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爹是當(dāng)朝首輔 第181節(jié)
一路上,謝韞向他復(fù)述了見道蘇大夫的經(jīng)過。 蘇大夫只用一眼便看出她是假扮的孕婦,剛欲將她攆走,便見她拿出一份聘書,請她出山去雀兒山書院授課。 蘇葉實在太忙了,看都沒看便想拒絕。 “蘇大夫,我的祖母在生我小叔叔后,得了產(chǎn)褥熱,不久便離世了;我的表姑雙乳潰爛,面對郎中也羞于啟齒,才過而立便與世長辭?!敝x韞道:“蘇大夫,我知道您時間寶貴,希望救治更多的婦人,可是家家都有女人得病,處處都有郎中醫(yī)館,世間男女人數(shù)各半,女醫(yī)者卻不足千百之一二?!?/br> 蘇葉握著那份聘書,重新坐下來。 兩人又聊了盞茶功夫,其實不需要謝韞多說什么,世人有多需要女醫(yī),蘇葉比任何人都有發(fā)言權(quán)。教好一個學(xué)生,世間就多一個女郎中,能多救成百上千人,這是非常簡單的道理。 “我每月僅能抽出十個下午?!碧K葉道。 “足夠了!”謝韞笑道:“臘月初一,我親自來接您,以后書院排課,先遷就您的時間!” …… 這一來一去只用了半個時辰,兩人又從角門溜回謝家。 眼看到了岳父散衙的時間,懷安打算直接去向岳母打聲招呼,便回家了。 就在灶房門口,兩人準(zhǔn)備分頭走,懷安忽然拉住了謝韞的手,有點涼,但他的臉上卻有些發(fā)熱。 “你等一下?!彼麖男浯镒兂鲆粋€赤金點翠的項圈兒來。 “什么時候買的?”謝韞問。 “陪我娘去夢祥齋挑年禮的時候,覺得配你,就買下來了。”懷安說著,親手幫她帶好。 謝韞不是容易害羞的女孩,難得臉頰微紅,還未說話,忽然神色一變:“我爹……” 懷安知道韞meimei是在和他開玩笑,還沒到散衙的時候,岳父怎么會回來?韞meimei跟他呆的久了,居然也學(xué)得頑皮了呢。 他紅著臉拉住韞meimei的手,靦腆的笑道:“你調(diào)皮的樣子真可愛?!?/br> “是么?”一個沉悶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謝韞將手從懷安手中抽出來,一臉窘迫的說:“爹,不是你想的那樣。” 懷安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覺的回頭,便見謝彥開鐵青著臉站在他的身后。 若是平時也就罷了,眼下做尋常百姓打扮,謝韞小腹隆起,兩人手拉著手,一派生米煮成熟飯打算私奔的架勢。 他只覺得背后嗖嗖生涼,那是來自老岳父目光中的熊熊殺意。 第184章 場面實在太尷尬了。 懷安試圖緩解氣氛, 硬著頭皮干笑兩聲:“呵呵,謝伯伯,吃了嗎?” 老謝一口氣險些沒倒上來。他看向低著頭的謝韞, 看她那副打扮,老父親眼前直發(fā)黑。 沉聲道:“成何體統(tǒng),還不趕緊去換衣裳?!?/br> 謝韞悄不作聲的從父親身邊溜走,還偷偷朝懷安比了個手勢。懷安也灰溜溜的跟在她后頭。 “你站住。” 謝彥開叫住懷安, 直接將他拎到正房,旁征博引、引經(jīng)據(jù)典的訓(xùn)了他一刻多種。 好在許多典故太深奧,并不能完全聽懂, 反而沒什么心理負(fù)擔(dān), 只是配合著老岳父的語氣, 做出追悔莫及的神態(tài)。 懷安是真想哭啊, 他們明明都已經(jīng)定親了,拉拉小手還像偷情似的,還被老岳父現(xiàn)場抓獲, 多么苦命的一對鴛鴦啊。 韓氏見女婿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也勸道:“小孩子貪玩沒分寸,差不多得了?!?/br> 謝彥開更氣:“還小孩子?。慷家獮槿藡D為人夫了,以后有了子女怎么以身作則?再說這是什么玩法?要是被人認(rèn)出來, 咱們兩家都要受人恥笑的。” 韓氏順著他的話, 對懷安道:“是是是,下不為例對吧?” 懷安點頭如搗蒜:“下不為例, 下不為例?!?/br> 謝彥開瞪他一眼:“明日上朝, 非跟你父親說道說道!” 懷安又忙不迭的認(rèn)錯, 承諾再也不帶著謝meimei胡鬧了。 謝彥開見他態(tài)度尚可,才悻悻作罷, 雖然很生氣,但時候不早了,還是要管飯的。 于是小兩口在飯桌上,你一言我一語,使勁渾身解數(shù)把韓氏哄得捧腹大笑,堂屋里洋溢著歡快的笑聲,被孤立的老岳父更堅定了告狀的決心。 次日散了朝,沈聿聽說了兒子的“荒唐”行徑,蹙著眉道:“實在太過分了!子盛兄,你可要好好說說他?!?/br> 謝彥開:?? 誰可要好好說說他? 便見沈聿定定看著他,疏朗的臉上略帶悲憫之色,拍拍他的手臂:“辛苦了?!?/br> 言罷,施施然往文淵閣忙去了。 謝彥開看著親家的背影一臉茫然,結(jié)個親而已,怎么還砸手里了? …… 沈聿確實很忙,他向姚濱提議重振武備,加固北防。在北邊四鎮(zhèn)推行募兵制,部分取代世代屯兵的衛(wèi)所制,一定程度上節(jié)約客兵遠(yuǎn)戍的軍費,也可提高兵源質(zhì)量,姚濱力排眾議促成此事,一邊命工部加固防御工事,一邊命兵部選用有能力的武官駐守北邊防線。 其實依照沈聿的私心,是希望沈錄辭官回來團聚的,沈家已經(jīng)脫離軍籍,老太太又上了年紀(jì),季氏的身體向來不好,三個兒女都已經(jīng)成了婚,懷遠(yuǎn)也已經(jīng)考入了翰林院,卻常年見不到父親一面。沈錄卻不以為然,漠北各部時常進犯邊境,朝廷正是用人之際,他希望從保定調(diào)往薊鎮(zhèn),駐守北境邊防。 兄弟倆在書信中吵了半個月,最終還是沈聿妥協(xié),將他調(diào)往薊鎮(zhèn)。幸而薊鎮(zhèn)距京城不遠(yuǎn),以后一家人相聚的機會反倒多了。 因此,分管兵部的沈聿確實很忙,忙的頭頂?shù)箲遥瑥纳⒊恢泵Φ轿绾?,長隨三催四請,問中飯是去饌堂吃,還是送到值房來。 沈聿這才掛起毛筆,活動一下僵硬的脖子:“送過來吧,我回來再用?!?/br> 言罷,拿起一張考牌,去了首輔的值房。 姚濱為了給唯一的親兄弟謀個出路,頭發(fā)都多白了幾縷。作為下官,沈聿自然要急上司之所急,在姚濱的請托之下,親自給姚泓安排了一個考試機會。 幸而姚泓的舉人身份沒有被剝奪,有資格參加吏部組織的中書舍人考試。 中書舍人一職,雖然是七品小官,但前途不可小覷。如果說閣老們是皇帝的秘書,那么中書舍人就是閣老們的秘書,只要通過考試,就能進入內(nèi)閣工作,在姚濱的眼皮子底下,前途暫且不提,至少不怕他再出幺蛾子。 至于考試,吏部尚書的親弟弟,根本不用擔(dān)心考上考不上的問題,不用他開口,底下人自會安排的明明白白。 因此這一天,是姚濱回京以來心情最好的一天,拿到牌票之后,一下午都沒有罵人,也沒有整人?;氐郊依?,來不及換下官袍,先讓下人備酒菜,他要跟姚泓喝一杯,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從袖中掏出那枚考牌,回想起中舉那年,老家發(fā)了瘟疫,父母臨終前拉著他的手,將年幼的弟弟托付給他,從那以后,他又當(dāng)哥又當(dāng)?shù)岩︺堕L大。 父母早逝,無兒無女,姚濱除了禍福相依的妻子,就只有姚泓一個親人了。他如今位高權(quán)重,大刀闊斧的推行新政,得罪了太多人,他必須盡快讓姚泓自立起來,結(jié)識更多的人脈,在未來可以預(yù)見的巨大變革中,更好的活下去。 他這邊正在熱淚盈眶,老管家急匆匆的跑來:“老爺,壞了壞了,二老爺丟了?!?/br> 姚濱一臉疑惑:“什么叫丟了。” 老管家急出了一頭汗:“……就是不見了,中午送飯時還在,剛剛小的去請,里里外外空無一人。” 姚濱手中的考牌吧嗒一聲落地,騰然起身:“還不快派人去找!” “誒,是是。”老管家應(yīng)聲而去,派家人分頭去附近大大小小的茶坊酒肆尋找。 一直找到深夜,無獲而歸,姚濱憤怒至極,命人抄了偏院,查他所有的書籍文稿,看是否有往來書信。 果然從他的書桌底下發(fā)現(xiàn)一個信封,打開竟是一份紅皮劄子,兩個燙金的大字——聘書。 打開聘書,扉頁寫著:茲聘請姚泓先生為我校算學(xué)學(xué)院院長。落款為“雀兒山學(xué)院”,印章為…… 姚濱忽然瞪大了眼,在落款的位置,居然端端正正的加蓋了“敕命之寶”的璽印。 他出身翰林待詔,擬旨傳召乃是本業(yè),深知本朝皇帝的寶印共有十七枚,各有各的用途,有的用于祭祀天地,有的用來外服征發(fā)……像這枚“敕命之寶”,是用來下敕命的,一般用以贈封六品以下官職。 所以這不是普通的印章,是玉璽??! 這雀兒山書院到底是什么來頭?可以在聘書上加蓋皇帝寶???為什么沒有通過內(nèi)閣,沒有經(jīng)過廷議,沒有經(jīng)過通政司,沒有經(jīng)過六科科抄? “不必找了。”他對老管家道:“一切等明日面圣再說?!?/br> …… 次日,首輔大人拿著那份“聘書”來到乾清宮,當(dāng)面向皇帝詢問緣由。 皇帝僅瞄了一眼,心里便“咯噔”一聲。 姚濱察言觀色,見皇帝面色清白數(shù)變,索性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枺骸氨菹?,這份聘書您知情嗎?” 皇帝含糊的說:“嗯?!?/br> “所以這雀兒山書院,是陛下授意設(shè)立的?” 皇帝干咳一聲:“啊?!?/br> 姚濱不明白了,啊是什么意思?于是又問:“陛下建此書院,意欲何為???” 皇帝一臉被人往嘴里塞了抹布的表情:“朕——聊做消遣。” 姚濱:…… 姚濱不問不要緊,這一問更糊涂了,他不但糊涂,有這份蓋著寶印的聘書在,他甚至不敢去雀兒山書院抓弟弟。 他不知道的是,前腳一出乾清宮門,皇帝立刻跳了起來,背著手滿屋子來回踱步。 “畜生啊,孽障!”皇帝罵道:“生他不如生一窩黃鼠狼!” 陳公公命人將十七枚寶印取出,加上從太子那里沒收的“皇太子印”,共十八枚,一件一件仔細(xì)檢查。 “回陛下,寶印都在,沒有任何問題?!?/br> 眾人都十分疑惑,這些璽印有司禮監(jiān)的承寶郎嚴(yán)格監(jiān)管,太子是怎么偷到寶印,并蓋在了聘書上的? “叫太子立刻回宮來見朕。”皇帝說著,又道:“慢著,還是去坤寧宮吧。” 這種事還是關(guān)起門來說的好。 …… 寒冬臘月,滴水成冰。 十二月一日,在懷安看來,這是個注定會被寫進歷史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