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難當 第22節(jié)
等到賀子裕邁著虛軟的步伐走出營帳的時候,百官已經(jīng)去狩獵了。 秦見祀伸掌來,掌心上平躺著玉玨,賀子裕猶疑著接過,就看著秦見祀又抬起手來揉了揉他頭。 “等會兒,臣帶陛下去狩獵。” “腿傷還沒好……” “無妨,陛下可與臣共乘一匹馬。”秦見祀看著賀子裕一身龍紋玄衫,誰也不知衣衫下的點點紅痕,好像一件物品打上了屬于自己的烙印,占有感與賀子裕的反應,都令他感到愉悅。 那么賀子裕的一些小小心愿,他似乎也可以滿足。 他從袖中拿出一本薄薄的冊子。 “這是什么?” “朝堂職位上的空缺,”秦見祀垂眸道,“陛下可以在上面填上擬定的人選。” 賀子裕一愣,打開冊子,果然都是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職位,但秦見祀這意思是…… “陛下想要什么,張口問臣便是,只是親政一事陛下歲數(shù)未至,費心圖謀也無用。”秦見祀抬眼看向四圍廣袤原野,“這些人大概夠陛下玩一段時日了,此后不必再背著臣,偷摸插人。” “皇叔知道戶部那兩人……” “早知道了。” 賀子裕苦笑一聲,反應過來。太傅說得果然沒錯,秦見祀之所以無動于衷,不過只當他偷摸安插人是小孩把戲,未曾放在眼中。 “這份名單任朕填嗎?” “是。” “朕圖謀親政,皇叔也不惱?” 秦見祀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好像在問他是不是真的能做到,賀子裕深吸口氣,挑了挑眉,“那,多謝皇叔。” · 風過樹梢輕動,秦見祀去馬廄挑馬。賀子裕先去探望了下楚非。這家伙還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看見他來卻又掙扎著要行禮,最終被他摁下。 “你好好休養(yǎng),待到傷恢復后和副統(tǒng)領(lǐng)比武,記得不要太出挑,打個一般就行。”賀子裕揮退了周圍人,坐板凳上拿了塊糕點。 “多謝陛下。”楚非點點頭,垂眸像是藏了什么心事,賀子裕奇怪看他一眼。 楚非對上他目光,猶豫著還是問出話來:“陛下,卑職聽聞王爺昨晚在您帳中一夜未出,您……” 賀子裕一口糕點卡在喉間,猛烈咳嗽起來,“放肆。” “陛下,如果此時為真,請陛下聽卑職一言,”楚非蒼白著唇,瞬間激動起來,“卑職愿為陛下刺殺攝政王,誅暴亂,清君側(cè),陛下您乃萬金之軀,實在不該受此折辱。” 賀子裕站起身來,猛然一甩袖,卻又無處否認,“你既自稱為卑職,就不該有此妄言。” “卑職知道陛下孤身實在不易,只想拿命相護,不讓王爺再脅迫陛下半分。但卑職埋在左相那邊的人,昨夜探到了消息,”楚非抬起頭,小聲道,“他們要趁攝政王狩獵,將他引入林中射殺。” “什么?” “陛下若準許,卑職便派人暗中助左相一臂之力。陛下若另有計策,卑職就全聽陛下安排,絕不擅動。” 賀子裕怔住,恍然間像是心口壓了塊巨石。 射殺秦見祀。 不行,他雖然也想秦見祀死,但這廝若在此刻出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人,就是從攝政王換成了左相,且再無人能加以制衡,賀子裕猛然搖搖頭。“不可。” “那該如何?” “以靜制動,莫要胡來。” 楚非抱拳,低下頭來。“是。” 賀子裕又與楚非閑聊了半盞茶的時間,問起邊關(guān)軍情,眼下他已不能只是伏低做小,還要再做更多的事。 倏然間,外頭傳來聲音。“參見攝政王!” 兩人不約而同地止住聲,賀子裕深深看了楚非一眼,走出帳外。 帳外,秦見祀已然握著馬鞭騎在馬上,一身騎裝身背弓弩,淡淡看著他又掃向帳子里邊。 “上馬。” 賀子裕深吸一口氣,回頭又看了眼帳子里,隨即被秦見祀俯身一把撈起,他攬住賀子裕的腰身貼近,猛然手揚馬鞭凌厲甩下。 “吁——”一聲,烈馬受疼長吁著揚起馬蹄,奔馳而去。 身后宦官宮婢俯身只聽馬蹄噠噠奔遠,再抬頭已然成了細小黑影,廣袤處,賀子裕驚呼著顛入秦見祀懷中,感受到身后人的下巴抵在他肩上,聲音悠悠沉冷。 “陛下對楚非,似乎不一般?” 原來是占有欲作祟,賀子裕松了口氣。“皇叔多想了。” 秦見祀冷嗤一聲,張口咬上他耳垂。隨即反手拈起一支背上弩箭來,圍抱著他將弓弦拉滿。 “咻”一聲,長箭離弦,直射向盤旋大雕,凄厲長鳴間落了下來。 賀子裕被不適抱著,略微低下頭。“皇叔好箭法。” 他瞥了眼賀子裕,吩咐暗衛(wèi)去拾取。 遠處,王公貴族們還在騎馬駕車射獵著,打到獵物以后會被隨從裝到車中,待到傍晚再比較所獵之物的數(shù)量與大小。 秦見祀抱著賀子裕,再加上不屑于如此輕松的捕獵。所以有意避開眾人,直往山林而去。 “皇叔,別往山林中——” 賀子裕正想攔,卻又不能將原因說出口,回頭看著暗衛(wèi)們騎馬在后頭跟隨著,他也只得歇了聲。 第26章 弟弟來助攻 廣袤草場外山勢崢嶸,云遮霧障,馬被系在樹旁,打著響鼻抬蹄,這里山勢不好走,馬匹進不去,獵物也尤為多。 有攝政王在,自然也不用增派禁軍跟隨保護陛下。秦見祀另拿了一副輕的弓箭遞給他,大步往山里走去。 賀子裕邁出弓步,隨意抬起手來搭弓引弦,單瞇眼間,準頭就對上了前邊大步走的那人。 其實如今他看明白了,比起于皇位,秦見祀更想要的是權(quán)勢,但這權(quán)勢,總要握在自己手中才放心。 空白名冊還藏在袖子里,賀子裕垂眸,硬的不行,就來軟的。 他搭著弓瞇了瞇眼,揚聲喊住秦見祀。“皇叔,賭賭朕這箭,能不能射中?” 秦見祀回過頭來,眼微微一瞇。“來。” “咻”一聲,臂力不足,準頭也不好,只有箭簇半沒入一旁樹中,手指一碰就掉。秦見祀見他真射了箭也不惱,只是兩指拈起箭來,用巧勁一擲。 倏然間,一只鷓鴣就從賀子裕頭頂樹冠間,撲棱著翅掉下。 “陛下還需多加練習。” “皇叔多教教朕,朕這技藝總是能練上來的。” 賀子裕放下弓大步跟了上去,身后的暗衛(wèi)撿起來鷓鴣,干脆利落扎了鳥脖子。 兩人一路往前走,直走到草木半掩之地。 秦見祀俯身尋找獵物爪印,而賀子裕則是環(huán)顧四周,風過樹葉微動都讓他警醒萬分。 秦見祀抬起頭,就看見賀子裕一臉緊張兮兮的四瞅。 “陛下。” 賀子裕聽見喊聲,猛然回過頭來。秦見祀已然從背后擁住他。賀子裕身子瞬間繃緊,那溫熱掌心就握住了他抓弓的手,引導著他拉開弓弦,搭上長箭,似乎真是來教他了。“看樹下,有兔子。” 葉間細碎光影投下,照著秦見祀面上細小絨毛,賀子裕想到昨晚的纏綿,發(fā)了會兒愣,又被秦見祀敲了腦袋。“看獵物,別看臣。” “喔。”賀子裕這才有些恍神地看見樹下一抹不顯眼的灰白,長箭離弦而去。 噗嗤一聲,灰兔跳開,箭撲了空。 “看來皇叔箭法也不怎么樣嘛。”賀子裕不知怎的松了口氣,得意笑笑。 “好戲還在后頭。”耳邊低笑一聲。 倏然間,秦見祀握著他的手猛然準頭一換,對上遠處草木茂密之所。咻然一聲,傳來箭簇沉悶射中的聲音,一道身影隨即倒下。 賀子裕還來不及反應間,秦見祀又反手從背后抽出幾支箭,接連射向茂密處,幾道綠影從四方閃出,手握短刃飛身而來。 “誅殺秦見祀!” “保護王爺!” 護在四處的暗衛(wèi)們都沖上前交鋒。飛鏢擦臉襲來,賀子裕知道是左相的人來了,正緊張間,秦見祀反手一推他到樹后。 “藏好。” “皇叔……” 賀子裕瞳孔一縮,那數(shù)十道綠影已然呈包圍之勢將秦見祀他們團團圍住,也沒有來對賀子裕動手的意思。 倏然間,弩箭連環(huán)襲去,秦見祀身子一偏,腰身右擰間直拔劍刺向殺手,腳尖點地間絞劍,招招狠辣果決,金戈撞擊聲中,賀子裕默默向后撤去。 來的時候記過禁衛(wèi)軍的位置,現(xiàn)在他去搬救兵,時間上應該剛剛好,秦見祀也不會起疑他早就知道。 下一刻,三角飛鏢飛旋著打中秦見祀臂膀,一聲悶哼,血色飛濺上搖晃枝葉。賀子裕聽見聲音猶豫回過頭,隨即加快了往外跑的腳步。 然而眼見著賀子裕要跌撞要遠了,他的腳忽然邁不動了,隨即賀子裕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艱難地握住弓,又艱難地轉(zhuǎn)過身去。 “別走,救,救兄長——” 什么?! “野鬼,幫我救救兄長……”腦內(nèi),央求的聲音響起,是先前藏入他體內(nèi)的秦見安在作祟,“救他……” “你別過去啊!站住!站住!” “你不是一直討好于他嗎?”秦見安攔住他,“……我?guī)湍憔人憔涂梢杂眠@個邀功,如此重恩……必得厚待。” 賀子裕緩緩頓住腳步。 “我不能cao控你身體,只借你的手腳。” “好。”賀子裕遲疑著點了點頭。 下一刻他如有神助一般,竟然抽箭拉開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