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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佛 第7節(jié)

    聽男人叫了酒,包房中多了低低的議論聲,坐在沙發(fā)中間的幾人也忍不住互相對視了一眼。這樣的場面不是沒見過,這些整日游走在聲色犬馬之中的男女,眼界并不低。

    只是,在他們的印象中,這種場面只會發(fā)生在某些重要場合,豪擲重金的人往往有所圖謀,才會二十幾萬眼都不眨地砸進去,不會白癡似的將錢花在一群剛剛認識,話還沒說過一句的所謂“朋友”身上。

    那么只有一條可以解釋,面前的這個男人在討陸臻的歡心。漂亮男人的眼中生出嘲諷,勾起唇角輕嗤了一聲,沒人不懂他的意思。

    陸臻也配?

    應了吩咐,侍者面露喜色的出去,樊霄拿起桌上的一瓶新酒說道:“我叫樊霄,年齡可能比你們略長幾歲,你們可以叫我樊哥。今天托美女的福見到了臻臻,……以及各位,特別的開心。既然是臻臻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今天就讓我略表心意請大家喝酒,希望各位今天能玩得開心?!?/br>
    男人的嗓音從胸腔中輕震而出,語調慢條斯理,卻極難忽視他身上自然流露的氣質和底蘊,發(fā)自骨子里的淡定和雍容,掌控甚至壓制著全場。

    因為樊霄沒坐,沙發(fā)上的人都站了起來與他碰杯,清脆的聲響過后,男人又說:“我們臻臻性子單純,與人相處沒什么心眼,說話也常常有口無心,以前或是今后要是做了什么事惹大家不開心了,我先在這兒替他道個歉,拜托大家別和他計較,畢竟腸子彎彎繞繞的人一抓一把,我們臻臻這樣一腔赤城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找的?!?/br>
    一直被他輕輕搭著肩膀的陸臻緩緩垂下頭,忽然心頭那點委屈便淡了散了……

    第10章 我恐同

    雖然已是后半夜,陸臻從會所出來的時候,還是被潮濕的暑氣包裹住了皮膚。

    他拉了拉身上的短褲,有些后悔今天穿得這么風情。

    不遠處有人向他招了下手,陸臻知道躲不過,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莫名的緊張,走了過去。

    奢華的豪車上靠著高大的男人,他脫去西服已經換了風衣,敞著懷兒隱約能看清襯衫上壓出的皺褶,用發(fā)膠固定的頭發(fā)也散落了不少,垂在額間與風衣的衣角一起以相同的力度被夜風輕輕的浮動。

    他指間夾著煙,在陸臻走近前主動滅了,抬手扇了扇還在升騰的白霧,向來者露出了笑容。

    陸臻下意識地又去拉褲腿,恨不得找一塊布遮上向來引以為傲的長腿。

    “很好看。”男人的嗓音十分好聽,清冽里帶著若隱若現(xiàn)的沙啞,鉆入耳朵,像羽毛輕輕拍打,酥癢又繾綣。

    “只是搞不懂你是熱還是冷?!闭Z中含著促狹,他不帶情澀的目光在陸臻光裸的大腿和人造毛的寬大外衣上切換了一遍,再次肯定,“不過確實好看?!?/br>
    那種感覺又來了,被人握住呼吸一樣的感覺。陸臻的手指抓握了一下空氣,然后僵硬地說道:“樊先生,今天謝謝你,其實你不用破費的,他們……算不上我的朋友。”

    “知道?!?/br>
    “知道?”

    不知是不是沾了酒,男人的笑容不似剛剛溫和,他慵懶的靠在車上,散漫的弧度掛在唇角。

    “進了屋子便見你像小公雞一樣,雄赳赳氣昂昂的站在他們面前,想也知道肯定發(fā)生了不愉快的事情?!?/br>
    寵溺黏糊的“小公雞”不比“臻臻”的殺傷力低,陸臻自動忽視了心中莫名的波瀾,勉強地尋了一圈記憶:“你不是最后才看見我的嗎?”

    男人哧哧地笑,帶出一點頑劣:“做樣子罷了,增加戲劇效果。”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樊霄果然在陸臻眼中看到不解。

    兩人所占的位置臨著停車場,這會兒有車從陸臻的身后通過。樊霄的長指搭在青年外衣的鎖鏈紐扣上,輕輕一勾,將他驀地拉至自己身前。

    汽車呼嘯而過,帶起的流風將陸臻衣服上的人造毛吹得飛舞,就像他現(xiàn)在管不住的心臟,全亂了。

    手指未松,依舊勾著紐扣,樊霄低頭看著幾乎貼在自己身上的青年,輕聲道:“請他們喝酒是在打他們的臉,誰也不能欺負我的、臻臻?!?/br>
    “?。?!”

    好熱,畫室的熱浪,夏日的暑氣、血液的溫度都在燃燒!陸臻愣愣的盯著男人英俊的面龐,感覺著沉重又急促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地撞擊著自己的耳膜。

    驀地,一陣電話鈴聲響起,撕開了兩人之間不尋常的氛圍。陸臻猛然后退一步,慌亂地拿出手機,在看到上面跳躍的名字后,神色瞬間一凜。

    樊霄成功地接收到了陸臻表情中的那份懊惱和自責,他將身子再次倚在車上,饒有興致卻又彬彬有禮地問道:“需要我回避嗎?”

    陸臻搖了一下頭,接起了電話:“嗯,快結束了,現(xiàn)在和……朋友在一起。”

    果不其然,樊霄聽到了游書朗的聲音從聽筒中隱隱傳來。垂下眸子,掩下意味不明的笑意,他勾出煙盒,彈了一支煙出來咬在齒間。

    適當?shù)奈鼰熌軌蜃屝那楦佑鋹?,比如現(xiàn)在。

    以橋正里

    陸臻的電話還在繼續(xù):“你加班吧,不用來接我,到家我會給你電話,啊~”

    高大的身影忽然壓了過來,像是要將陸臻擁入懷中一樣,強健的胸膛幾乎貼上了他的口鼻,絲薄的西褲料子掠過他光潔的大腿,留下了一片涼意。

    男人的手快速在陸臻的身側一揮,帶起的風打在了青年的頸上。

    樊霄沉下身子,靠近陸臻的耳邊用極低的氣音緩緩地說道:“有蚊子,已經幫你趕跑了?!彼犷^瞄了一眼放在青年另一側耳邊的手機,好心的提醒,“電話里的人問你怎么了?他好像有點……焦急。”

    陸臻像從深夢里忽然醒來,迅速用手半攏手機,慌忙說道:“我沒事,別擔心,就是遇到了……飛蟲。我先掛了,好,再見?!?/br>
    陸臻放下電話,暗自舒了口氣。如今,樊霄已經撤回身體,含著煙問道:“抽支煙,介意嗎?”

    見青年搖頭,他用火柴點了煙,然后腕子搖動熄滅了那團螢火。

    “剛剛電話里是你……?”

    樊霄吐出的白霧與聲音一起散在陸臻耳邊,青年沉吟了片刻,像下了決心似的說道:“樊先生,今晚讓你破費了,那些酒錢我會還給你,但我現(xiàn)在沒有那么多,可不可以讓我一點一點慢慢還?”

    不等樊霄反應,他又快速地說道:“還有,剛剛電話里的是我的……”

    “樊哥、陸臻?你們還沒走?”悅耳的男聲忽然打斷了陸臻的話。

    循聲望去,是剛剛坐在包房沙發(fā)正中央的漂亮男人。他從會所出來,拾級而下,笑容很甜,眼神似鉤子似的,始終落在樊霄身上,未分給陸臻半分。

    施施然地走來,漂亮男人站得離樊霄極近,仰著頭露出嬌嗔的神情:“樊哥的酒都把人家喝醉了,你酒買的痛快,醉了人卻不管了。”

    “是嗎?”樊霄淺淺咬著煙蒂,在薄藍色繚繞的輕煙中乜了一眼身邊的人,散漫地笑道,“那還真是罪過?!?/br>
    然后目光一轉,他的目光重新放回陸臻身上,問道:“你剛剛說電話里是……誰?”

    陸臻看了一眼站在樊霄身后,目漏輕蔑的漂亮男人,慢慢地握掌成拳,搖了一下頭:“沒什么,他是……家人。”

    樊霄挑眉:“家人?”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愉悅地深吸了一口煙,然后下了結論,“你的……家人真的很關心你?!?/br>
    身旁的漂亮男人不喜被忽視,他的眼尾壓了俏皮的神色,指間在樊霄的袖口一勾,微微搖晃著他的手臂:“樊哥的酒喝醉了人,要怎么贖罪呢?”

    又是緩而悠然的語速:“你說?!?/br>
    漂亮男人瞄了一眼身旁的豪車,腳下虛浮地矜持道:“我有些頭暈,要不樊哥送我回家吧?!?/br>
    男人笑了一下,陸臻好似在他半瞇的笑眼中看到了冷酷。

    重重的吸了一口煙偏頭吐掉,然后將煙扔在地上,用鞋底捻滅。做完這些,樊霄忽然揚手,破開了勾在袖口上的手指。

    他向后攏著風衣,雙手插在西褲的口袋中,微微沉身,看向漂亮男人,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恐同,所以離我遠點。”

    “不過……”他將胳臂搭在了陸臻的肩頭,“不過陸臻除外?!?/br>
    陸臻:“!”

    第11章 罪惡的根源

    游書朗接到陸臻電話時,正與人僵持。

    今夜電話里的陸臻有些黏糊,不到兩分鐘的通話時長訴了三次衷腸。

    “我好愛你,游叔叔?!?/br>
    游書朗笑了一下,陸臻的示愛沖淡了他心中淡淡的煩躁,背著風,他語氣溫柔:“嗯,知道。”

    又說了幾句,游書朗放下電話,轉過墻角,看到倚墻而立的樊霄手中依舊提著那杯奶茶。

    “都說了我不喝。”他盡量壓下不耐煩的表情,“不愛甜口?!?/br>
    對面的男人“嘖”了一聲,抱怨:“披星戴月買來的,這么遭嫌棄?!?/br>
    游書朗走近了了幾步,修長的手指勾勾:“胭脂來一根?!?/br>
    樊霄驀地一笑,有些狗腿:“得咧,這是抽上癮了?”

    “上癮不至于,我的煙沒帶下來?!币е鵁?,就著樊霄劃出的火苗點燃,游書朗微微瞇眼,胭脂初入口時味道很怪,習慣了便覺得它像羽毛,輕輕柔柔,卻一直撩撥著你心尖上的那塊rou,怪勾人的。

    “樊總這么晚找我有事?”游書朗抬起夾煙的手,用拇指揉了揉太陽xue,他加了一晚上的班,現(xiàn)在有些頭痛,并不想與樊霄扯皮。

    噗,一根粗壯的吸管插入奶茶的塑封口,樊霄埋頭嘬了一口,吸入了滿嘴不知為何物的齁甜果粒。

    “聽說你們公司在加班給我趕計劃書,心里過意不去,這不帶點茶點來慰問一下。”

    他打開車子后門,座椅上放著兩大袋飲品茶點。男人手中的奶茶被搖了搖:“你這杯是大滿貫,誰知拍馬屁卻拍到了馬腿上?!?/br>
    垂頭吐煙的游書朗輕笑:“我何德何能,讓樊總拍我馬屁?!?/br>
    “憑你是我在這個城市中唯一的朋友啊?!狈隹吭谵k公大樓的墻體上又嘬了一口奶茶,然后偏頭看向身旁的游書朗,“也是我在這里的唯一樂趣。”

    這話聽著別扭,游書朗微微蹙眉:“我能將這句話理解成為你表達上的失誤嗎?”

    樊霄手中的奶茶已經見底,他用吸管吸的呼呼作響,然后嚼著口中的干貨點頭:“以后都可做此理解。”

    “你是我的唯一,我卻不是你的唯一。”男人將空杯子瀟灑地空投進垃圾桶,轉頭說道,“這好像有點不公平?!?/br>
    游書朗被氣笑了,他銜著煙用眼角斜乜樊霄:“不會說話就別他媽說,詞不答意的。”

    聽到粗口,樊霄眼露驚訝和興味,他微微躬身與游書朗對視,語中皆是打趣:“游主任,我不是幻聽吧?你待人接物的準則呢?你的溫良恭儉讓呢?”

    “還他媽知道溫良恭儉讓,那還說不明白話?”即便開著玩笑游書朗也不落下風,“這回聽到了?不是幻聽。”

    有來有往的玩笑,游書朗等著樊霄的回語,卻,遲遲未來。他掀起眸子看過去,在男人深邃的眼中看到了拉扯匯聚又相互抵觸的灼熱與冰冷。

    唇角的弧度慢慢收了,游書朗自審為何“失控”,照理自己與樊霄相交不深,他并不是能如此玩笑的對象。

    退后一步,扔了煙:“我替項目組的人謝謝樊總,東西我就拿上去了?!?/br>
    樊霄直起身子,像是也才回神。他沒有拉車門取東西,反而說道:“我表述得很確切,你是我的唯一,我卻不是你的?!彼糁路钢赣螘室呀浭掌饋淼氖謾C,“這么晚了還有人找你聊天。”

    游書朗壓扁嘴唇,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在熱帶國度長大的孩子是不是腦子與國人不同,又或看著成熟穩(wěn)重的樊霄其實在某方面缺根筋,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一樣,怎么比?”

    樊霄壓進一步:“怎么不能比?”

    “對象。”游書朗涼涼的看著樊霄,“怎么比?”

    兩人離得很近,一個抬眸一個俯視,有些僵持的意思。不過須臾后便有人收回目光,撤開身子,卻是樊霄。

    他又變回那個溫和守禮的樣子,笑著說:“女朋友,那確實比不了?!比恿艘恢煹娇谥?,攏著手點煙的時候,含糊的玩笑:“游主任晚上加班也不怕女朋友空虛寂寞被別人騙了?”

    摘了煙吐出白霧:“還是游主任萬分自信,覺得沒人能撬了你的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