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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蹤 第24節

    張弛搖頭。

    竇方憤憤不平,“不公平,我認識你比你認識我的時間長得多。從來只有別人暗戀我的份,那樣顯得我太掉價了。這樣吧,如果你哪天想起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我就邀請你去我家,嗯,坐一會,喝杯茶什么的。”竇方沖張弛一笑,語氣里難免有點酸溜溜,她想起了昨晚面對胡凱雯的情景,“不過我家可沒有賓館那么豪華。”

    張弛有點為難,“你確定嗎?”

    “我確定,”竇方點頭,“而且你不能問別人。”她估計他也不會去問吳萍和孫江滔,但還是叮囑了一句。

    張弛回頭看了竇方一眼,她雖然嘻嘻哈哈的,但表情很嚴肅,其實她一整天都顯得心事重重。張弛笑了笑,配合地說:“好吧。”

    第四十六章

    馬躍一臉神秘地叫過竇方,給她看手機里的照片。竇方看到照片里是一棟老舊的辦公樓,走廊上懸掛著“華融科技創投公司”的招牌,但沒有拍到室內的情形。秦棟林的腦袋也湊了過來——馬躍說秦棟林是他們計算機院的“大神”,但竇方覺得他更像是個無業游民。有一天竇方打開倉庫的卷簾門來上班,發現這家伙打著赤膊,穿著褲衩,在一張氣墊床上悶頭大睡。他儼然已經把倉庫當成了自己的臨時宿舍,在里頭毫無顧忌地打零工,玩游戲。據竇方的推測,他大概在外頭攬了七八份兼職。所以秦棟林比起馬躍和竇方,算得上小有積蓄。

    “不怎么樣。”秦棟林隨便瞟了兩眼,就不感興趣地坐回去了。馬躍拿不準主意,和竇方對視了一會,“好像真是騙子?”“他騙咱們什么呢?”“比如說,搞些假的投資人名單當誘餌,辦投資宣講會,讓咱們買票,贊助,變著花樣收咨詢服務費之類的?”秦棟林對著電腦插了句話,“或者像網絡刷單那樣,騙你去投資。”馬躍和竇方一起把腦袋扭過來,愕然地望著秦棟林,“你遇到過?”秦棟林聳聳肩膀,“遇到過啊,被騙了兩千塊錢。我把他們網站黑了作為報復。”馬躍和竇方基本放棄了希望,“肯定是騙子,算了吧。”馬躍還把老潘給拉黑了。

    那段時間,老潘時不時在微信上分享一些心靈雞湯給竇方,還要一本正經地點評幾句,竇方認為這老男人是色心不死,沒有搭理。后來竇方發現老潘最后一次發過來的文件名帶?s?有合同二字,她還沒點開,文件已經過期被清理了,竇方只好厚著臉皮問老潘:“潘總,能再發一遍嗎?”老潘反問:“馬躍把我拉黑了?”竇方想著要不要瞎扯幾句替馬躍找個借口,結果老潘沒好氣地丟過來一句:“來我辦公室面談。”

    三人小分隊商量了一下,一致表示:見面可以,但絕不會給他一分錢。到了老潘的公司,發現他辦公室里面竟然還挺有樣子,擺著四五臺電腦、打印機,有業務員,還有前臺來端茶送水。只是老潘的臉色不怎么好看,徑直把一份合同放在桌上,說:“你們看一看。”馬躍翻了一會,似懂非懂,“潘總,不是華融投資我們嗎?”

    老潘抽根煙,說:“我們是孵化器,會包裝你們的項目,推薦給投資人。我自己不投資,懂嗎?現在的確有投資人感興趣,初步決定投資二十萬,華融會負責安排投資人面談、簽定意向書、以及一些投后事宜。我們的服務費用是抽取十個點,也就是兩萬塊錢。如果后續還有資金進來,那就繼續抽成。這條件很合理吧?”

    “和投資人洽談,要先付錢嗎?”

    “不用!”老潘早看出來了,這三個年輕人根本就是搟面杖吹火——一竅不通。他語氣緩和了點,“融資不成功,你們一分錢不用掏。你們中途不愿意,也可以隨時退出。哎,你該不會以為我是騙子吧?”馬躍忙說:“沒有沒有。”老潘說:“當然,如果你們項目前景特別好,我們也會適當跟投一些,不過就三五萬,不多。”馬躍等人立即對老潘客氣起來,七嘴八舌地說:感謝潘總。臨走時,老潘又提醒他們,“二十萬換百分之四十九的股權,現在你們覺得沒什么,如果以后公司真的發展起來,你們肯定得后悔。我建議你們找個律師咨詢一下,省得以后又說被騙了。”

    馬躍覺得老潘這個人其實還不壞,他試探著問老潘,“潘總,你覺得這個條件怎么樣?”

    老潘頗為不屑地瞟了馬躍一眼,“你覺得你們那破網站,能值幾百萬嗎?以你的能力,能做成獨角獸嗎?不要只盯著錢看。”馬躍有點猶豫,老潘又提點他一句:“投資的風險是雙向的,創業就是在賭博,可能一夜暴富,也可能血本無歸。關鍵是看你有沒有這個承擔風險的能力和意愿。當然啦,你一個大學生項目,如果能吸引來正兒八經的投資,以后就算畢業找工作,也很能吹一吹了。結果不重要,過程才重要嘛。”

    “謝謝潘總。我們找律師咨詢一下。”馬躍拿著合同,抬起屁股,跟老潘告辭。三人回到倉庫,迫不及待地開起了小會。馬躍顯然被老潘忽悠得心動了,“我覺得,不用咨詢律師了,咱們簽約吧。”

    秦棟林很納悶,“才二十萬,就把公司賣了,咱們那么缺錢嗎?”

    “缺啊!”馬躍和竇方異口同聲。馬躍顯得有點委屈,“我到現在還沒領過工資呢,竇方一個月還有兩千塊錢。”

    “哦,”秦棟林除了偶爾對著電腦靈光一閃,大多數時候表情都很木訥,“反正我可以不要工資。”

    “那咱投票吧。我同意,秦棟林反對,竇方你呢?”馬躍信心滿滿地看向竇方,他知道她缺錢。

    竇方遲疑了一會,她也有點不甘心,“我同意秦棟林,我們現在每天快一百單了,也有盈利了,老潘能找來投資人,說明我們有潛力。咱們應該對公司有點信心,等生意再上點規模,去談投資應該更有話語權吧?”

    秦棟林立即表示贊同。

    馬躍一臉無語,“也不能盲目自信吧?咱們一沒人,二沒錢,說不準哪天還被顧客投訴、被衛生局查,這些貨、這倉庫都是我親戚的,我可是擔著風險呢。”

    秦棟林也出主意說:“店做大了,肯定得往正規的方向走。我們現在就是規模有限,像貓糧罐頭這種進口牌子,供貨商都不跟我們合作,還得去隔壁批發店里買,不能保證保質期,說不定還買到假的。最好能談幾個品牌供貨商。”

    馬躍說:“反正我沒這層關系。”

    “那這合同怎么辦?”

    三人面面相覷,都沒說話。最后是馬躍妥協了,“行吧,少數服從多數。”他嘴上這么說,把合同折起來放進了抽屜里。

    雖然和老潘的合作沒有談成,竇方卻受了很大的鼓舞,之后幾天她的心思一直在生意上頭打轉。馬躍說竇方這是得了“創業綜合征”,竇方沒搭理他,下班回家,她給彭樂打了個電話,問他有沒有認識的供貨商,“做進口海產品,rou制品的,最好是大品牌,市面上還比較少見的那種。”

    “可以幫你打聽打聽,我有什么好處嗎?”

    竇方不假思索,“可以給你提成。”

    彭樂嗤笑,“一個月能提一千塊錢嗎?對了,你現在是不是還領著兩千塊錢的工資?你可真是掙著賣白菜的錢,cao著賣白粉的心啊。”

    “我現在五千塊錢了,不比你介紹的那些工作差。而且我是領導了,不需要給人端茶送水賠笑。”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你是cfo。二元一次函數你算得清嗎?”

    竇方反問:“你算得清嗎?π的小數點后第八位是什么?”

    彭樂一瞬間卡殼,“行吧,約好了我告訴你。”

    竇方道聲謝就要掛電話,彭樂說:“你急什么?”竇方只好繼續跟彭樂東拉西扯。她翻朋友圈的手指驟停,那是邢佳發的一組照片,照片里她坐在一整面落地玻璃的辦公室,墻上印有公司的logo。底下是朱敏等人的留言,“找到實習了?”“是當總裁助理嗎?”“哪家公司?”邢佳回復了所有人,“別誤會,只是來陪男朋友面試的,哈哈。”

    真能裝逼。竇方心里嘀咕著,彭樂的話從她耳畔溜過,竇方沒有留意,這時她抓住了孫江滔這三個字眼,竇方立即警覺地問:“孫江滔怎么了?”

    “你沒從張弛那里聽說嗎?”彭樂顯得漫不經心。

    除非她追問,否則張弛從不提跟孫江滔有關的話題。竇方又問:“孫江滔又干了什么?”

    “聽說他最近弄到一筆錢,和吳萍假離婚,搞貸款買房。吳萍答應了,結果剛離婚沒兩天,孫江滔和一個三十來歲女的結婚了,那女的懷孕兩個月了,據說是孫江滔的。”彭樂很幸災樂禍,他驚詫于張弛沒有把這事告訴竇方,“現在吳萍沒了人,也沒了錢,正到處告狀,說孫江滔重婚,那女的詐騙。三個人打得不可開交。”

    竇方半晌沒有講話,彭樂這才意識到,吳萍還是竇方的親大姨。彭樂一改幸災樂禍的語氣,“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反正我覺得他們不值得同情。吳萍純屬自作自受。”

    竇方的手機里已經很久沒有吳萍的消息。竇方想:她的歇斯底里終于有了新的對象。她咧了咧嘴,但根本笑不出來,只覺得惆悵。“謝謝你,”竇方懨懨地說完,要掛電話前,她問彭樂,“你還跟邢佳有交情嗎?我看她去你們公司面試了。”

    彭樂一愣,“早沒有了,你關心這個干什么?”

    “這人不可靠,我不喜歡她。”

    “你管的是不是太寬了?”彭樂毫不留情地嘲笑了她一句,但聽到竇方這樣說,他心里其實有點高興,“你忘了嗎,我這個人從來不吃回頭草。”他本來以為竇方還會說點什么,結果她也沒什么反應,哦一聲,就掛了電話。

    這不經意的幾句話讓彭樂琢磨了好一會,他把朋友圈翻了一翻,也看到了邢佳的照片——說和邢佳絕無聯系,那是假話。彭樂不會輕易和人結仇,即便是前女友。邢佳介紹男朋友來面試,彭樂也頗為爽快地答應了。虛與委蛇才是他人生的常態。

    彭樂一個信息發過去,毫不避諱,“你以前得罪過竇方?”

    “我得罪她?她有什么值得我得罪的?”邢佳顯然有些摸不著頭腦,而且很不高興,“她跟你說什么了嗎?”

    “我聽說你倆是中學同學。”

    “是認識。”

    邢佳猶豫著。彭樂這人有點深藏不露,她懷疑竇方在他面前說了自己壞話。女人的第六感是很準的。加上之前在學校的掌摑事件,邢佳從來沒有討厭任何一個人那樣討厭竇方。她頭腦一熱,說:“竇方沒跟你提過她以前的事吧?我們以前是同學,但我不想背后說別人壞話,挺難為情的。”

    “什么事,你說說。”

    “她上中學時,和一個姓張的老師亂搞,被學校發現了,那個老師辭職了,她爸媽也帶著她搬去外地了。不過她一直認為這事是我報告學校的,挺恨我的,到處造我的謠。所以我不想告訴別人我和她認識。對這種瘋狗似的人,我寧愿躲著?s?她。”

    “是你嗎?”

    “什么?”邢佳沒明白。

    彭樂腦子里突然撥云見日,他意識到自己無意中碰觸到了迷霧下的真相。“是你告的狀吧?”無數種情緒在心里翻滾,彭樂的語氣還算平靜,“你以前和竇方很要好。竇方的表姐孫珊暗戀張民輝,竇方偷偷告訴了你,你跑去跟學校告了狀。因為你,竇方一直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孫珊和張民輝。她沒想到自以為的好朋友是一個惡毒的大嘴巴。”

    邢佳愣了很久,她想要否認,想要辯解,卻只是張口結舌。最后她訥訥地說:“不,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

    “沒想到這世界上有蝴蝶效應?沒想到你不經意的一句話,害死了兩個無辜的人?你這個人總是自以為是,你當初大概以為自己是在維持正義吧?道德警察。”

    邢佳的臉火辣辣的,她冷冷地說:“我是犯罪了還是違法了?你可以叫警察來抓我嘛。孫珊是車禍死的,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再說,這跟你又有什么關系?你早跟竇方分手了吧?”

    “是跟我沒關系,但你在我面前胡說八道,造別人的謠,我覺得挺惡心的。”

    邢佳真想破口大罵,明明是他先找上門來,質問她和竇方的關系。可邢佳忍住了,她不是那種意氣用事的人,她故作冷淡,“對不起,我以后不會再說了。其實我寧愿不認識竇方,我也不想任何人知道我認識她。你應該不會公報私仇吧?我男朋友根本就不知道這事。”

    彭樂把電話掛斷了。他還意識到另外一件事:當初竇方說和他在一起是為了報復邢佳,原來那并不是一句玩笑話。他心里無比惱火。

    第四十七章

    彭樂替竇方約到了一家進口商品的供貨商。在見面時彭樂也參加了,他跟對方介紹說竇方是他的“朋友”,顯然在大家的眼里,更似是“女朋友”,竇方沒有否認。她并沒有那么清高,知道彭樂女朋友的身份對公司的生意來說大有裨益。在會議結束后,馬躍和秦棟林說要回賓館房間睡覺——他們是開著馬躍朋友借的車來的,天不亮就出了門。竇方則上了彭樂的車。彭樂說:“你可以多待幾天,我還打聽了兩家供貨商,順便見一見好了。”

    竇方對別人的殷勤向來都是理所當然地接受,但嘴上還是要撇清一下的,“不耽誤你上班嗎?總是讓你幫忙,不好吧?”

    “沒事,我不忙。”彭樂語氣變得陰陽怪氣,“人之間,本來就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系。”竇方莫名其妙地脧了他一眼,彭樂車子停在一棟大樓下,話頭一轉,“張弛公司就在樓上,想去參觀一下嗎?”

    竇方有點心動,她對張弛現在的工作很好奇。彭樂降下了車窗,竇方看見有人自玻璃的旋轉門走進去,外墻上張貼著出租和出售的巨幅廣告。“這個樓是我姑父名下最值錢的一個物業了。商鋪入住率還可以,路段也不錯,頂樓就是保利。”彭樂目光在那旋轉門上停留了一會,“我三姑最近一直在找買主。”

    竇方留神聽他的話,“能找到嗎?”

    “難。這行的人大多數迷信,他們都覺得我三姑父有點倒霉。”彭樂說,“現在公司主要在變賣物業,破產清算,情況還是比較棘手。張弛對這種事沒什么經驗。”

    竇方改了主意,她想先回賓館。彭樂沒有異議,還沒發動車子,他瞧見了從樓里出來的彭瑜,他的車牌號彭瑜是很熟悉的,彭樂只好下車,叫聲三姑。“車里那是誰呀?”彭瑜手里拿著墨鏡和遮陽傘,對彭樂微笑。“朋友,”彭樂說,他突然有種惡意的念頭,想要把竇方介紹給彭瑜,他很好奇竇方會是什么反應。結果在他回頭的瞬間,竇方的腦袋自車窗一閃而過,副駕駛的人不見了。彭樂暗自發笑:“沒什么,三姑,我先走了。”

    繞回車里,彭樂看見蹲在作為座位下的竇方,他扯了下嘴巴,徑直發動了車子,開出這條街道后,才說:“坐好系上安全帶,攝像頭拍到要罰款的。”竇方回到座位上,臉上顯然還有些不自在。

    “怎么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因為她是張弛的媽嗎?”彭樂諷刺她,“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竇方把腦袋轉到一旁,沒有吭聲。剛才在偶遇彭瑜的瞬間,她的確有種難以言喻的窘迫。

    “你在裝睡嗎?”彭樂不時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最后他不再搭理竇方,扭開了車載音樂。

    到了賓館門口,不待彭樂揶揄,竇方跳下車,一口氣跑回房間。躺在床上,她翻個身,窗簾未拉,她看見外頭路燈有種霧蒙蒙的黃色,這讓竇方想起了和張弛在電影院偶遇的那個秋夜。至今她還難以相信自己徹底擺脫了孫江滔和吳萍夫妻,她仿佛剛剛自一場噩夢中逃離,懶洋洋地在迷霧里徜徉,不知前路。她從口袋里把手機摸出來,打字給張弛,“我今天看見你媽了。”

    張弛不是那種整天盯著手機的人,可他回復她的信息總是很快,這讓竇方懷疑他是否真的像彭樂講得那么忙。他問:“都說了什么?”

    “沒說話,我跑了。”竇方一邊想著,逐字輸入,“你媽看上去很不好惹。”

    張弛有一會沒回復,竇方有點后悔,覺得自己說話造次了。結果他說:“我一直想給你看這個。”幾秒鐘后,有張圖片加載出來,竇方看見張弛的手指,捏著一張膠卷的老照片。她辨認了一會,“這是你小時候嗎?”

    “是我七八歲的時候吧。”

    “那個男的是你爸?”竇方用手指戳了戳小男孩的腦袋,盯了他好一陣,然后留意到照片里的男人,他比竇方記憶中的張民輝還要年輕一點,她又看見旁邊穿著入時的年輕女子,“女的是你媽?你媽那時候真漂亮。”

    “你看見我媽的發型了嗎?”

    竇方驚訝地發現彭瑜年輕時居然是俗氣的爆炸頭,而且滿腦袋栗紅色的卷兒。“我媽以前也是紅頭發,跟你一樣。”張弛說,“她會喜歡你的,你不用懷疑自己。”

    竇方嘴角彎起來。夜風把窗紗吹起來,這讓她心里也有點蠢蠢欲動。“你現在在哪?”

    “我在環海路上。”

    “你回縣里了?”竇方有點失望,“我這兩天在市里。”

    張弛說怪不得,“我剛才到你樓下,看見你家的燈沒有亮。”

    “去我家樓下干嘛?”

    “沒干什么,就在車里待了一會。”

    竇方感覺那夜風透過窗簾,把她的心扉也拂動了。她的聲音輕了一點,“太不巧了。”

    張弛說:“沒事,我在海邊待了一會,又在街上轉了轉。我想,你把自己的記憶分成了許多小碎片,就藏在那些角落里,也許我隨便挖一挖,會挖出寶藏也說不定。”

    竇方想起了那些被時光掩藏的秘密。她不禁笑開來,“你知道嗎?小時候我有一枚塑料戒指,我把它埋在海邊的沙子里,我想,也許會有人把它挖出來,然后拿著它跟我求婚。可是后來我把整片海灘挖了個遍,再也沒有找回那枚戒指,也沒有王子來跟我求婚。我想它可能真的被人撿走了,然后又隨手丟進了大海,塑料戒指不值錢的。”

    “興許是被蚌殼吞了,以后吐一枚珍珠給你。”

    竇方覺得他的話真動人。她滿懷期望,“那你要仔細一點找啊。”

    張弛在回程中接到了彭瑜的電話。彭瑜張嘴就說:“保利的辦公樓有一個買家。”彭瑜毫不掩飾語氣里的興奮勁,張弛把車停在道邊,熄了火,他問:“是什么人?”彭瑜還有點糊里糊涂的,但她一再強調對方“非常有實力”,據說在銀行信譽也很好,這個交易應該能順利完成。張弛明白彭瑜的急切,因為公司資不抵債,保利的辦公樓已經被下達通知,要擇期強制拍賣了,到時彭瑜的損失會很慘重。張弛說:“還是要做一下盡調。”彭瑜說:“已經催法務和財務在做了,主要是價錢合適,他們也想要盡快過戶。這件事你替我盯著一點。”

    張弛說知道了。然后他輕描淡寫地跟彭瑜提起了竇方。而彭瑜早把這個名字忘到了腦后,她饒有興致地問:“漂亮嗎?”張弛說:“漂亮。”彭瑜也就沒了意見,“改天我請她吃飯。”張弛說:“等有空再說吧。”他知道竇方的出現可能會在家里引起軒然大波,決定等到保利這件事結束之后。而彭瑜對這件事也持著可有可無的態度。與其他父母的那種殷切不同,彭瑜對于張弛的戀情并不怎么上心,因為對曾經漂亮熱情的她來說,感情總是來的很容易,而結束得同樣迅速,一段無關緊要的戀情不會在她心里引起太多波瀾。彭瑜反倒對彭樂的?s?感情生活更關注一點,那是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我今天遇到樂樂了,跟一個女孩在一起,但沒看清正臉,鬼鬼祟祟的——肯定又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