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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爹是當朝首輔 第143節

    一旁布菜的郝mama忍著笑,裝作要將他的碗端走:“您要是不想吃,我先給您撤下去。”

    懷安忙坐直身子:“我吃我吃。”

    他自己喝了幾口粥,又怕meimei吃不飽,將焦圈兒撕成小塊泡進她的碗里。

    “啃不動就不要啃了,泡點軟和的吃。”懷安道。

    芃姐兒目光愈發倔強,繼續跟rou餅戰斗,啃了一刻鐘,不見到rou不甘心。

    ……

    陳甍和懷瑩的事,說是要經過季氏點頭,其實還是以許聽瀾夫婦的意見為主。

    季氏沒有太多主見,平日里與陳甍接觸不多,只是微微詫異之后,反而詢問許聽瀾:“嫂嫂覺得呢?”

    許聽瀾道:“甍兒是個穩重的孩子,也還算有擔當,只這婚事若是真成了,小兩口分家單過,什么都要自己摸索。好處是自在輕省,由著懷瑩當家做主,兩家隔著一條胡同,抬腳就到了。”

    季氏點點頭,話雖如此,但還是有些擔心。

    決定權便到了懷瑩這里,懷瑩故作害羞,用繡繃子擋住一半的臉,小聲道:“爹娘做主便是。”

    季氏便明白了她的心意,轉身去給保定的丈夫寫信。

    懷瑩抱著繡品笑倒在床上。

    “哦,對了!”季氏回轉過來,正撞女兒傻笑的一幕。

    懷瑩一骨碌坐起來。

    季氏問:“袁閣老府上的賞花宴……”

    “嘶——”懷瑩捂著腦袋:“頭疼又犯了,您跟嬸嬸說一聲,只帶meimei們去吧!”

    ……

    兩個孩子的吉期定在次年春季。一頭準備聘禮,一頭準備嫁妝,又要籌備婚禮,許聽瀾忙得不可開交。

    春來回暖,萬物復蘇,孩子們又長了一歲。

    懷安的生日在三月,除了早上起來要吃一碗壽面外,他通常會要求晚上吃涮羊rou,因為再晚一點,就過了吃火鍋的季節了。

    而且每到這一天,無論他如何作妖,爹娘都會最大限度的容忍,連一句重話也不會說。

    不過他現在已經不作妖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關注。

    榮賀驚訝的發現,懷安連小說話本兒都不看了,每天都在研究邸報。

    榮賀扒拉著近期的邸報,一臉不解:“你都快把最近的邸報背下來了。”

    懷安拿著放大鏡:“你不懂,就是要從字縫兒里看出錢來。”

    聽說內閣和各部已經開始制定開海細則了,他關心的是今年絲綢和棉紗的行情。

    “如果開海順利,你的那一千兩銀票,少說翻五倍。”懷安道。

    “真的?!”

    袁閣老進來上課的時候,見兩人沒在樹上,沒在水里,沒在疊紙鶴打方寶,而是拿著放大鏡研究邸報。

    他扶一扶鼻梁上的叆叇,激動的險些老淚縱橫:“太子殿下關心國事,實乃萬民之福,社稷之福啊!咳咳咳……”

    袁閣老自從進了內閣,一年當三年用似的,衰老的十分迅速。懷安每看到他,都不禁心生擔憂,看起來內閣的工作量很大,老爹要是成這樣,他情愿老爹別入閣。

    做人嘛,顏值第一,健康第二,功名利祿只能排第三。

    “袁師傅,您老別激動。”榮賀立刻命太監扶他坐下,倒一杯茶來。

    袁閣老道:“只是兩位年紀尚輕,就用上放大鏡了,這可不是好兆頭,要注意用眼啊。”

    懷安心想,袁閣老確實夠cao心的,不然怎么其他閣員一個比一個精神矍鑠,只有袁閣老老的最快呢。

    袁閣老笑道:“臣老朽不中用了,要不是忝為太子太傅,掌管東宮進學,早就向陛下請辭了。今日看到太子如此勤勉懂事,終于可以放心的乞骸骨,告老還鄉了!”

    花公公湊趣道:“您老才花甲之年,比元輔還年輕幾歲呢。”

    袁閣老笑著擺手:“不中用嘍。”

    懷安心里又想,袁師傅告老還鄉也好,正好給老爹騰地方。

    “太子殿下,敢問對昨日邸報上的內容,有何見解啊?”袁閣老又問。

    “呃……”榮賀憋了半晌。朝廷為了開放幾處港口吵得不可開交,邸報上那幾行冠冕堂皇的文字,能看出什么來。

    “殿下?”

    袁閣老催得緊,榮賀脫口而出:“能看出錢來。”

    袁閣老心梗了一下:“這,這讓臣如何放心回鄉啊……”

    懷安捂住雙眼,完了,老爹的入閣名額又懸了。

    袁閣老咂摸良久,混濁的眼眸才又亮了起來:“殿下的意思是,開放海禁能為朝廷紓困,能充盈國庫,賑濟災荒,晏安邊境,至君上為堯舜,還天下以太平!”

    榮賀重重點頭:“對,孤就是這個意思!”

    第144章

    懷安張了張嘴, 這話也能圓的上,不愧是當朝次輔,人贈綽號“裱糊匠”的袁閣老啊!

    不過沒過幾日, 他們又從邸報上看到一個震驚的消息,姚閣老引咎辭職了。

    因為堅持開海,他再次受到了言官的彈劾。這本不是什么大問題,但凡當官就沒有不被彈劾的, 但官員遭到彈劾,必須立即停職在家,并上書請辭, 等待都察院的審查, 查無實據者, 朝廷自然會慰留。

    可是言官這次卯足了勁頭, 竟然將五年前的一樁舊事翻了出來。姚濱的弟弟學問平平,屢試不第,姚濱彼時在戶部任職, 利用職務之便, 將弟弟姚泓送到偏遠省份寄籍。只因在偏遠貧窮的省份進學、考試,要比在富庶繁華的江南地區容易得多。

    這種鉆空子的行為并不常見,可對于姚濱這個層級的官員來說, 幾乎是舉手之勞。姚泓也因此順利考中舉人, 富貴安閑,在鄉里混的如魚得水。

    新皇登基, 姚濱以吏部尚書入閣, 地位水漲船高, 吏部的官員為了巴結逢迎他,尋機給姚泓補了一個知縣的缺, 還是全國屈指可數的富縣,人間天堂。

    是人都也有私心,姚濱拒絕了下屬的好意,受到了弟弟的埋怨,無奈之下,只好安排他補了另外一個縣的知縣,平平無奇,謹慎低調。

    到手的肥缺丟了,姚泓一直心存怨言,一次喝醉了酒,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抱怨長兄的話,被有心之人聽見,上報給了巡按御史,被言官抓住了把柄。

    言官趁機彈劾姚濱,證據確鑿,不但姚泓被撤職查辦,連姚濱也不得不上書請辭。

    讀書人的戶籍最為要緊,偽造戶籍形同舞弊,且大家都是拼死拼活從層層考試中殺出重圍的選手,最恨這種不公平競爭,就連沈聿都找不到立場為姚濱說話。

    姚濱的門生只好另辟蹊徑,彈劾鄭遷沒有勸阻先帝修道煉丹,是媚上小人,與吳琦之流無異。

    引得言官、御史群集于左順門外唾罵他,指控他受姚濱指使,險些發生肢體沖突。

    鬧到這個地步,霸氣如姚閣老,也不得不黯然退場,就算皇帝想要維護他,也是有心無力了。

    姚濱私下里求見首輔鄭遷,在這場勢力角逐之中,他認輸了,既然是授人以柄,也沒什么好戀棧的。他表示愿意辭官隱居,但希望鄭閣老在他走后,務必領導朝廷完成開海事宜,這是功在千秋的大計。

    鄭閣老仍舊一副寵辱不驚的神態:“你放心,老夫一定竭盡全力。”

    姚閣老請辭后,鄭瑾來了勁頭,煽動言官繼續上書,對姚濱在任時的許多政令發起了攻訐,等到鄭遷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攔不住言官發瘋了。

    鄭瑾的思路也是遵循官場斗爭中的一大準則——對人不對事。趕走一個人不是目的,罷他推舉的人,禁他頒布的令,將他徹底搞倒搞臭才能永絕后患。

    因為“小閣老”一言不合就放言官咬人,沒人敢與之抗衡,姚濱任用的官員又實在太多,一時間人心惶惶,生怕受到牽連。

    沈聿大步闖進內閣,薅著鄭瑾就罵,罵他黨同伐異、欺君誤國。

    鄭瑾本是笑盈盈的同他打招呼,一頂頂帽子扣下來,直接就傻了,待他反應過來,反抓住沈聿的衣襟:“沈明翰,你好端端的抽什么瘋?”

    “姚閣老請辭的那日,我就提醒過你了,人歸人事歸事,不要借題發揮攪亂朝廷的方略,你都當做耳旁風了嗎?”沈聿目光陰鷙,聲音低沉。

    鄭瑾也不甘示弱:“沈明翰,工部與兵部平級,你有什么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哈,小閣老原來知道自己的本職在工部,我還當六科廊新置了一個正三品的頭目呢!”

    “不要叫我小閣老,內閣從沒有什么小閣老!”

    鄭瑾最煩別人當面這樣稱呼他,諷刺之意太明顯。

    兩人你來我往吵得不可開交。沈聿是首輔門生,不存在站隊問題,同樣,他對鄭遷畢恭畢敬,卻從未將鄭瑾放在眼里。往日里對他客氣是沖他爹的面子,如今對他不客氣,是因為他給臉不要臉。

    幾位閣員紛紛出來拉架,爭吵聲驚動了值房里的鄭遷,小吏從門內匆匆出來,請沈聿進去回話。

    沈聿和鄭瑾如寇仇般四目相對,誰也不可能先放開。

    袁閣老站出來和稀泥道:“好了好了,政見分歧,又不是什么不共戴天之仇,數到三一起放手好不好?一,二……”

    兩人憤憤推開對方,鄭瑾身材矮小一些,又不如沈聿力大,作用力反作用力全都作用在他的身上,被推得踉蹌幾步,幸而被人扶住,才沒有摔得太慘。

    “快去見元輔吧。”袁閣老道。

    沈聿整理衣襟,調整情緒,大步走進鄭遷的值房。

    沈聿打發了小吏出去,關起門來,親自煮水泡茶,如在自己家中,只是不行禮,也不說話。

    鄭遷的案頭奏疏堆積如山,他帶著沈聿送給他的玳瑁老花鏡,一邊運筆如飛的擬票,一邊對沈聿道:“我已經警告過鄭瑾了,下次再敢胡鬧,我就幫他辭官,遣他回鄉閉門讀書。”

    沈聿很想說,別下次了,這次就送走吧。新朝肇始,天下歸心,國朝這艘破船交到新君手里,雖然跌跌撞撞,卻也逐步回到了正軌。許多積弊漸漸得到改善,國事剛有起色,就被外頭那沒腦子的家伙攪得烏煙瘴氣。

    要不是看在老師的面子上,早將他揍的生活不能自理了。

    再說老師,為官半生,殫精竭慮,日夜cao勞,他不想看到他因為兒子晚節不保,重蹈吳琦的覆轍。

    “老師,關起門來,學生說幾句心里話,本朝首輔,能得善終的者屈指可數,鄭瑾這種心態,實在不是什么好兆頭。”沈聿泡上一杯熱茶,奉至老師手邊:“您別怪學生悖逆,學生真的是怕……”

    鄭遷擱筆,打斷了他的話:“老夫知道,不是自己人說不出這樣的話。但我這個長子你知道,在我最落魄時出生,跟著我和你師母苦過來的,眾多兒孫里,我心里最愧對的也是他。他熟悉典章制度,隨我出入內閣,確實是不錯的幫手,實在不忍心驅逐啊。”

    沈聿無言以對,只好不再談論鄭瑾,爭取保住姚濱任用的官員和一切方略。

    鄭遷大多都答應了,唯有開海一項比較為難,姚濱的想法是至少開放三處港口,但百官反應極大,仍在商榷。

    沈聿前腳一走,鄭遷便將鄭瑾罵了個狗血噴頭,鄭瑾連挨兩頓罵,委屈的無以復加,質問老父:“到底誰才是你兒子?”

    鄭遷恨鐵不成鋼的望著他,恨這混賬沒有沈聿一半的頭腦。

    沈聿的話確實點醒了鄭遷,首輔能得善終者少之又少,說幾句不好聽的:老子將來不指望他,難道指望你嗎?!

    ……

    懷安回到家,先去甜水胡同轉轉,表哥的宅子已經完工交付,娘親還算滿意,恰好在置辦懷瑩的嫁妝,許聽瀾從自己的陪嫁箱子里取出一件純金的小蟾蜍,眼睛用紅寶石鑲嵌,精巧別致。

    許聽瀾道:“這金蟾蜍一套三件,一個給了你大哥,這個給你,剩下的一個以后給芃姐兒。你把它壓在案頭當鎮紙,別弄丟了,寓意蟾宮折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