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無限] 第144節
陳寧默不缺疫苗,但真把人逼得狗急跳墻他也不見得能占到多大的好處,就說:“行,你就留下來,好好造福那幾個缺疫苗的吧。” 為表自己信守承諾,陳寧默還放下了射機槍走到了最角落的蒲團那坐著。 看上去最兇戾的陳寧默都這個態度了,其余人更不會反對——至少在零點到來以前,明面上不會。 心臟被高高提高的袁思寧看到這一幕不由松了口氣。 原來謝阿戚的“威脅”是拿自己為籌碼啊,真是和卓長東說的一樣,她以為這樣能威脅得到誰呢? 除了她自己以外,剩下的人中至多還缺一支疫苗就能通關,等零點過后,驗證完謝印雪留下的信息是真是假,她就毫無用處了。 甚至死了,會比活著對大家來說更好。 這樣一想,袁思寧還有些盼著謝阿戚死去,誰讓她從自己這勒索走了一肢rou仍嫌不夠,想要更多呢? 反正零點一過,謝阿戚若是還能保持人形,就是餓鬼迦摩,若不能,就是苦娑婆叉,兩者都在副本規定的可攻擊范圍內,她不打謝阿戚的頭使其徹底死去的話,也不會觸犯殺害參與者的規定,那么,她何不為那些想殺掉謝阿戚的人,出一份力呢? 袁思寧幾不可見地扯了扯唇角,退到一旁的蒲團上坐下,靜待零點的到來。 戰艦外,守在墨盆前的柳不花其實已經有些困了,不過他很想知道戰艦內眾人最后會不會放謝阿戚走,就沒去睡覺,仍然守在墨盆前。 他問一旁撐著額角闔目假寐的青年:“干爹,你覺得他們會放謝阿戚走嗎?” 青年聞言眼眸未睜,只張唇說:“人心難測,海水難量,我猜不到。” “哦。” 柳不花撓著腦袋剛應下一聲,青年卻忽地抬起眼睫:“不花,那你希望他們放謝阿戚出來嗎?” 聽了謝印雪的問,柳不花有些怔忡。 戰艦中的參與者們如果守約放謝阿戚離開,那她出來后勢必會以殺掉他們三人之一為首要目的,次要目的才是在他們三人之中找出真正的擺渡者npc;可如果大家不放她離開,那等待她的結局只有死亡,屆時他又會因共情而為這一結果感到悲哀。 所以柳不花最終回答:“我也不知道。” “道”字落下的那一剎,零點恰至。 戰艦內所有參與者在此之前,就已將目光匯聚到了謝阿戚身上,唯恐錯過她分毫變化。 然而她沒有任何轉變跡象。 零點之前她是何種模樣,零點之后,她依舊如昨。 穆玉姬長舒一口氣,同樣還缺一支疫苗的潘若溪語氣中激動難掩:“……謝印雪說的全是真的!” 她即使缺一支疫苗也能通關了! 謝阿戚卻放松不下來,她的身體和神經都緊張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攥緊手中的光劍說:“答案你們已經知道了,那我可以走了嗎?” “走吧走吧。” 鐺鐺和夢妮站起來去扶她,這個動作也是變相將謝阿戚護在身后,防止其他人突然反悔攻擊她。 可惜怕什么來什么。 攔下謝阿戚的都不是原先對她步步緊逼的陳寧默、卓長東等人,而是崔浩成這個疫苗充足,安心等待第七日到來就能通關的人。 崔浩成說:“他們是答應讓你走了,不過我沒有答應啊。” 穆玉姬皺眉道:“你也沒有出言反對,那就是默認了。” “她心思太多了,你們真放心讓她走嗎?”袁思寧冷笑一聲,望著穆玉姬高聲道,“穆玉姬你還幫她說話,你傻了嗎?她在外面碰到謝印雪知道我說的話都是謊話后,第一反應不是揭穿我,讓你知道你被騙了,反而以此來要挾我,讓我把疫苗給她。” “她干這件事的時候,可完全沒想到過你啊。” 袁思寧的話使穆玉姬身體僵震住了一瞬,鄭書見狀也冷嗤譏諷道:“得了吧,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誰不知道你現在說這些話是想謝阿戚死,你干脆說直白些,我還佩服你。” “是!少一個人,就少一個競爭‘長生’的對手。”袁思寧咬了咬后槽牙,將聲調揚得更高,“謝阿戚已經通過六關了,難道你們不怕她比你們更前一步,取得‘長生’嗎?!” 袁思寧先前就說過她知道要在“鎖長生”中通過幾關才能獲得長生,現在她說出這樣的話,就仿佛謝阿戚距離最后一關已經不遠了,大家要是就這樣輕松放她離開,就等同于放虎歸山。 性子急躁的馮勁杉一聽這話就坐不住了,也攔到謝阿戚面前說:“你不能走!” 原先還幫著謝阿戚些的鐺鐺、夢妮和穆玉姬等人,可能是聽進了袁思寧的話,如今都沉默下來了——想想也是,謝阿戚根本就不是一個好到她們非救不可的人啊。 她可以漠視袁思寧作的惡為自己謀利,她們又為什么不能漠視她呢? 蕭星汐念著搭檔一場,想給謝阿戚一份最后的體面:“讓阿戚去她宿舍里待著吧。” 這樣大家都不用親自動手,她也不能通關。 “你現在來裝好人了?你那么善良,當時又為什么要用槍打我?” 謝阿戚笑起,趔趄著倒退幾步,馮勁杉和崔浩成以為她要開溜,一人一邊站到禪房門口,把出路堵的嚴嚴實實,蕭星汐被謝阿戚劈頭蓋臉罵了一通,便瑟縮著肩唯唯諾諾躲去角落。 謝阿戚昂首環視這里的每一個人,末了,她將充滿恨意的眼神停在袁思寧身上。 袁思寧對上她的眼睛,心臟剎那間不受控的狂跳起來,不祥預感如同一雙冰涼的手,冷冷地落在她后頸rou上,使她的呼吸也逐漸急促。 謝阿戚卻很滿意看到她這副神情,于是她笑了。 她高高舉起手中的光劍,大家以為她要開始攻擊旁人了,不是躲避到一旁,就是舉起手中的射機槍進行“反擊”。 但謝阿戚沒有攻擊任何人。 她只是用手中的光劍朝離她不遠的抗體疫苗制造機狠狠揮去,眾人來不及阻止,除了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其余什么也做不了。 抗體疫苗制造機,就這樣在謝阿戚“哈哈”的大笑中散成一地殘骸。 “我是見不到今天的太陽了,但你們也別想好過!” 她凄厲的吶喊如同驚雷,剮得眾人耳膜發痛,地上的塊塊碎片,又似灼目的烈日,刺得他們眼睛滴血: 現在是第六日的凌晨,沒有一人打了今日份的疫苗。 偏偏抗體疫苗制造機被毀以后,他們縱使有再多肢rou能做抗體疫苗,卻想打也打不了了。 雖然六日晚他們不打疫苗還可以保持人形,可等到了第七日,他們就會全變為餓鬼迦摩。 那時所有人都是餓鬼,所有人都可以揮刀。 如果沒有在第七日結束之前,取得另一個迦摩的頭顱交給庫爾特,他們就會在第七日二十四點整——副本結束之際,徹底轉變為苦娑婆叉。 袁思寧望著滿地狼藉,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失聲尖叫道:“謝阿戚,你瘋了嗎?!” “我沒瘋,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謝阿戚咯咯怪笑,眼神卻很清醒,“我要讓你們體會和我一樣的絕望!” “我早說了讓她走!”潘若溪不能接受自己剛摸到通關的門檻,又在眨眼間失去這件事,她沖上前給了袁思寧一個耳光,又捶打著馮勁杉和崔浩成的肩,“你們為什么不聽啊!” “他媽的!” 陳寧默暗罵一聲,抬腳踹開了旁邊矮桌,伸手就要去搶鄭書掌中的光劍,想用它砍下已經是餓鬼迦摩的謝阿戚的腦袋。 鄭書卻旋身往旁邊連滾幾圈,避開了陳寧默的爭搶。 陳寧默瞇起眼睛,寒聲問:“鄭書?” 鄭書挑眉:“她的腦袋只有一個,被你砍了,我怎么通關?” 這話還提醒了在場的其他人。 他們并不是人人手上都有一把射機槍和光劍:老戰士拿槍,新兵拿劍,新兵用不了槍,可光劍所有人都能使用。 曾經拿槍的人可以用它來阻攔謝阿戚離開;眼下拿劍的人,則可以砍下謝阿戚腦袋來通關。 而陳寧默面對鄭書的挑釁也沒廢話,見他不肯交出光劍,就舉手用射機槍把鄭書替換為機械假肢的部位打得稀爛,使其喪失大部分的行動和抵抗能力。 本就和潘若溪兩看生厭的袁思寧也舉槍如法炮制,想從她那搶走自己沒有的光劍。 就連鐺鐺都盯著穆玉姬手上的光劍挪不開眼,馮勁杉、崔浩成和卓長東這幾個人更不用說了。 螻蟻尚且貪生,為人豈不惜命?1 謝阿戚望著戰艦內相斗的眾人,一邊癡笑一邊喃喃:“謝印雪……你看到了嗎?” 在墨盆旁看了全程的柳不花有那么一霎,還以為謝阿戚發現了他們,不過再往下看,他就發現,謝阿戚其實是在自言自語。 “我幫你除掉這么多對手……我不欠你了,我什么都不欠你了!” 說罷,謝阿戚再度舉起光劍,將劍柄抵在自己唇上,再按下啟動按鈕,于是一束光柱就從腦后穿出,將她的腦干燒成一團焦炭。 在這個副本中,身體在納米防護戰衣的保護下,即便受傷也不會有任何感覺的。 不過即使頭顱沒有防護,在死去的那一瞬間,謝阿戚也沒有感到痛苦,只覺得傷口有著一種被灼傷的熱感。她不禁想到,自己曾經想砍下謝印雪的腦袋,如果那天她真的砍到了,謝印雪會不會也是這樣的感覺?如果今天倒在這里的人是謝印雪,他會甘心嗎? 謝阿戚躺在地上,瞳孔已經漸漸放大,唇瓣卻還在緩緩蠕動,低聲問著無人的虛空:“……人皆有貪生之欲,為何獨獨罰我?” “我不甘心……我不甘……” 作者有話說: 1范仲淹 第130章 謝阿戚的死,在幾乎所有人心中都掀起了驚濤駭浪。 哪怕是步九照也沒例外。 謝印雪是側眸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這才注意到他的異樣。 說實話,步九照的神情和平時里也沒太多區別,僅僅是唇角抿得更平了些,唯有一向如同被寒霜深埋,只余冷寂和淡漠的眼底,忽地涌現出一陣強烈陰鷙的恨意。 但看得更仔細些,就會發現那些恨意又不像恨,反而像是不甘。 仿佛謝阿戚臨死前無處可逃的絕望,插翅難飛的心死,他都一一經歷體會過,故謝阿戚的聲聲質問,才會在他心中引起了幾可掀天揭地的共鳴,強烈到他難以繼續掩飾。 然而這些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在察覺到謝印雪看過來之后,步九照就垂下了眼睛,將所有失態回斂,等他抬目望向謝印雪時,他眼中心境、眉間神色,已和謝印雪一般平靜了。 屋子里心緒久久無法平復的人,就僅剩下柳不花一個。 他別過頭不忍再看墨盆中映出的景象,疊聲感慨:“……何至于此?” “他們若在一開始都能各退一步,何至于此啊?” “難道他們不知道在‘鎖長生’中多行善事能讓自己活得久些嗎?” 柳不花陪著謝印雪過的副本中,有很多都是只有心存善念,便能輕松通關的,這個道理他和謝印雪這些過了五關、六關都能明白,袁思寧這個據說過了“鎖長生”七關,知道比旁人更多消息的人怎么就看不清楚呢,為什么還要執著于想方設法減少競爭對手這種事啊? “他們可能還真不知道。”謝印雪聞言卻回他,“像陳云那樣的人,在‘鎖長生’中能遇到幾個?就算遇見了,又剩多少能活下來?” 柳不花聞言登時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