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難當 第43節
賀子裕走到藏書閣門口,想要上去看看,但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又在王總管的催促下回去更衣了。 換位想想,他若是秦見祀,戰場廝殺之際卻聽聞心中人要封后,怕也是會發瘋。 怕只怕秦見祀性子本就多疑,覺得他當初盡都是虛與委蛇,又或者憂他當真對這位北秦公主移了情。 賀子裕摩挲著袖中的白玉簪,總不至于到如此田地。 直到馬車咕嚕嚕駛出崇華門,暗中窺伺的人才悄悄撤離。 · “公子?!?/br> 瓦舍里,賀子裕從馬車下來后便入了瓦舍,景端此刻也換了身輕便的衣裙,坐高位上磕著瓜子,瞧見賀子裕來了勾勾手,示意他上去。 賀子裕無奈搖搖頭,踩著木階吱呀呀往上走。“讓朕微服出宮陪你看戲,這排場夠大吧?!?/br> “以后你我之間可就代表著北秦與南武的關系,”景端饒有興致地瞧著他,發現閑來逗弄這個小皇帝也蠻有意思?!皩Ρ緦m這個未來皇后體貼入微,是陛下應盡的職責?!?/br> “沒興趣。” “你的心莫不是……真在那個不能人道的攝政王身上?” “嗯哼。”景端嘖了一聲?!罢嫦胍娨娺@位秦王爺,是如何風華絕代又狠厲陰贄的人物。” 賀子裕從旁落座著,興致仍舊不是十分高。 楚非帶著人嚴守四處,過了會兒他進來,對著景端行了個禮節,隨即看向賀子裕?!氨菹?,屬下暗中盤查,瞧著有些不太對勁。” “哪里不對?”賀子?;剡^神來,讓楚非湊近些單獨回話。 “這里離西城門近,屬下便讓人盯著城門口……發現有幾人雖然穿著小廝服飾,但是沒有伏低做小的樣子,口音也像是北秦過來的,屬下讓人假意撞了他們搬抬的箱子,看見全是些道士用的法器。” “道士用的法器?” “是,屬下怕此事與北秦有關,特來匯報,請陛下及早回宮?!?/br> 賀子裕眼皮隱隱跳動著,透露出不安。 玉玨中小皇帝又出來了,“北秦的人為何要偷摸帶道士進城?” “我不知——” 賀子裕站起身來,腳步忽然一頓,四目相對間,緩緩望向小皇帝的殘魂。 道士,法器……北秦國師,目有重瞳,倘若他能看得到玉玨上附著的小皇帝殘魂呢,倘若能看到,那與他結盟的左相目的就不僅僅是讓秦見祀有去無回。 若他是左相,知道如今的賀子?;蛟S并非是真正的帝王身,這一定是左相制約他為帝親政最有利的武器。 “那幫人呢?”賀子裕問道。 “屬下不能暴露禁衛軍的身份,只命人盯著,卻發現他們去了不同地方,可屬下還是不放心……” “立刻回宮?!?/br> 賀子裕在此刻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匆匆走下樓去,然而出瓦舍的那一瞬間,紅線牽連的鈴鐺一響,賀子裕猛然震得倒退一步,放于桌下的水碗叮當抖擻起來。 這是早就布置好的。 都城高閣之上,幾個道士不約而同一甩拂塵,各占方位開始作法,而法陣中心直指賀子裕所在的瓦舍。 賀子裕不知為何頓時有如火燒一般,而小皇帝一下被逼得躲入玉玨之中。他嗓音開始嘶啞起來,一下趔趄撐上書桌,震得其上的書散亂在地上。 “楚非,去找到那些人,都給朕殺了,一個不留!” 楚非瞳孔收縮。“是!” 只一瞬間,禁衛軍都擁了出去,景端匆匆下樓,對上忍耐至跪倒在地的賀子裕,連忙拽起他,“你怎么了?” “朕……沒事。”他在這身體里待了大半年,若想拿對付尋常奪身野鬼的辦法對他,最多只是讓他不適。但是左相與那國師竟膽敢如此算計——賀子裕咬牙,緩緩爬起間瞥向景端。 “這件事,可有你的手筆?” 他與景端相約瓦舍之事,根本沒多少人知曉,他不得不提防。 一瞬間,景端明白過來,隨即松開扶他的手,賀子裕又摔到了地上,暗罵一聲。她低頭對著賀子裕淡淡道:“不管什么事,都與本公主無關?!?/br> 咻然,冷箭襲來,景端身子一偏躲過了箭,抬手拖起賀子裕拽到門板內,留守的禁衛軍防守住瓦舍,隨即又有人自四處殺了過來,卻是沖著景端而來。 看來是國師派出的人。 景端上前去腳踩飛刀,一劍結果了一人,混亂場面中又有人撲賀子裕而來,景端伸手想來幫他,然而賀子裕一愣,隨即腕力推拿間,鎖住筋骨閉xue位。 砰一聲,那人被撂倒在地上,景端詫異地夸贊他一句,干脆狠厲地補了刀,但賀子裕盯著那人,心里卻記著秦見祀臨走前教他防身的招數。 秦見祀當時捏了捏他臉,是這樣說的,“陛下只用學幾招,關鍵時刻足以應付?!?/br> “臣不在京都的時候,請陛下顧好自己?!?/br> “……最晚臘月,臣必回來?!?/br> 賀子裕一愣,忽然想到馬場那日夜幕降臨的時候,他靠在秦見祀懷里,“朕就在都城?;适?,得勝而歸?!?/br> 秦見祀果真事無巨細,考慮到了所有,卻唯獨沒對他說會斷了音訊,賀子裕沒來由地一陣惱火,還有人再沖過來,賀子裕手借著門板發力,用腳狠狠一踢,噗通一聲,身上漸漸又有了氣力。 他最終半靠在門板上,低低喘息,握緊了拳頭。 秦見祀,說好的得勝而歸,別到時候朕平平安安,你連個全尸也找不到。 . 與此同時,南城門馬蹄噠噠。 百姓皆好奇抬起目光望去,看見城門口背著光,有人身披盔甲一身是血,隨著噠噠馬蹄聲,騎馬進了城門。 第50章 皇叔回來了雙更 “噗嗤”一聲。 混戰中景端被箭射中,踉蹌一下摔在地上。 “景端!”賀子裕一下拉住她,看見箭簇都快把肩胛刺穿了,他輕嘶一聲,“你還能活嗎?” “……能。”景端咬牙在心中罵他個狗血淋頭。 “再撐會兒,朕帶你回宮尋御醫?!?/br> “去驛館,”景端捂著傷口,躲至暗箭傷不到的地方。“帶我去驛館?!?/br> 楚非騎馬帶人趕來了,那些人見狀連忙撤退,各處道士已被全部絞殺,楚非手中劍刃滴著血,繞過躺在地上的景端直直奔向賀子裕。 “陛下,您沒事吧?!?/br> “朕沒事,公主有事?!辟R子裕扯過韁繩來,照秦見祀教的蹬鞍上馬,他本想拽景端上來,卻發現她死沉著拽不動,最終還是她自己面色蒼白著砍斷長箭,借力爬上馬匹。 這個過程下來,景端便快半昏厥了,血一路蜿蜒滴著,將衣裙大片地染紅,她近乎有些無力地往后靠去。 賀子裕猶豫了會兒,抱上她腰,“護朕速速去驛館,留一部分人清剿余孽,務必捉到活口?!?/br> “陛下您……” “朕要帶公主回去,你再派人尋大夫來?!彼吡颂唏R肚,“駕!” 陰暗里,有雙眼睛沉沉看著,賀子裕全然沒有發覺,只駕馬往驛館而去,一旁楚非及禁衛軍隨即騎上馬,奔馳在后。 “不用大夫……”馬背上,景端被顛得傷口更痛了,但她眉頭緊皺地執著道,“這種傷,我自己處理,不用大夫。” “你這時候逞什么能,真不怕自己死了嗎!”賀子裕急了,要是北秦公主在他地盤上出事,北秦借此宣戰都有可能,這種關口萬不能出此紕漏。 但景端冷嗤一聲,說什么也不肯依了賀子裕。 血染下來,染得他掌心發紅。 · 直至回到驛館,景端留守在館中的人都迎了上來,賀子裕從馬上下來后就拖著景端入館,又讓楚非看看大夫到了沒。 “砰”的一聲,屋門卻被景端關上,她無力倚靠在屋門前,面色慘白,冷冷看著賀子裕,“本公主說過不必大夫……請陛下出去,景端自會處理傷勢。” 那張臉失了血色,愈發蒼白,眉目美艷中帶著不可侵犯的清冷,大夫急急趕來了卻被攔在屋門口,四目相對間賀子裕的神色也一點點冷了下來。 “景端公主,你這是做什么?!?/br> 她死死捂著傷口,不肯讓大夫進來,也不讓驛館里她自己的人幫忙,憑她自己現在的氣力更不能處理傷勢,賀子裕最終只能往外走。 然而才走一步,景端就昏了過去。 “……” 賀子裕無奈嘆口氣,熱水、剪刀與止血散都是已經備好了的,他抬手趕緊吩咐外頭守著的兩個丫鬟進來,為他們的公主處理傷口,賀子裕正想要離開,卻腳步一頓。 景端這般防著她身邊人,說明她身邊也不安全,如果他就這樣一走了之,難保不會出什么意外。 索性他就在屏風后背對著,揮揮手讓丫鬟的動作快些。丫鬟剪開衣衫,想要拔出箭簇及時止血,然而衣衫一下扯得有些多。 唰啦一聲,纏胸的裹布早已被血浸透散開來,掉出兩個塞在里頭的結實沙袋,那兩個丫鬟一下子驚呼起來。 賀子裕聞聲立即轉過頭來,下一刻,他也傻眼了。 眼見箭簇留下的傷口在肩胛上顯得可怖,可去掉沙袋與裹胸的長布,景端平坦的胸膛與他一般無二,甚至還要再健碩許多…… 賀子??戳丝淳岸说哪?,又看了眼他的胸。 賀子裕又揉了揉眼。 “什么情況?!?/br> 他想問小皇帝,可小皇帝在玉玨中沒有動靜,之前的道士作法對他傷害好像不小。 丫鬟急急要往外跑去,被賀子裕一把伸手攔住。緊接著他走近了,低頭看著躺在床上面無血色的景端,又捂著眼睛,透過指縫把景端的衣服往下扯了扯。 “嘶?!?/br> 賀子裕如今才知道,那天在御花園他撞在景端胸膛上,為什么會覺得這般痛。 堂堂北秦公主,竟然是個男人。 賀子裕抬起眼,看向那兩個面有異色的丫鬟。他緩緩拿被子蓋上景端,沉下眼,開口喚楚非進來。 “陛下。” 賀子裕猶豫著握緊拳頭,“堵了她們的嘴……處理干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