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難當 第24節
“雖說鬼神之事怪誕,但皇叔應該相信朕吧?”賀子裕猶豫道,畢竟秦見祀在此道上與旁人不同,拿這個當借口,應該能糊弄過去。 “自然,”秦見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掠,“說起來臣還曾在宮道上,遇見一只朝臣扮鬼臉的小鬼。” “……那這小鬼還真是膽大包天。” “但倒也算可愛。” 秦見祀起身去了,走到桌邊,倒了一碗溫茶,賀子裕沒想到秦見祀竟然會覺得當初自己對他做鬼臉,偷偷踢他屁股竟然也算是可愛之舉。 他試探問道:“那后來呢,皇叔……有沒有發現那小鬼是何人?” “并不重要,”秦見祀背對著他,微抿一口清茶,掠起唇角,“只要他與旁人不同便可以了。” 賀子裕眉頭微皺,有些事好像就在心照不宣中。 只是那句與旁人不同……賀子裕指尖微攥,人人都畏懼秦見祀,可他卻裝出七分喜歡,旁人精明算計,他處處順從,這自然是不同的。 賀子裕想到此前種種,他為秦見祀捶肩排歌舞,求秦見祀為他守夜驅陰邪,幾次鉆密道到王府中,又趕走了王府上的男寵,如今秦見祀更是以為他是為了救自己才負傷。 可如果就像秦見安所說,秦見祀知道這些是假的了呢…… 剝皮炮烙,千刀萬剮,賀子裕輕嘶了一聲。 “陛下,怎么了?” “……沒事,就是坐久了腰疼。” “陛下為救臣負傷,實在辛苦,”秦見祀放下茶盞,賀子裕以為他是覺得自己叨擾要離開了,沒想到秦見祀又走了過來,“哪里疼?” “朕換個姿勢就好了。” 賀子裕忙側躺下來,動作一快牽動傷處,捂著胸口又是一疼。秦見祀已然快步走了上來,一手抬著他的頭。 “別亂動。” “喔。” 賀子裕躺下了,心慌意亂間,隨即感覺掌心溫熱著從衣衫下穿過,不緊不慢地揉摁上他后腰,他略微有些不適地縮了縮腰身,有些后悔撒下這個謊。 秦見祀看著他不自在的樣子,不知為何覺著有趣。或許是賀子裕在床上總是很拘謹,但每次總放任著他為所欲為。 許久,秦見祀似乎也不嫌手酸,賀子裕被揉摁得昏昏欲睡之時,掌心漸漸往下去。 賀子裕一下驚醒過來,睜開眼呼吸有些不平穩,然而眼前人卻好像覺得并無不妥。賀子裕目光閃躲著憋了許久,才為難出聲。“皇叔,朕是腰疼,不是屁股疼……” “嗯?”秦見祀撐頭側躺在枕邊。 “……都疼,都疼。” · 賀子裕很快又睡了過去,秦見祀才停了手,在一旁枕手躺著,閑看書籍。從前這樣愜意的時候不多見,他也沒有捉弄逗玩旁人的心思。他不缺擋劍的人,可這人是賀子裕,似乎就有些不一樣。 書看了幾頁,傳來枕邊人朦朧囈語,秦見祀轉過頭去,看著賀子裕眉頭緊皺,似乎在愁什么事。 秦見祀見狀伸手,拇指指腹摩挲著他唇瓣,他就發出勉強掙扎的聲音。 “陛下?” “別……”賀子裕攥緊拳頭,“別碰朕……” “誰要碰陛下?” “……” 秦見祀眼眸微深,隨即抬手抓上他攥緊的拳頭,逐一掰開去五指相扣,掰著他下巴吻了上去。身下人身子一顫,喘息急促起來。 而此刻在賀子裕的昏沉夢境中,秦見祀正對他肆意羞辱,唇齒間的溫熱意也擴散傳遞到了夢里。 他夢見自己被束縛住了手,跪坐在秦見祀面前哭得很厲害,風過床幔微揚,秦見祀強勢勒住他的后頸,借力將他按下。 指尖順著顫動的脊背,一寸寸撫摸上肩胛,澀澀地發著麻癢意,他喉結一動掙扎著抬起頭,連著眼里泛起水光。 “陛下心中沒有臣?” “朕……” 夢里的秦見祀揉摁著他的腦袋,指入發間,往里貼緊去,賀子裕一下就不能說話了,喉結一動艱難吞咽,連著唾液絲絲溢出唇角,他只能乞求地看著秦見祀。 而夢外,賀子裕哭得一抽一抽的,秦見祀指腹揩去他眼角淚水,微皺起眉頭。 到底是誰在夢里欺負他了。 大概很久之后,賀子裕才平復下來。秦見祀枕著手平靜地躺在床間,而此刻賀子裕手腳并用地掛在他的身上,額頭緊貼著他的手臂。 噩夢的始作俑者秦見安,正藏在身體里得意洋洋,他就是要讓賀子裕知道欺騙他兄長的下場。他能感受到兄長就在旁邊,如今趁著賀子裕困在夢境中,沖破束縛去見兄長是最好的時機。 很久之后秦見祀懶散地打了個哈欠,一團灰氣就緩緩升騰起來,悄然鉆入眉心之中。秦見祀眉頭微皺,困意重重涌了上來。 “兄長!”恍然間,灰暗里有道朦朧的身影朝他跑了過來。 “見安……” 作者有話要說: 秦見安的報復=讓賀子裕做春夢(bushi) 第28章 陛下要靜養幾日 風颯沓而起,恍惚之間又是那年血染疆場。秦見祀轉身,看向朦朧不成形的秦見安,目光微動。雖是一場夢境,可他也是知足。 “兄長,好久不見。”秦見安遠遠看著,雖然借了賀子裕的氣力,最終還是不能離兄長太近。他抬起手去,試圖離秦見祀再近些。“一直知道兄長想再看看見安,所以才在人間逗留了這么久。換得如今一面,見安已是知足。” 當年他十七歲,死于戰場刀劍之下,人鬼殊途,心結未解,他們倆都等這一刻等了太久。 秦見祀怔怔笑了下,“我原是以為你不肯再見我。” “兄長,閔州屠城的事情,見安早就不怪你了。”秦見安上前走去,但是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阻礙住他,“見安其實從未怪過你,只是憂憤你為世人所詰難。” 世人都傳,當年的校尉為了領下救駕的功勞,本可以等待大將帶援包抄敵軍,卻棄城率軍奔馳,致使滿城被屠。 當秦見祀借著救駕的功勛一洗父輩冤屈,歸家之時,卻遭母親潑水唾罵,嫡親胞弟更是一臉羞憤,寧愿從來沒有這樣的兄長。 “我族雖被流放,但世人知你父乃真忠貞,你卻做出這等諂媚之事,侮我秦家門楣!” 秦見祀跪在祠堂前,鐵鞭一下下帶著狠勁揮下,拍打在肩背上,發出令人心驚的沉悶聲,秦見祀仍然顫著背,目光堅毅。秦老夫人扔了鐵鞭,怒斥道,“從今以后,你秦見祀與我秦家,再無任何關系!” “噗嗤”一聲,秦見祀吐出血來,他緩緩擦去唇上血跡,站起身來笑了下。 “祖母所想,乃見祀所愿。” · “世人目光,為兄從未在懷。”如今,秦見祀注視這疆場,這里他曾夢到過很多次,每時夢醒,頭疼難忍,所等候的也不過就這一句話。“是夢也罷,還是你真來看我,為兄都已然無憾。” 秦見安低頭看自己的手,已經漸漸變得半透明。兄長既然等到了他這句話,將他束縛在世間的執念也會由此而散。 “……還有一件事,兄長。” 秦見祀看向他。 秦見安抬起頭來,咬牙大喊道:“那小皇帝對兄長,全是虛與委蛇,兄長斷不可信!” · 訇然。 賀子裕驚醒過來。 這場噩夢實在太過綿長,他的頭鈍痛著,翻身間又牽引傷口,疼得他清醒過來。賀子裕睜開眼勉強起身時,枕邊已無秦見祀身影。 他摸了摸枕頭,沒有殘留的余溫,看來人已經離開很久了。 賀子裕的喉嚨干澀發疼,喊人進來給他添茶水。 “陛下,陛下感覺如何?”王總管端著茶水急急來遞給他,“要不要再喊御醫來瞧上一瞧?” “無妨。皇叔呢?” “王爺還有公務,早先便離開了,”王總管小心翼翼地看著賀子裕喝下水,瞧著他臉色是好多了,“陛下,王爺還說等過幾天之后……想在靶場見識一下陛下的箭術。” 賀子裕一口水半咽下去,猛然被嗆得咳嗽起來。 “陛下、陛下您這——”王總管連忙嚇得想要拍背,又不敢冒犯,拿著拂塵猶猶豫豫,被賀子裕推開了手。 他嗆紅了眼抬起頭:“見識朕的箭術?” “是。” “行了,你下去吧。”賀子裕揮揮手斥退了王總管,手撐著床起身來,不知道秦見祀為什么突然又像是換了一副態度。 他揭開衣襟看了眼,紗布層層裹著,這個身板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拉弓如滿月的,可秦見祀真要考教他箭術,他又該怎么應付過去。 賀子裕閉上眼,卻發現秦見安已經不在體內,只留下了淡淡的氣息。 “還沒到五日,難道說這小子已經消散了?” 賀子裕茫然抬起頭,他已經睡了一天,從窗里看天邊倦鳥歸巢,晚霞如金,遠近宮殿鱗次櫛比。聽王總管說楚非已經領了禁軍副統領的職位,太傅幾人憂心他的傷勢,想要進宮來看看。 只是秦見祀不允。 夜幕沉沉降下,賀子裕莫名有些不安。 · 半夜的昏暗中,朦朧屏風里,茶壺被擲在地上,碎裂成幾瓣。 賀子裕命人去找了秦見祀,但是秦見祀不肯見,也沒有回話,賀子裕靜靜蹲在地上,撿起了最鋒利的一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腕,想了許久才咬牙,往上狠狠劃了一道。 瞬間血流涌注,血滴滴答答地順著手腕流了下來。 他輕嘶一聲,面色白了幾分,可覺得還是不夠,如果秦見祀真要看他箭術,這些還不夠,于是又添了一道。 痛得不行。 等他想劃第三道的時候,他要劃下去的手被桎梏住了。賀子裕緩緩抬起頭,對上暗衛的眼。 月光下,賀子裕長發垂下,一張臉蒼白如紙,然而血是赤紅的,不斷順著傷口蜿蜒淌出,滴滴答答在地上。 “他派你監視朕?” “陛下不可自傷龍體,”暗衛屈膝拱手,“陛下若不會箭術,大可直接和王爺說,想必王爺也不會太過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