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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留你到五更[無限] 第145節(jié)

    是了,他們之所以知道這些事,全得益于與陳云相識。

    假設(shè)他們從沒在一路過來的這些副本中碰見過陳云,他們便不會知道原來在這“鎖長生”內(nèi),往往活不久的好心人,更得“鎖長生”垂憐,其他人也是如此——不曾見過,就無從知曉。

    “今晚別睡太死,你等會把最后一支疫苗打了。”謝印雪抬手隔衣拍了拍他的手臂,溫聲說,“明早天一亮我們就離開此地。”

    戰(zhàn)艦內(nèi)那些人現(xiàn)在都還是參與者,沒變餓鬼迦摩,所以他們一定會在天亮后走出戰(zhàn)艦,到外面來尋找謝印雪、步九照和柳不花這三個“迦摩”的蹤跡

    ——開啟新一輪的“獵殺”。

    畢竟抗體疫苗制造機被毀以后,他們?nèi)暨€想通關(guān),除了取得“餓鬼迦摩”的頭顱,以及尋找擺渡者npc進行交易以外,已經(jīng)沒有別的路可走了。而且,尋找擺渡者npc進行交易這條路,在第七天到來之前,沒有人會選,甚至不到最后一刻,他們也許都不會考慮。

    正如謝阿戚最后說的話一樣:求生是每個人的人,在此之上,一旦他們所求更多,那人性就會為這些欲望讓步。

    尤其如今擺在他們眼前的誘惑,是為千百年來無數(shù)人趨之若鶩的“長生”。

    “好。”

    柳不花聽謝印雪的話,點頭說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待他走后,謝印雪轉(zhuǎn)身望著坐在窗邊沙發(fā)上,面容和身影都沒入在黑暗之中的男人道:“我們也該打最后一次抗體疫苗了。”

    男人在謝印雪出聲的剎那就直起了身體,悄悄落進屋內(nèi)的月光也因著這個動作而照亮了他半張側(cè)臉,將他五官的輪廓勾勒得更加深邃,給人一種陰郁寒冷,難以靠近的感覺。

    不過他回答青年的語氣,卻和離開的柳不花一樣順從。

    他也說:“好。”

    謝印雪站在原地默然片刻,卻在男人取出針管時忽地阻攔道:“等等。”

    步九照頓住動作。

    因為他們隔得有些遠,大半屋子又被黑暗所占據(jù),所以謝印雪看不太清周圍的景物,但他能感受到步九照的目光靜靜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我想嘗嘗你的味道。”

    他說著這句話走向步九照,在月光投出的光明與灰暗的分界線邊停住,垂眸注視著沙發(fā)上的人。

    而男人什么都沒說,直接應了謝印雪的要求,沒有絲毫猶豫就將手中的針筒遞向青年。

    謝印雪拿過這支抗體疫苗,發(fā)現(xiàn)上面還帶著步九照的體溫,有些暖,他笑了笑,將其注入自己腹中,令人舒適的飽足感便隨著針筒內(nèi)透明液體的消失逐漸蔓延開來。

    步九照問:“怎么樣?”

    謝印雪“唔”了一聲:“和我自己的好像也沒什么區(qū)別。”

    “廢話,這樣能嘗出什么味道?”步九照扯唇,搖著頭說,“你拿走了我疫苗,不給我嘗嘗你的嗎?”

    謝印雪將用自己的rou制成的抗體疫苗遞給他:“給你。”

    卻又很快就補充道:“不過你理解錯我的意思了。”

    “什么?”

    步九照原本在看謝印雪手中的疫苗,循聲剛一抬頭,就見原本浸在月色中的青年俯下了身體,自滿是光明的地方落向陷在陰影中的自己,將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他唇上,如同冬夜墜地無聲的細雪。

    他不知道是因為青年太像雪,唇瓣雖軟卻涼得沒有半點溫度,和過往徘徊在他身側(cè)的白霜寒冰沒有太多區(qū)別,便冷得他渾身不受控顫了一瞬;還是因為千萬年間從來沒有人與他這樣靠近過,對于這樣親密的觸碰他既感覺陌生,又有種仿佛要被捕獲的恐懼才如此。

    就算這個人身上沒有他追尋的溫暖,但他的渴求和欲望早已被那短暫的一次觸碰寸寸填滿,只是他不知饜足,抬手想抱住青年的肩。

    可惜青年在這一刻抽離了身體,步九照只來得及抓住他親吻自己時垂落的,涼涼穿過他指尖的一縷頭發(fā)。

    “這樣能嘗出味道了嗎?”謝印雪說著,將疫苗塞入他掌心。

    步九照啞聲回他:“你好冷。”

    連遞過來的針筒也是冰冷的。讓步九照覺得:“我如果抱住你,一定會被你奪走所有溫度。”

    謝印雪彎唇笑道:“所以這就是你現(xiàn)在不像以前那樣黏我了的原因嗎?”

    這不是謝印雪隨口一說的玩笑話,而是事實。

    哪怕他們曾同枕共眠,曾唇齒相依,這種靠近仍就如蛺蝶穿花、蜻蜓點水一般——乍遇即離。

    步九照也像是被說中心事似的跟著他一起笑了,承認道:“是的吧。”

    “步九照這個名字,是我給我自己取的。”笑過以后,他和謝印雪說起了自己名字,“你知道我為什么要為自己取名步九照嗎?”

    謝印雪張唇:“猜不到。”

    “因為我活在一個終年風厲霜飛,天凝地閉的地方,那里每年只有夏至一日能夠見到煦陽。”

    “那些暖光明媚熾烈,就照射在距離我僅九步遠的冰面上,但我永遠也觸碰不到它。”

    “無數(shù)翻飛肆虐的寒雪將我萬世禁錮,我那么痛恨這種冰冷的東西。”

    男人的聲音低沉緩慢,他一邊說著,一邊握住謝印雪的手,垂首將面龐貼上謝印雪掌心:“……但我卻想觸碰你,就像我想要握住那束光一樣。”

    謝印雪看不到他的眼睛了,卻清晰的感知到指尖下微薄的溫度——明明只有一點點的暖意,卻幾乎要炙燙進人的心底深處。

    他垂眸望著步九照的發(fā)梢,望著男人在自己腳下被月光拉長的冷寂身影,心中便陡然涌出一陣悵惘,那是他活了二十年都從未有過的心搖意亂。

    這種情緒于謝印雪而言同樣過于陌生,連他也不清楚從何升起,為何而來。

    甚至有那么一瞬,讓他忘了自己的名字。

    不過很快,謝印雪就平復靜了所有心緒,可他依舊像是沒有清醒甘愿沉溺于其中一般,彎腰環(huán)抱住步九照的肩,給予他想得到的觸碰。

    第六天破曉時分,天還未亮全,柳不花的房門就被謝印雪敲響了。

    “我們該走了,不花。”

    青年站在門外,見柳不開了門,就垂下敲門的手指溫聲道。

    他們在外面露宿其實沒什么需要收拾的東西,除了那個被柳不花當做電視又舍不得丟下的墨盆,他轉(zhuǎn)身折返回屋內(nèi),抱起墨盆后追上謝印雪和步九照的步伐,一邊走一邊問:“我們要去哪啊?干爹。”

    “不去哪,走動著別停下就行。”謝印雪臉上沒什么表情,聲音淡淡的,“遇上謝阿戚和和蕭星汐那天,我們選擇落腳的鐘樓明明很荒僻,但她們偏偏就找了過來,所以關(guān)于我們的行跡,我有個猜測——”

    “那就是,所有苦娑婆叉死去后,我們這些游蕩在外‘迦摩’會受‘誘餌’的影響,遇見其他參與者。”

    這個誘餌,可以是庫爾特一開始發(fā)的人臂,也可以是每個參與者的頭顱。在副本規(guī)則的設(shè)定上它們對“餓鬼”苦娑婆叉和迦摩來說,都具有巨大的吸引力。

    故苦娑婆叉會主動去尋找誘餌。由參與者轉(zhuǎn)變的“迦摩”雖然不會有這種主動的行為,但副本完全能讓他們“巧合”被動的遇上其他參與者,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們遇上的參與者不會超過四人——即兩組隊伍。

    最初庫爾特公布的獵殺規(guī)則中就有這條限制:合作獵殺餓鬼的小隊不能超過兩組。

    當時他們認為這條限制,大概是副本不想讓參與者的獵殺過程太過順利,但眼下來看,這個規(guī)則說不定是用來保護他們這些變成“迦摩”的參與者的。

    只可惜這條規(guī)則設(shè)定的初心或許含有幾分善意,然而對謝印雪他們來說卻完全無用。

    因為他們?nèi)齻€人都是迦摩,并且總是一起行動,這意味著他們會遇上的戰(zhàn)士參與者數(shù)量最高是十二人。

    若是普通的迦摩身份參與者,他們?yōu)榱嘶蠲峙聲x擇獨自躲藏,可謝印雪絕不會拋下柳不花,他倒是愿意和步九照分開,反正以步九照的能力,他肯定可以輕輕松松躲過四個人的合力攻擊,問題是這種話謝印雪能說嗎?說了步九照還不弄死他?

    于是他們只能一道走。

    柳不花抱著墨盆還能給謝印雪實時公布禪房內(nèi)那些人的行蹤:“干爹,他們好像全部都離開戰(zhàn)艦了,而且還帶了不少機械假肢。”

    他們要是不去禪房的醫(yī)療架上拿機械假肢,柳不花也不知道他們何時出發(fā)。

    “老手參與者和新人果真不一樣。”柳不花嘆了口氣,“早知道我們也帶一些備用機械假肢走了。”

    機械假肢一旦被射機槍破壞,就不能再使用,除非更換新的。

    目前還活著的參與者,幾乎都只剩下軀干部位還沒被替換為機械假肢了,包括謝印雪、柳不花和步九照等人。

    而不管是謝印雪這群迦摩還是戰(zhàn)艦內(nèi)的那些參與者,大家一旦被射機槍射中,都會喪失部分行動力,區(qū)別就在于戰(zhàn)艦內(nèi)的那些參與者有著可替換的機械假肢,謝印雪他們卻沒有。

    由此來看,謝印雪他們完全是劣勢的一方。

    并且他們在走出十五分鐘后,就撞上了第一組參與者:卓長東和馮勁杉。

    但銀灰色的納米防護戰(zhàn)衣在這時就體現(xiàn)出了它的好處——這種顏色能很好和破敗城市中由混凝土制成的建筑物融合,方便參與者掩藏在其間。

    謝印雪在聽到他們動靜的瞬間就與柳不花、步九照旋身閃至一根石柱后躲著,所以卓長東和馮勁杉沒發(fā)現(xiàn)他們的蹤跡。

    也有可能是他們倆在談?wù)摚f話的聲音蓋過了周遭的動靜,才使得他們什么都沒注意到。

    提著射機槍的馮勁杉正忙于向卓長東吐槽:“這座城市這么大,謝印雪他們又不能像苦娑婆叉那樣尋著我們的味主動出現(xiàn),怎么找啊?”

    “難找也得找,不然你要怎么辦?回去等死嗎?”卓長東一手拿光劍,一手抱著堆機械假肢,語氣煩躁道,“還有你別和我說話了,聲音這么大,不就是在告訴謝印雪他們我們在這里,趕緊躲好嗎?”

    聽他一講,馮勁杉也反應過來了,點頭道:“行行行,我閉嘴了。”

    步九照聞言嗤笑道:“還不算太蠢。”

    謝印雪乜他一眼,示意步九照最好同樣閉嘴。

    那邊卓長東和馮勁杉雖已不再說話,保持著安靜,卻靜悄悄地往謝印雪他們相反的方向走遠,殊不知自己與一直在尋找的獵物早已擦肩而過。

    但他們的身影才消失,竟又有兩個人來了:是蕭星汐和崔浩成。

    葉舟死后,崔浩成拿了他的光劍,自己又手持射機槍,可以說光憑自己一人就能完成整場獵殺,只是他仍然和蕭星汐組成了一支臨時小隊。

    原因大概是他覺得謝印雪、柳不花和步九照是三人,自己單打獨斗大概率打不過,不如拉一個人入伙,蕭星汐和他組隊的緣故十有八九也是如此。

    并且他們倆能湊到一塊,約莫是其他參與者不愿和他們組隊——大家都不是傻子,崔浩成反水馮勁杉和卓長東獨占兩支疫苗,蕭星汐又槍射謝阿戚想讓她死于苦娑婆叉爪牙之下,這倆背刺隊友的人,誰敢和他們組隊呢?

    他們兩人估計也不想和對方組隊。

    在謝阿戚死后,蕭星汐也拿了她的光劍,嚴格來說她也能獨自完成獵殺,可蕭星汐深知自己槍法有多爛,能和另外一個有槍的參與者組隊,好過她一個人掙扎,便還是找上了崔浩成。

    至于崔浩成愿意和蕭星汐組隊的原因還有一點:蕭星汐告訴他,她知道怎么找到謝印雪他們。

    她的說辭崔浩成半信半疑,但他們離開戰(zhàn)艦走到一片廢棄工廠區(qū)域時,蕭星汐卻突然停下腳步道:“謝印雪就在這里。”

    崔浩成皺眉問她:“你確定?”

    “我以前和阿戚每次出門狩獵時,只要苦娑婆叉出現(xiàn),我的心臟就會跳的很快。”蕭星汐抬手左手撫著自己胸膛,“一開始我以為這是人面臨危險時的正常生理反應,可那天我和阿戚追獵的那只苦娑婆叉死了以后,我的心臟仍然不能安靜下來,直到離開謝印雪他們所在地后才逐漸平復。”

    “現(xiàn)在,我的心臟又開始快速跳動了。”蕭星汐反問崔浩成,“你感受一下,你的心臟是不是也跳的很快?”

    崔浩成默默感受了片刻,便愕然道:“好像……是的。”

    他以前和馮勁杉、卓長東在獵殺苦娑婆叉時,因著又跑又追,還有激動、緊張等情緒的調(diào)動,心跳理所當然會加快,這都是人本能的生理反應。

    誰會去深究這樣的小細節(jié)?

    別說很少有人會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也未必會懷疑。

    在“鎖長生”內(nèi),有誰不是每一秒都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思維神經(jīng)時刻高度緊繃?沒有經(jīng)過專業(yè)訓練的普通人在副本里偶爾心跳加快一下不要太正常。

    包括在此刻,哪怕崔浩成已經(jīng)感受了自己心跳有些快了,他也沒全信蕭星汐的話,因為蕭星汐說出些話的那一瞬,他的大腦便可能會因為“謝印雪就在此地”這一消息感到興奮,從而帶動心臟快速迸跳,這是人在興奮情緒下產(chǎn)生的本能反應,他無法控制。

    況且蕭星汐實際上遠不如她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柔弱,她的思維運轉(zhuǎn)速度不比任何人差,有些時候的選擇和表現(xiàn)甚至會讓人不由懷疑,她到底是性格真的如此,還是偽裝的面具。更重要的她已經(jīng)見過一次謝印雪他們了,因此謝印雪他們聽完蕭星汐話,即使覺得她給出的理由很牽強,沒有太強的邏輯支撐,卻也不能否認她的推算是正確的——他們就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