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寄生 第13節
她心里想:這個蜜蜂精,還真有些像神仙呢。妖精與妖精真的很不一樣,這世上有魚祖那樣的惡妖,也有樊池這樣的好妖精啊。 對待一個好妖精,她也應該講究誠信。她機緣巧合得來的靈慧獸,給她帶來了極好的體力和神奇的異能,十分珍奇寶貴。但這東西終歸是他的,應該還給他。 想到這里,緊走兩步跟上他,道:“蜜蜂……” “……”他已經懶得反駁她了,只橫了她一眼。 “你把靈慧獸拿回去吧。” 他的腳步一頓:“然后呢?” “然后……你就不必時時帶著我了。” 他的眼神乍然冷下幾分:“你是想說靈慧獸還我,你就可以留在這里,不跟我走了?” 她心中頗是遺憾,嘆口氣說:“我沒了靈慧獸,異能消失,體力下降,跟在你身邊也是累贅。”又說:“而且,我看你身體也不是很好,這靈慧獸能增強我的體力,大概也能治愈你的病吧?吶,你拿走好了。”她張開雙手站在他面前,一副“快來取”的模樣。 他負著手冷冷看著她,半晌開口道:“你可知道取回靈慧獸要用什么方法?” 她一臉無所謂:“你們妖精的妖術我怎么知道。” 他的嘴角浮起冷笑,眼神犀利了許多。她在他的注視下,忽然有不好的預感。試探地做了個從自己腦袋里往外虛虛一捏的手勢:“難道不是這樣一捏,就能把它揪出來嗎?” 樊池突然扭頭就走。 她迷惑地問:“哎?你不取走它嗎?”趕緊跟上去。 樊池頭也不回,從肩頭丟過硬梆梆的話音:“我的靈慧,我放在我家靈寵身上,有何不可。” “你家不是有許多靈寵?你隨便找一只放不就得了?” 他猛地站住回頭看著她,眼中簇地跳起兩團火苗。:“我家的靈寵,偶爾也有向往自由想獲取自由身的。你可知它們下場如何?” 她戰戰兢兢咽了下唾沫:“……如何?” “我們會為它舉行一場盛宴。” “哎?待遇這么好?” 他陰森一笑:“它就是宴上那道主菜。” 第20章 穿過時間的自戕 “還想要自由嗎?” “不要了不要了。” 九蘅忽然環視昏暗的四周,道:“哎呀,只顧得說話,走迷糊了。那泉水在哪個方向來著?” 樊池“哼”了一聲,臉上神情終于化霜,緩和了些許,順手便拖起了她的手:“這邊。” 他拉著她的動作隨意而自然,果然就像牽一條狗。 樊池領著她拐了幾拐,很快到了水邊。這處泉水由石縫中滲下的山水聚成,藏在一道石隙中,丈許見方,清澈見底,不是很深。 盡管早已觀察過這泉水與其他活水并不相通,應該沒有魚婦,九蘅還是不放心,站在水邊石上對著水面猶猶豫豫看來看去。 樊池說:“不用看了,里面沒有。” “萬一呢!” “就算是有,它們也不敢靠近你。”樊池道。 “小心為妙!” 樊池已經失去耐心了:“洗干凈了再說!我不跟臟兮兮的凡人講話!”說罷在她的肩上推了一把,活生生把一個水靈靈的少女推進了水里,毫無憐香惜玉之情。然后又嫌棄地拍了拍手。嘴角勾起一抹笑,終于報了剛剛她企圖離他而去之仇。 九蘅突然落水,對魚婦的恐懼讓她拼命掙扎著撲騰了幾下,越慌張越站不起來,硬是在齊腰深的水里嗆了幾口水。好不容易站穩了,驚慌四顧,生怕突然有細長黑影游過來。 樊池高高站在石上俯視著她,道:“我說過了,沒有魚婦。” 她反復確認,驚魂稍定。樊池說:“未來一段時間沒有魚婦的水域可能不太好找,你好好洗干凈,尤其是臉。” 她有些惱火地仰頭道:“那您倒是回避一下啊!” “哦……”轉身走開,“凡人真麻煩。” 身后泉中又傳來一聲喚:“也不要走太遠!萬一有鮫尸來呢!” “我才不管,我到遠處逛逛!”丟下這句恐嚇,樊池得意地笑了一下,在近處的草地上找了塊干凈的地方打坐調息。 水中的九蘅以為他真的走遠了,嚇得趕緊狂洗狂洗,洗完身體洗衣服,嘩啦啦忙作一團。原嫌他整天盯著,一旦離得遠了,還真是有些怕。 樊池靜靜坐了一陣,突然感覺有寒森森的氣息靠近。他睜開眼睛,銳利的目光掃過,捕捉到一個身影。那個身影穿了一身漆黑勁裝,手臂和小腿上佩戴著質地堅韌的鱗狀護具,身材纖細,靈活,手中持一柄兩頭尖銳的牙白色彎曲利器,正借著樹干遮掩從不遠處悄悄靠近泉水。 樊池起身,悄無聲息地掠過去,手勢如刀,襲向黑衣人背心。黑衣人似有感應,猛地轉身,手中利器揮動旋轉,利落地與他過了幾招,雙雙退開幾步。 他看到這個來人臉上蒙著黑巾,只露出一對眼睛,手中持的那把牙白利器是一把赤魚脊骨制成的巫器,煞氣十足。 好像是個有點厲害角色啊。鬼鬼祟祟出現在此處,為什么? 而黑衣人看清他的臉后,眼睛略略睜大,有些吃驚。 他低聲問:“你是何人?所為何事?” 黑衣人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水泉的方向。這下子樊池更確定了,此人的目標是水中那個洗澡的女子。那就更奇怪了。除了他,應該沒有人知道那九蘅所藏的秘密啊,為何會有人對她有所圖謀? 黑衣人眼中露出焦急之色,閃身就想沖向泉水邊。樊池探手捉住他的手臂。黑衣人反手甩開,二人無聲無息地又過了幾招。這幾招之間,樊池注意到此人手中雖執有兇器,卻無意傷害他,只想著擺脫他的糾纏。而且…… 在黑衣人一掌襲到他的胸前,手掌尚未接觸到他的衣服就匆忙收回時,他更確認了心中所想,低聲喝道:“你如何知道我胸口有傷?你認識我。你到底是誰?” 黑衣人開口是女子的聲音:“你不要攔我,我必須殺了她,才能避免將來的禍事!時間有限,你快給我讓開!” 樊池哪里肯讓,招式更疾,只想將她拿住細問。可惜此時他身上有傷,神力不能施展,否則這人在他的手底下根本走不過這么多招。那黑衣人又不愿傷他,更加僵持不下,直至身后的空氣中突然憑空出現一個紫色的漩渦。 “時間逆流術!”樊池冷聲道,“你果然是從時間那端而來!” 趁他分神,一把扯掉了黑衣人的面罩。 黑衣人頓時失了力氣。 樊池也震驚得半天說不出話。 黑衣人分明生著一張九蘅的臉。 是的,與此時此刻,正在泉水中洗澡的那個女子一模一樣的臉。可是她服飾、發型、乃至氣質,都與泉中女子很不一樣。 “你就是她。”他指了一下泉水的方向。“你是未來的她。未來的某天,你動用了時光逆流術嗎?你來做什么?”目光掃過那枚兇器,“來殺她?哦,不對,來殺你自己。你是穿越時光,來到你的過去,殺死自己?殺了她,未來的你不也就不存在了嗎?為什么這么做?” 她身后的漩渦仿佛有巨大的吸力,她漸陷在漩渦之中,身形變得恍惚,開口說話已傳不出聲音。時間逆流術給予的停留在此的時間耗盡了。她的臉上現出悲慟絕望的神情,朝他伸過手來。 樊池接住她的手,沉聲道:“你聽著,不管未來發生了什么,都不準再傷害你自己。否則的話,不管是現在的我,還是將來的我,都非打死你不可。” 她似乎被這句話逗笑了,笑中帶著眼淚。漩渦中的面容也模糊了,整個人都仿佛被卷進了虛空,漩渦消失,空氣寂靜,仿佛什么也沒發生過。 樊池原地靜靜地站立了許久,參不透這其中的玄機。良久,輕聲自語道:“無論發生什么事,我幫她就是了。”語氣中透著堅定的意味。 這時不遠處的泉水中泡著的少女高聲喊道:“蜜蜂!” 樊池眉頭一蹙,沒有答應。 她又喚道:“樊池!” 直呼其名,無禮!樊池仍沒有答應。 那邊又喚了稱呼:“樊神仙!” 樊神仙是什么鬼?聽上去像個算命的,他拒絕回應。 水中的九蘅有些慌了,不確定樊池在不在附近,也不確定他會不會回來。定一定神,仔細回想了一下,決定再次一試。于是她喊了一聲之前他指定的稱呼:“神君大人!” 樊池滿意了,總算是傲慢地答應了一聲:“來了。”就想走近去。 不料水中女子又嚷了一聲:“不要過來!” 樊池迷惑地站住,這女人究竟是要他過去還是不過去?只聽九蘅吭吭哧哧說:“你剛剛把我突然推下來,我的干衣服丟在岸上了,勞駕你給我扔過來。” 他低頭一找,果然看到了那卷衣裙,撿起來高聲道:“接好了。”估量著位置扔了過去。九蘅險險將衣服接住,總算沒掉進水里。藏在水邊石后,將衣服換上。 理了理濕漉漉的長發,抱著那身洗好的暗紅色衣裙走上岸來。這套衣裙那是當初阿七娘送她的,雖然跟著她歷經惡戰,已破了多處,但她還是舍不得丟,即使以后不穿了,也要洗凈了收起來。樊池看她一眼,撿來一些木柴堆在一棵樹下,摸出一個火折引火。九蘅也找來樹枝,將濕衣撐起在柴邊,準備烤干。 兩人并肩戰斗多日,已是很有默契。 然而引火的干草大概有點潮,樊池點了半天,還沒能把火引著。九蘅道:“妖精還要用火折嗎?隨便放點妖火不行嗎?” 樊池冷笑:“你以為我不會?”把火折一丟,手指一捏,就要使個仙訣,卻被九蘅伸手按住了:“別別。我看出來了,你一使用妖術,就要犯困病。還是我來吧。” 伸手撿過火折。 他不甘心地強調道:“我會火訣。” “知道啦。” 他這才收起指訣作罷。九蘅終于引著了火,柴堆烈烈燃起。初秋的寒意退進他們身后的夜色里,烤得身上暖哄哄的。樊池被這火熏得昏昏欲睡,習慣地來尋她的肩枕著。她知道他的嗜睡是病征體現,這幾天十分缺覺,也準備好了再當他的枕頭,他卻忽然又坐直了,站起來開始脫衣服。九蘅愣道:“你干嘛?” “只有你要洗澡嗎?我也要洗。” “洗就洗,您去那邊脫衣服,不知您有沒有發現我是個女的?”九蘅終于問出了這個郁悶很久的問題! “真麻煩。”他的臉上已是半睡半醒的困意,不滿地朝水邊走去。 她忙又補了一句:“你把衣服扔岸上,一會我幫你洗。” 他聽了這話便一路走一路脫,不斷將脫下的僧袍和中衣朝她扔過來,下水之前已脫了個精光,她為了接住飛來的衣物,無意中看到他光裸的后背,急忙別過臉。不在意人間規矩的妖精真是太讓人頭疼了…… 九蘅嘆著氣把那堆衣服理了理。做為一只有潔癖的蜜蜂精,他的衣服其實還是挺干凈的。 她的動作忽然停住,目光落在手中的白色中衣上。衣服上有一團藍色印漬。用手指觸一觸,還有些潮濕。她忽然記起前一夜面對仕良面相的魚祖,她神智大亂時,曾咬了他的手背一口,傷處滲出的便是藍色血液。而他中衣前胸部位上的藍跡有好大一片。她慌慌地再把衣服翻了一翻,看到后背也有同樣的血漬。 第21章 貫穿心臟的傷口 她不答,目光在他結實的胸肌上掃了一遍又一遍——皮膚完好無損,沒有傷口啊。 一向無視人間禮法的樊池硬生生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捂著胸轉了個身背對著她,臉微微泛紅:“你剛才還說你是女的。” 九蘅趁機目光掃蕩了他的背部。勻稱的肌理,潔凈的皮膚,水珠沿著肩胛滑落。 好身材……哦,重點是也沒有傷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