼抹淚。

    “那該死的虔婆子,下手可真是狠呢?!毙≈苁弦贿吙蓿腥巳ベu冰的鋪?zhàn)淤I了些冰叫人給李毓秀敷臉。

    “只是可憐了我的秀兒,這是什么無妄之災(zāi)?!彼f到這里,話音有幾句責(zé)備,“郎君就由著她們欺負(fù)我,也不替我們說幾句話,我倒是沒什么的了,可是郎君看見秀兒那張臉,郎君自小都沒彈過她一指甲蓋兒,如今瞧見了,難不成不心疼?”

    李棲筠自是心疼,只是此刻心頭想事,聞言問她。

    “那支鳳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如何聽見溦溦說那簪子,是宋氏嫁妝中的東西?”他睜大一雙褐色的眼睛看著她,“你老實(shí)告訴我,究竟,有沒有偷宋氏的嫁妝?”

    “怎么可能!郎君特意告訴過妾,不讓妾?jiǎng)涌h主的東西,這么多年妾可是謹(jǐn)記在心,便是一針一線也不曾拿啊!那鑰匙,是找不到了!”她說到此處,打出了一個(gè)哭嗝兒,“難不成這么多年了,郎君竟然不信我?”

    她抓著他的袖子,抬著一張白皙的臉,豆大的淚珠兒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將她新覆上的粉沖出一道又一道的印子。

    李棲筠移開視線,嗐了一聲:“就這樣吧,你若實(shí)在找不到鑰匙便算了,溦溦過不了多久便要回并州,宋氏的嫁妝怕是要帶走的。今日平西王說他手中還有另一把備用的鑰匙,總歸也不能影響什么?!?/br>
    小周氏一驚,臉色巨變。

    如何沒聽過平西王手中還有另一把鑰匙呢?她正想試探一下李棲筠,抬眼他正看下來。

    她一時(shí)啞口無聲了。

    ——

    另一旁的蓋翠珠瓔八寶車中。

    徐氏手中拿著那只鳳簪,細(xì)細(xì)地擦拭幾遍。

    她眼神飄忽,半晌輕輕地嘆了口氣:“先前你娘親未出閣的時(shí)候,仿佛還在昨天。有時(shí)候想起來呢,還能想起她被冊封縣主那日,她很快活地跑到我跟前,說她現(xiàn)在也是吃俸養(yǎng)的人了?!?/br>
    “可如今呢,她去了也有八年了?!毙焓蠂@了一口氣,“切膚之痛,無異于此。”

    徐氏輕輕試了一下眼睛,李青溦的眼睛也有些紅了。

    只是她到底什么都沒說,只是低聲寬慰徐氏幾句。

    一味的沉湎過去,自然要不得。徐氏也生怕說多了惹得李青溦也哭啼抹淚的,不成體統(tǒng),一時(shí)輕輕吸了吸鼻子止住了哭音,移開話題。

    “每次瞧見伯府這些泥豬瓦狗都讓人生氣?!毙焓喜粮闪搜劬?,憤憤然地忒了一聲,“尤其是你爹爹這個(gè)蠢豬!當(dāng)初還不若叫你外祖父下狠手,打死了事,即便是充軍,如今也回來了。省的你回來之后,日日地瞧她們的擺布?!?/br>
    “你是什么樣的人,也是我們手心心里頭捧著長大的,他們也配!”徐氏哼了一聲,又道:“前幾日你不是造了勢要回并州嗎?索性今日也別回那伯爵府了,跟我去宋府待著便是了,屋子也敞亮?!?/br>
    李青溦一愣,知她知道這幾日的事情了。一時(shí)笑著歪倒在她臂彎中:“原來祖母已知曉我這幾日的事了?虧得我還以為自己部署得不錯(cuò)了呢。”

    徐氏瞥她一眼:“你那些暗地里的事情想瞞過祖母,還是省省?!?/br>
    李青溦笑道:“怪不得之前去找戶部商稅司商議買撲沽價(jià)時(shí)那般輕易。想是外祖母打過招呼了吧?”

    徐氏聽了這話一時(shí)怔忡,商稅局聞名也是戶部所屬。

    徐氏前不久是聽說過原戶部尚書柳尚書因事遭外放,如今的戶部尚書是新任的,她們還未曾見過面呢。

    “怕是另有其人幫你才是。”徐氏輕聲一下,眉宇開展:“對了,今日杏園朝會,溦溦也是第一次來吧,想不想去正殿瞧瞧圣人和皇后呢?”

    “人來人往的,到了正殿事事得拈掇著,吃也吃不在心上,又得事事注意,時(shí)時(shí)小心,動不動便要作揖?!?/br>
    李青溦搖搖頭,輕笑一聲,“這般的誰想去誰去便是了,外孫女是不想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