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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佛 第64節(jié)

    迎著眾人的目光,他眉目沉和地望向樊霄,手指在桌面上輕點兩下,平靜地說道:“認識,我的前任。”

    第89章 深深一吻

    “認識,我前任。”

    一句話,在席間扔下了一顆巨雷。

    卻是無聲的。同學幾人眼皮子翻花,眉來眼去地經歷了一場八卦風暴。

    出乎意料的答案,讓樊霄呼吸一滯,萬般咀嚼思量,卻仍嚼不出甜。

    游書朗這話說得語氣太過稀松平常,像說糖是甜的,藥是苦的,白云黑土一般,沒有任何波瀾,只是單純地陳述事實。

    他口中的“前任”品不出任何特殊的滋味,如同曾經的一件衣服,穿過,但是現(xiàn)在不喜歡了。

    而此時,游書朗已經掀過了“前任”的話題,去擺弄手中的餐布,那條帶著刺繡印花的餐布,好像比他這個前任還值得關注,鋪展,放在腿上,又正了一下位置。

    “我男人看男人的眼光真好。”大波浪最終打破這份靜默,手臂支著下頜望著樊霄,“前任,好吃的菜上四道,你做主。”

    樊霄的目光在女人臉上刮了一下,合上餐牌,周全的說道:“如果沒有忌口,那我就去準備了。”

    好冷,大波浪打了個寒顫。

    樊霄剛剛離開,游書朗就在幾個人的熱切上澆了一盆冷水。

    “別問,沒什么好說的,我這么大年紀了,不可能連個前任都沒有。”

    “就一個問題。”大波浪舉起一根手指,壓低聲音悄悄問,“活兒怎么樣?聽說越帥的人活兒越一般。”

    游書朗:“……”

    同學相聚,總有聊不盡的話題,張世成與大波浪你來我往地抬杠,游書朗趁這個間隙出去抽煙。

    衛(wèi)生間的壁角,煙霧輕騰,煙灰彈了兩三次后,樊霄推門而入。

    游書朗并無詫異,看著他向自己走來,也未表現(xiàn)出抵觸,甚至偏身讓出半個壁角。

    樊霄從繁復的衣襟中摸出花里胡哨的香煙,是胭脂。

    “游主任來一根?”他彈出一根遞到游書朗面前,“你以前不是喜歡?”

    游書朗舉了一下手中抽剩半截的煙,雙指一抖,積蓄的煙灰簌簌落下。

    樊霄將胭脂送入游書朗口中,又接過他手中的半支煙,咬進了自己齒間。一套動作行云流水,像兩人從未分離,仍是不分彼此,毫無忌諱。

    火柴一擦,火光送了過來,游書朗看了一眼樊霄,低頭就著他的手點了煙。

    “在等我?”樊霄甩滅了火柴,笑著問。

    深吞一口,吐出煙霧,游書朗才道:“怎么講?”

    “你進來六分鐘,放水、抽煙足夠了,還沒出去,那就是在等我了。”

    游書朗沒答,算是默認下來:“不是醫(yī)藥代表嗎?怎么,換工作了?”

    濕糯的煙蒂含在樊霄口中,讓他心悸得失神,片刻后才回了游書朗的話。

    “醫(yī)藥代表還干著,白天跑藥店,晚上到這里做個兼職,這里常有東南亞客人,我會說泰語,工資高些。”

    游書朗勾起唇角,笑意不達眼底,他舉起手中的煙,細細端詳:“一包胭脂,夠你在這兒端兩晚盤子的吧?樊總這樣屈尊,到底為的是什么?”

    被人逼問,樊霄反倒眼中有了笑意:“在里面也戒過,出來就管不住自己了,想你時想抽,心煩時想抽,試過別的煙,真抽不慣,因為這煙貴,所以現(xiàn)在抽得少了,只有特別想你的時候才會來一根。”

    深情剖白并未軟化銳利冷硬,游書朗告誡:“樊霄,有些話現(xiàn)在說著不合適,你最好咽回肚子里。”

    未等樊霄有答語,游書朗淡聲又問:“在里面?據(jù)我所知你沒進去過吧?”

    “六個月。”樊霄舍不得吸那半截煙,每次只輕嘬一口,“因為我是污點證人,按那里的法律,罪行較輕的污點證人可不向外界披露罪責。”

    游書朗摘了煙,第一次鄭重地看向樊霄:“污點證人?”

    樊霄點點頭:“我一直都想報復他們,海嘯的時候,他們其實是可以帶上我和我媽的,可那些人卻自私的關上車門,一會兒也不愿意多等。”

    夾煙的手有些抖,雙目低垂,樊霄冷嗤:“我媽是他的妻子,是他們盡職盡責的母親;我是他的兒子,是他們聽話懂事的兄弟。可到最后呢?沒人在乎我們的命!”

    “報復他們我計劃了很久,為了找到證據(jù),也做了一些同流合污的事,后來我和當?shù)氐臋z方合作,答應幫他們繼續(xù)調查二十年前的制假售假的案件,也確實查到了一些證據(jù)。所以案件審理期間,他們將我轉為污點證人,從輕處罰,獲刑六個月。”

    話落,一時兩下無言。游書朗目光深幽,望著的卻是洗手臺上一只正在奮力爬行的七星瓢蟲。

    它從水池弧形的內壁往上爬,用盡全力,累行數(shù)步,卻又功歸一簣,跌回了水池深處。

    掐滅昂貴的香煙,扔進了垃圾桶,游書朗走到洗手臺前,打開水龍頭洗手,在水流迸出前的一瞬,他撈起那只七星瓢蟲,隨手甩了出去。

    嘩嘩的流水聲中,游書朗問道:“樊霄,你給添添設立的醫(yī)療基金賬戶中的錢,品風創(chuàng)投以你個人名義投資的分紅,哪一樣需得你受這樣的苦?”他關了水,抽出一張紙巾擦手,語中的戾氣一閃而過,“所以,你又在搞什么鬼?”

    半支煙,抽到現(xiàn)在,再也咂摸不出任何滋味,煙蒂仍舊夾在指間,樊霄透過鏡子望著游書朗的眼睛:“給添添看病的錢,我就算再落魄也不會動,品風別說分紅,如果我想要,整個公司都是我的。”

    向前壓了一步,樊霄幾乎貼上游書朗的脊背:“除了這些,我還有一個屬于我自己的公司,收益不錯,足可保我衣食無憂。”

    “可是……”

    話被忽然截斷,走廊里傳來低聲呼喚:“樊霄,樊霄!經理找你呢,問你怎么脫崗這么久?”

    “草。”樊霄罵了一聲,一把拉住游書朗,推開了衛(wèi)生間隔間的門,將人塞了進去。

    “你!”

    剛剛漏了話音,樊霄就捂住了游書朗的嘴,他一下子躍上馬桶,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有人進來,又喚了幾聲樊霄的名字,還挨個隔間的門底瞧了,看到游書朗的皮鞋西褲,才迅速地離開了。

    手掌的紋路壓在唇上,很容易翻起一些不可描述的記憶,游書朗微微紅了耳根,一把打開樊霄的手。

    “你干什么?”

    樊霄蹲在馬桶上,手上的濕潤讓他有些心猿意馬,他用力壓下想去吻自己掌心的沖動,站起身,接上剛剛的話題:“我還有話和你說。”

    “剛剛你也聽到了,我是有錢,可那些錢都是借助家族的勢力掙來的,資本,關系,路子,無一不是我頂著我爸兒子的名頭搞來的。”

    “書朗,我并非幼稚得非要和錢過不去,該拿回來的,我終究會拿回來。但我也想真正做一回自己,倒不是為了什么實現(xiàn)價值的傻逼理由,就是想賺點干干凈凈的錢來花,做一點值得自己努力的事情,不然……真的撐不下去。”

    狹小的空間,聲音的振頻似乎都能觸動心房,游書朗腳跟向后,卻退無可退。

    “白手起家比我想象的難太多。”樊霄拿出手機,在相冊中翻出了一張照片,送到了游書朗眼前,“不過我只用了六個月,就從終端醫(yī)藥代表做到了地區(qū)級的總經理,雖然只拿到了西埔那個經濟欠發(fā)達區(qū)域,但這在業(yè)內也算神速了。”

    照片中的樊霄西裝革履,與曾經并無二致,他同一些銷售冠軍站在臺上,批紅著綠,手中拿著榮譽證書。

    他似乎有些嫌棄胸前的大紅花,微蹙著眉,眼睛卻特別明亮。

    鏡頭就定格在了這一瞬間,抓住了他眼中的光。

    就如同……現(xiàn)在的樊霄。游書朗多看了一眼照片,才避開目光。

    樊霄試探性的向身前的人靠近了一點,聲音嗡嗡的,像在撒嬌:“那么屁大個職位,幾盒煙錢的獎金,以前極不入眼的東西,當時我他媽激動得微微發(fā)抖。”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迅速垮了神色:“下了臺,那些人都打電話給家里報喜,我這輩子都沒有一件值得報喜的事情,終于有了一件,卻不知要和誰去說。”

    “你的電話我足足看了十幾分鐘,最終還是沒撥,說過不會再打擾你的生活,我就要做到。”

    樊霄輕輕的摩梭著游書朗的衣角,也只敢摩梭衣角:“現(xiàn)在我把這半年掙到的所有錢,都壓在貨里了,買進賣出,資金周轉起來總有斷檔的時候,能賺一點是一點,游主任,餐廳這份工作我已經做了很久了。”

    狹窄的隔間兒,眼神無處可落,游書朗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抬起一直垂著眸子:“這些和我有什么關系?只要你沒有又再搞鬼,不來打擾我的生活,你做什么工作,是苦是樂,賺多賺少,都與我無關。”

    游書朗將人推遠:“樊霄,請繼續(xù)遵守你的承諾,現(xiàn)在讓開。”

    回到餐廳落座,游書朗自然被人打趣,大波浪看了一眼時間,嘖嘖了兩聲:“確實中看不中用,才十幾分鐘。”

    游書朗干了杯子中的紅酒,用餐布擦了一下嘴角:“所以,你才更該珍惜張世成。”

    “嘿,關我什么事兒?”張世成無語,“說我長得不好看唄?游子你嘴可夠損的啊。”

    笑鬧幾番,宴罷離席。游書朗與樊霄擦肩而過,一人無視,一人回眸,未做告別。

    經人催促,樊霄收回目光,繼續(xù)服務,卻不知怎么惹了席間男客,百元大鈔飄忽落地,男客折辱:“小費。”

    脊背慢慢僵直,眼瞼下壓,樊霄面上的笑容更深。

    鞋尖踢動鈔票,席上的男人眼尾上揚,滿面鄙夷:“不撿嗎?這么清高還出來做服務員?”

    輕蔑的聲音骨頭極輕,傳得很遠,甚至讓行至門前的游書朗停下了腳步。

    他轉身,見樊霄背對著自己,挺直的脊背如同劍刃。

    那張鈔票安靜的躺在樊霄腳邊,不及一盒胭脂的價格。

    手臂搭著椅背的男客再次催促,顯然已經有些惱怒。

    游書朗眼中的那柄利刃緩緩彎折,高大的男人沉下身子……

    “游子,電梯來了。”

    游書朗靜矗半刻,收回了目光,轉身向電梯走去。

    拾起小費的樊霄倍顯殷勤,紅酒慢慢滑入杯中,一杯送到男客手中,一杯送到妖嬈的女人面前。

    “先生,用幫您存一下圍巾嗎?”樊霄服務周到。

    男客享受著底層階級對權勢的屈服,將頸上的男士圍巾送了過去。

    打開專屬存衣柜,圍巾被隨意一扔,樊霄的長指在男客的西服中一探,果然找到了名片。

    輸入姓名及公司,手機中檢索出大量信息。

    翻翻找找,看到了一張夫妻合照,樊霄輕嘖,笑容越發(fā)溫和。

    晚餐不過半程,男客的正妻便掀了桌子。

    打打鬧鬧,吵吵嚷嚷中,樊霄在角落,于自己的掌心落下深深一吻。

    ……

    第90章 清純的小玩意兒

    性能優(yōu)越的跑車平穩(wěn)的行駛在路上,游書朗坐在副駕駛位接通了視頻請求。

    黃啟民上了年紀,最近精力不濟,很少出現(xiàn)在實驗室,工作溝通全靠電話會議,他又是個隨性的,電話說來就來,不分時間,好在務實,從不拖沓。

    短短幾分鐘,多人電話會議結束,捧著面碗的田小恬隔著屏幕笑嘻嘻:“游哥,鏡頭向左轉一轉,我想看看開車的是誰?要是不帥,配不上我們游哥,我可是要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