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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佛 第65節

    聞言,會議室的其他幾人都靠近屏幕,成了大頭娃娃,連黃啟民也捧著茶杯又坐回來,鼻梁上架起了老花鏡。

    即便是死亡角度,游書朗在屏幕中也稱得上英俊,他不咸不淡的掐滅眾人的八卦之火:“小田,吃完面記得擦嘴,還有,祝大家周末愉快。”

    退出會議室,游書朗收起手機對身邊的人說:“不好意思,同事開玩笑的。”

    “沒事。”一張年輕的冰塊兒臉轉了過來,“如果游部長能將鏡頭轉向我,我會很開心的。”

    “我已經離開恒通了,小秦總還是別叫我游部長了。”游書朗擅長四兩撥千斤,撿著不緊要的話題繼續。

    秦之楊倒是上道,當即切換了稱呼:“那書朗也別叫我小秦總了,可以叫我之楊。”

    游書朗看向窗外,糾正:“叫游哥吧,小秦。”

    話音落了很久,一直目視前方的秦之楊才淡淡地應了聲“好”。

    到了餐廳,車子停入停車位。秦之楊接了通電話,期間示意游書朗幫他開一下后備箱。

    按動開關,備箱蓋緩緩打開,一團燃燒的火焰跳躍而出。塞滿了整個備箱空間的火紅玫瑰,點綴著彩燈,異常嬌艷。

    “生日快樂!”秦之楊走過來,“約了你三天,還真怕今天請不動你。”

    游書朗很少有無可奈何的時候,如今卻讓他結結實實的領教了一次。小孩子追人的手段讓人無語,秦之楊雖然長了一張生人勿近的臉,卻比當年的陸臻還要折騰。

    他輕嘖了一聲,再次按動按鈕,將滿車的玫瑰重新關進黑暗。

    “不喜歡?”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身份證上的日期是胡亂寫的,花很漂亮,但不適合我。”

    畢竟二十郎當歲的年紀,即便生了副冷面,也看得出秦之楊此時的尷尬。

    “那你生日哪天?我重新幫你慶祝。”

    本想著找個契機與秦之楊說開,見他此時執拗,游書朗便也直截了當。

    “小秦總,哦,小秦,你的心思我清楚,但我們不合適,之前的事情謝謝你,幫了我很大的忙。但感謝是感謝,感情是感情,混淆不了。如果你覺得我們還能做朋友,那就以朋友的身份繼續聯系,你要是覺得做不了,斷了也行。”

    見秦之楊愣怔,游書朗拍了拍他的側肩:“這事不急于一時,你慢慢想,不慶祝生日也有飯吃吧?餓了。”

    剛剛轉身,就聽秦之楊的聲音響于身后:“用慢慢考慮,我現在就回答你,不做普通朋友,我會追求你到你對我動心的那一天。”

    游書朗停住腳步,忍住了扶額的動作,他從口袋里翻出煙,拋進嘴里,轉身往回走。

    直至離得秦之楊極近,才偏頭在他耳邊說道:“我不是什么精神柏拉圖,你這種清純的小玩意兒最好離我遠點兒。”

    說完,游書朗撤開身體,調轉方向,向停車場的入口走去。

    “游書朗!”紅得像只蝦子的秦之楊依舊面無表情,“可以的,我和你上床。”

    草!游書朗不知自己上輩子造了什么孽,為什么日子總是過得這么不消停。

    他沒轉身,只是揚了下手,懶散道:“我對你沒興趣。”

    游書朗的心情有些糟糕,買了杯咖啡,坐在中心廣場上放空。

    繁華區域,人頭攢動,夏末的風已經帶了涼意,偶爾會卷來一片落葉,落在堅硬的石板上,化不成春泥,平添遺憾。

    咖啡涼得很快,喝到胃里是冷的,游書朗沒有浪費的習慣,小口小口抿著。

    對面輕奢的家具館,整面幕墻用金色裝飾,夕陽斜照,晃得人眼睛生疼。

    游書朗剛要錯開目光,便見到一個熟悉的麗影從門內走出,身邊還畢恭畢敬的跟著一個男人,脊背微微貓著,面皮子帶笑,擠出的都是皺紋。

    雙眉一壓,略略沉吟,游書朗喚了聲:“史總。”

    光鮮亮麗的女人十分驚喜,見游書朗走近,便挎上了他的臂彎:“還真是巧,在這里遇見你。”她目光一掃,笑著問:“就你自己?你那個難纏的朋友呢?”

    手里拿著咖啡杯的游書朗有些無奈:“多久的老黃歷了,史總還翻?”

    “這位是?”游書朗的話題瞬間轉到了隨行在側的男人身上,并且送出友善的目光。

    “啊,家具館的老板,姓……?”

    “齊,齊天盛。”男人趕緊向游書朗遞上名片。

    游書朗寥寥看了一眼手中的名片,若有若無的“嗯”了一聲,將手中的咖啡杯十分自然的遞到了男人手中。

    “齊老板幫忙拿一下,我將您的名片惠存起來。”

    商界赫赫有名的“史娘子”的朋友,來頭自然不小,齊天盛恭恭敬敬地接過咖啡杯,雙手擎著。

    說是惠存,名片只是被隨意放入口袋,游書朗拿出自己的錢夾,抽出一張百元大鈔,然后笑著接過咖啡杯。

    “辛苦齊老板了。”隨即遞上鈔票,“你的小費。”

    “什么?”齊天盛一怔。

    “嫌少?”游書朗又去翻自己的錢包。

    “不是。”齊天盛看了一眼饒有興致作壁上觀的女人,硬著頭皮笑著說,“舉手之勞,談什么小費。”

    “雖然說你是老板,但身在服務行業,就是服務員,小費還是要給的,是不是史總?”

    女人揚揚眉,然后點點頭:“這話沒錯。”

    齊天盛面容有些扭曲,但一想到女人剛剛定下的大單,便只能強壓心中的怒火,咬著后槽牙去接游書朗手中的鈔票。

    “那就謝……”

    他的話未說完,就見那拿著咖啡杯的男人兩指一分,那張鈔票飄飄蕩蕩地落在了地上。

    十分明顯的惡意,任人都能察覺。游書朗還在鈔票上踢了踢,毫無誠意的說道:“抱歉啊,沒拿住。”

    車子已經開出了很遠,女人還在笑。

    “我沒想到他真的會去撿,為了單生意,臉都不要了,你是真把他逼得不輕。”

    “我是借了史總的勢。”冰咖啡在胃里鬧騰,游書朗用手包裹了胃部,感激道,“什么時候史總有時間,賞光讓我表達一下謝意。”

    女人笑著點點頭,又問:“你和那姓齊的有過節?”

    眼神閃了閃,游書朗回道:“算是吧。”

    他在胃部揉了兩下,伸手向前方一指:“我家就在那個小區,史總前面停車就好。”

    車子緩緩停下,車燈將已經暗淡的天色照出了一塊澄明。

    女人拖著長聲一“呦”,笑道:“那是你那本老黃歷吧?是不是在等你啊?”

    游書朗聞言向小區門口一看,一身工裝,率性不羈的樊霄正靠在他那輛舊摩托車上,斂眉沉目,貌似與人對峙。

    而站在他對面的人,游書朗今天剛剛見過,是那個輕易就放棄了精神柏拉圖的秦之楊。

    胃,更疼了。

    第91章 引狼入室

    “那個年輕人是誰,今年的新日歷?”女人躍躍欲試,“需要我幫你打掩護嗎?”

    游書朗推開車門下車,無奈的扔下一句:“史總,您饒了我吧。”

    女人的車子吸睛,大燈閃耀,引得對峙的兩人下意識地看過來。

    空泛的眼神收走又迅速送了回來,下了車的游書朗,磁石一般膠住了他們的目光。

    秦之楊挺直脊背,頂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手指在褲子上抓了抓,率先叫了聲“游哥”。

    樊霄卻還是那個姿勢,松散憊懶的靠著摩托車,目光從游書朗身上劃過,對上開車的女人。

    探究的目光一變,送出一個微笑,熟人見面一般,他向女人點了點頭。

    女人也回以微笑,嘴上卻叫住了繞過車身的游書朗,扶著方向盤,微微探身,壓低聲音:“如果非得選一個,就選新日歷吧,那本老黃歷,雖然長得好,但絕不是個省油的燈。”

    游書朗矮身扶著車窗,幫女人系好了安全帶。

    “史總好眼力,但新的老的我都不想要。”

    女人聳聳肩,頗有些幸災樂禍的看了一眼樊霄,然后發動車子,滑行出去。

    指節頂了頂胃,游書朗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對上兩人。

    “有事?”他問的輕飄飄。

    秦之楊趕在樊霄前面拔了頭籌:“游哥,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游書朗點點頭,也沒問為了什么道歉,隨便應下:“知道了。”下巴向樊霄的方向一抬,“你呢?”

    樊霄這才改靠為立,身子擋住了掛在車把上的蛋糕盒子。

    “沒事,我就是路過。”他的目光在游書朗臉上描摹,驀地斂眉,“你不舒服嗎?”

    “既然沒事,就別擋路。”沒有回答樊霄的問題,游書朗側身從兩人中間穿過,沒碰到任何人的衣角,向小區深處走去。

    樊霄睨著那個漸行漸遠的消瘦身影,目有憂色。思慮間,他聽到秦之楊語調平緩的諷刺:“你不是來送蛋糕的嗎?見了面卻連句話都不敢說,看來也不怎么樣。”

    樊霄對待情敵向來沒有仁慈,何況還挑釁到了眼前,他拍拍身上因騎車而來的浮灰,有一搭沒一搭的回:“崽子,人家怒了,安分一點兒還少一頓罵。”

    并且殺人誅心:“我是不怎么樣,但曾與他朝夕相處,起碼比你更懂他。”

    秦之楊面色更冷,一句“崽子”觸了他的逆鱗,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輩,知道刀子要往軟處扎。

    “你確實更懂游哥,所以知道怎么傷害他最能讓他痛苦,不是嗎?”秦之楊端得高高在上,仿若量罪定刑的審判者,“人的傷口總會愈合,但那些曾經的疼痛卻會一直記憶猶新,游哥見你一次就會疼一次。”

    他機械且言之鑿鑿的給出評判:“所以樊霄,你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與他復合。”

    寸頭、冷目,此時的樊霄比曾經更添凌厲,他臉色幾變,最終卻笑了,糊弄孩子一般:“你說的都對,說完就請回吧,那幾個男孩兒繞著你的跑車好幾圈了,別淘氣再刻上點什么字,就不美觀了。”

    秦之楊胸膛上好像受了一記重拳,一些糟糕的記憶被翻了出來。

    壓了心火,他情緒如常:“游哥是我的初戀,我是不會放棄的。”

    像被呲牙的小狗纏住,鬧得樊霄有點煩,他想抽煙,又舍不得,只能摸出一根放在指間慢慢揉,再開口就是不懷好意:“崽子,有一件事我應該糾正你一下,初戀,最起碼要兩情相悅,自己一頭熱,只能叫單相思。”

    他咂摸了一下:“香蓮應該就是單相思,不然也不能苦守寒窯十八載。”

    秦之楊臉上一陣青白,自幼便有‘少年老成’之譽的他,如今也開始口不擇言。

    “我比你年輕,比你有錢,比你帥,就算我單相思,總也有路可走,不像你的路,已經被你自己堵死了!”

    如此幼稚的話,被秦之楊說得四平八穩,樊霄多少也有些佩服。

    他工裝在身,落拓瀟灑,抬手招來不遠處的幾個孩子:“來,你們評評,我倆誰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