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難當 第42節(jié)
賀子裕是斷然不能把這手中王妃祖?zhèn)鞯陌子耵⒆尦鋈サ?,他微微別過面頰,幾個念頭閃過,咬牙抬手道,“實話不瞞……攝政王他不舉,怕是要委屈公主。” “你說什么?”景端詫異地看著他,“先前相爺不是說你和攝政王是那般關系,他他如何能不舉?”“他此人……兇殘至極,”賀子裕語氣沉重道,又似乎有些說不出口,“其實在床上時,他都是用手或那種用具對待朕……下手狠厲,難以言說。” “……” 景端忽然以一種極為同情的目光地看著他。堂堂帝王,竟然被人如此褻玩。 “若公主嫁與他為妃,就算不會在都城久留,也難保不會被奪了清白,”賀子裕垂眸道,“飯里香爐中下了迷藥,扒了衣裳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事情?!?/br> “嘶?!?/br> “公主實在要三思?!?/br> 景端果真三思起來,她眉頭微皺,排算著新的出路。又打量賀子裕一眼,看見他立在陰影中,一副頹唐的樣子。 也是,為了坐穩(wěn)皇位要做出如此犧牲,怕是誰都高興不起來。 景端最終拍了拍賀子裕肩膀,對上他詫異眼神,不自在地輕咳一聲,“人定勝天,萬事靠自己,總能有出路,本公主便是最好的例子。” “你?” 太傅與賀子裕講過,景端在朝中被排擠得快無出路,被迫只能打著遠嫁的名頭來武朝,之后總歸還是要再回去奪位的,也算艱難。 他搖搖頭?!俺杏袡鄤葜艘膊欢啵迬湍阆胂??!?/br> 景端忽然又盯了他半餉,想到自己身上中的毒,喃喃道:“或許瘦死的駱駝總比馬大。” “什么?” “能讓本公主安然回國,那皇后之位,也是一樣的……” 賀子裕身子一僵,緩緩道:“這不好吧……” “小皇帝,”景端撐上他肩頭,斜支著身子懶散道,“盟友之間是相互的,你總得拿出些什么。” “不——” “對于左相,本公主再教你一招,亂拳打死老師傅。” · 二更天的時候,宴會散了,宮門寂寥,到了宵禁的時候,四處就都寂靜下來。 賀子裕最終揮手招了宦官重擬了圣旨,責令翰林學士章子修為工部尚書,又讓楚非帶禁衛(wèi)軍親自把詔令送去門下。 “陛下?!?/br> “倘若門下得了左相授意,遲遲不肯通過詔書,”賀子裕淡淡敲桌道,“不必客氣,直接拔刀便是。” “可明日早朝——” “朕便就不信了,秦見祀不在,他的人還能跟死了一樣,在朝堂上一聲不吭。”賀子裕望向桌邊白玉簪,壓抑著心中的不爽。 楚非猶豫片刻點下頭,抱拳出去了。 是夜,門下省燈火通明,禁軍包圍了整座官衙,只等著諸位大人恐懼戰(zhàn)兢地通過審議,便拿著詔書揚長而去。左相知道此事后一夜未眠,第二日一早,御史彈劾鋪天蓋地而來。 “自古以來,從未有此先例!” “陛下如此率性而為,將官署衙門諸位主事置于何地,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向來依附于秦見祀的侯爵武將,見狀都站了出來,“圣旨本就由陛下擬定,左相僭越之舉又該如何分說?難不成相爺是要奪陛下之權不成!” “你說得放肆!” “你好大的膽子!” 賀子裕端坐在龍椅上,淡淡瞥向群情激憤的百官,偏頭摳了摳耳朵,恐怕集市菜場也不過如此。他吹了吹手指,最終站起身來。 “陛下——” “有事啟奏,無事便退朝吧?!?/br> 賀子裕揚長而去,留下面面相覷的百官。 此法果真可行,鬧著鬧著,工部尚書還真就如此鬧上了位,為表感謝,賀子裕給景端送去了一些武朝的土特產(chǎn)。 他也最終答應景端了,迎娶她為皇后,只是心中還提防著。 他要借北秦的手對付左相,既是要讓秦見祀西征順利,也是為結束黨爭。 可倘若秦見祀知道這個消息……賀子裕卻不敢往下想去。 罷了,一切等塵埃落定,秦見祀回朝之后,再慢慢想法子吧。 “不過若是收拾完左相,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秦見祀?!遍竭?,景端撐膝道,“否則沒有左相制衡,秦見祀出征歸來,便當真可以獨攬大權了?!?/br> “……你還當真是推心置腹地幫朕,”賀子裕搖搖頭道,“那便只能將他,也算入計劃中的一環(huán)了?!?/br> “你有主意?” “有。” 賀子裕垂下眸,希望到那日,秦見祀別怪自己小小算計于他。 · 而秦見祀在軍中知道工部尚書這件事的時候,無奈揉了揉眉心,不過也罷,就任他這位陛下鬧一鬧朝堂也好。 這幾日他盔甲上沾滿了斑駁血跡,但大多是敵寇的血,他每每上戰(zhàn)場時倒也惦記著賀子裕的囑托,不敢讓自己受太重的傷,然而近些時日,敵軍卻像總能預知到他的行軍布局,便連天氣也有幾分古怪,火攻時候偏下雨。 他心煩難平,但等到暗衛(wèi)送來賀子裕的信件,秦見祀展信打開,無他,不過十四個大字。 “魚沈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間別離苦。” 秦見祀?yún)s看得很是高興,沒那般心煩意亂了。仗雖難打難熬,總要平安回去見他。 “王爺,”暗衛(wèi)看著自家王爺臉色,好像不錯,便小聲說道:“聽聞陛下要封后了?!?/br> 秦見祀倏然抬眸,“什么?” “是北秦來的和親公主,也不知為何,忽然就上奏說愿入后宮,陛下竟也同意了。” “聽聞陛下給那位景端公主送了幾車的禮物?!?/br> “聽聞陛下還和公主出游了?!?/br> “聽聞陛下又為公主舉辦了盛大的宴會……” 秦見祀冷冷看去,暗衛(wèi)頓時止住了聲。那信紙握在手中,逐漸被揉皺。 秦見祀先前覺得賀子裕是專門抄錄詩詞來哄他,現(xiàn)在倒像是敷衍了事,他出征前說的要事無巨細,如今竟隨意寫了十四字打發(fā)。 不過幾月未見,如何便能有了新歡,難道借到北秦的權勢,便以為可以將他一腳踢開不成。 “王爺?”暗衛(wèi)大氣也不敢出。 到底是如何,他總要回京問個明白。秦見祀拳頭悄然緊握。 “傳令大軍,”陰暗里,他渾身散發(fā)沉沉冷意,咬牙道,“擊鼓,進攻?!?/br> 第49章 秦見祀,要平安 風吹丹桂飄香的時候,禮部就開始商議封后的事宜了,與此同時秋闈的主考官由京城出發(fā),去往各大州縣。 賀子裕只知道景端遠來和親是被逼無奈,具體事情卻不知曉。但是景端說,如今他是唯一可以幫她之人。 “接下來怕是要有一場惡戰(zhàn)?!庇鶗恐?,賀子裕久久看著鄭庭芝,“庭芝,你可愿意為朕走上一走” 他跪伏下身子?!盀楸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br> “好?!?/br> 賀子裕微微頷首。 鄭庭芝也是他結束黨爭計劃里的一環(huán),且是最后最重要的一環(huán),他怕一切變數(shù)太多,到底最后能否親政,還要再布置周全一些。 幾日后太傅的病情終于有所好轉(zhuǎn),賀子裕卻忽然發(fā)令,拿鄭庭芝打破心愛琉璃盞的由頭貶謫了他,貶他做了江東的刺史,不日便離開京都。 這件事一出,左相一黨便看起好戲來,而賀子裕幾次出言警告左相讓他收斂,這老匹夫都無動于衷。他與北秦國師走得越發(fā)親近,看向賀子裕的眼神更是連往日的半分尊崇也沒有了。 賀子裕每每對上這樣的眼神,都很是不安。 · 直至一日午后,賀子??赐昵熬€奏報,說秦見祀忽而帶著先鋒軍冒然入至戈壁深處,不見蹤跡,傳軍報回來的人留守在邊關,在苦等主將不歸后將消息遞回給了朝廷。 茫茫戈壁,黃沙埋了人也無處尋覓,賀子裕默默攥緊拳頭。 “他不是向來穩(wěn)重有度嗎?為何這次如此冒失?” “陛下,”王總管小聲提醒道,“怕是您要封后之事……” 賀子裕瞳孔猛然一縮。 他雖知秦見祀會因此事而生氣,但想著書信若被攔截更不好處理,等他回來才好解釋,卻沒想到秦見祀會氣到這個份上,全然忘了大局。 “……這不像他。” “陛下,眼下該如何是好?” 賀子裕垂眸,仍舊有幾分擔憂,上回秦見祀去賑災也是突然沒了消息,再見之時就是在他生辰那日趕回。 這廝總慣用這樣掩人耳目的法子,但不管如何,他還是怕秦見祀真因此冒進受了傷。 賀子裕望向窗外桂落寂寥,藏不住憂心神情,然而戰(zhàn)報也是六七日之前發(fā)出的。他抬眸對上王總管問詢眼神,像是安慰自己道:“朕信他不會有大礙?!?/br> 他頓了頓又想:“怕只怕左相知道此事后,愈發(fā)放肆?!?/br> “怕什么,”玉玨中小皇帝飛了出來,“左相這一把年紀,總不至于想著造反后黃袍加身?!?/br> “……也是?!?/br> 賀子??戳搜蹠r辰,原本景端想看這兒的雜耍,他也就大方應了人家的約,現(xiàn)下卻是沒什么心情,看來未來皇后的虛名也不能隨便給出。 他慢悠悠走到外頭,伸手接了三寸日光,掌心暖洋洋的,轉(zhuǎn)身往藏書閣走去。 “陛下,現(xiàn)下該微服出宮……” “朕知道。” 賀子裕與秦見祀在這藏書閣里待過兩回,兩回都是不錯的回憶,秦見祀出征之后,他閑來無事就會去待會兒。藏書閣也清幽,彌漫著古卷墨臭的氣息,獨倚高樓的景致也好,紅墻琉璃瓦的,層疊印著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