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癥 第132節
唇上傳來輕柔觸感,周念感覺到他的大拇指以很輕的力度撫過她的下唇。 他紊亂不堪的呼吸也在同時拉近。 再下一秒,男人薄涼的雙唇極其溫柔地親在了周念的唇上,他的唇也在顫抖,還抖得很厲害。 他久久不愿意離去,讓彼此在血腥味里接吻。 周念嘗到一股咸濕,是他的眼淚流到了兩人親吻的雙唇間。 這一瞬間,無數關于鶴遂的記憶在腦里閃現,如旋轉著倒放的萬花筒,各種畫面重疊,像一場真正的告別。 像要印證她的這個想法似的,他的唇與她的分離,他的氣息瞬間弱了下去。 他高大的身體虛弱地晃了晃,開始往后倒去—— 在他的身后,是滿地的白色花瓶碎片,純潔的白玫瑰。 漸落在一旁的幾l片玫瑰花瓣被染成真正的血玫,盛開著觸目驚心的妖艷,它們見過爭執和絕望,見過一個男人大限將至時的深情告白。 它們什么都見過,除了他渴望的愛和原諒。 …… 砰——! 周念聽見一聲重重的悶響時,才意識到鶴遂是來真的,他在和她告別。 她愣了一分多鐘。 耳邊響起好久沒出現的幻聽,萬根針的尖銳震響像要活生生扯破她的耳膜,讓他瞬間頭痛欲裂。 “鶴遂?”她很輕地喊了聲。 “……”無人回應。 “鶴遂,別故意嚇我,這一點都不好玩。” “……”依舊無人回應。 “鶴遂!” “……” 周念恐懼地蹲下去,伸出手去想要觸碰他。 剛好摸到他的手腕。 她的指間清晰地摸到被割開的皮膚,是無比黏膩的觸感,斷裂中還在大量往外噴涌著液體。 直到這一刻,周念才徹底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她迅速站起身,往臥室的方向跑,她找不到客廳的呼叫鈴在哪里,只知道臥室的床頭有呼叫鈴。 她已有很久沒這樣瘋跑過,在黑暗里劇烈喘息。 在快要跑進臥室的時候,周念眼前有著一閃而過的雪花,不再是徹底的黑暗,很像是八零年代那種老電視機出故障時的樣子。 只是她無心顧及,此時滿腦子都是躺在客廳里的鶴遂。 他真的要死了。 她是真的恨他,但還沒恨到要他去死的地步,她只想一別兩寬,各自生活,而不是陰陽兩隔。 周念跌跌撞撞地奔進臥室,期間摔了一次也顧不上痛,趕緊從地上爬起來。 好不容易跑到了床邊。 她拍下呼叫鈴的手是那么用力,生怕輕一點他都會沒命。 第86章 病癥 ============== 半夜三點四十分。 和搶救室的紅燈一同亮起的,是一條熱搜微博后面跟著的“爆”字。 #鶴遂毆打父親兩分鐘長視頻曝光【爆】 視頻全程被打上獨家字樣的馬賽克,曝光者是解渤騰,圈內最具知名度的狗仔。 解渤騰擅長把網友們的鍵盤變成尖刀,玩弄輿論和人心,自然也會把視頻配文寫得相當具有爭議性—— @解渤騰:不難從視頻里看出,鶴遂對其父進行暴力毆打的行為完全屬實,那之前立的孝子人設是怎么回事?之前粉絲曾營銷過出道四年無緋聞黑料,各位網友怎么看呢?[思考] 短短幾分鐘,評論就已經破萬,說什么的都有。 [天哪,完全想不到他是這樣的人……演技再好有什么用,演戲之前還是先學做人吧,從此以后路轉黑。] [最好快點出來回應,這要真踏了我再也不搞內娛了/揮手] [總覺得有隱情吧,視頻里看得出來遂哥很生氣了啊,誰會無緣無故把自己爸爸按在地上打啊?] [不是這都能洗啊?粉絲是屬洗衣機的嗎?都對自己親爹動手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啊?] …… 鶴遂微博開始持續掉粉,評論區也開始淪陷。 [突然隱退,現在直接爆出來個大的,你可以。] [對你真的很失望。] [就陪你到這兒吧,以后的路自己走,白瞎我四年,就當喂狗了。] 只是這些的這些,鶴遂本人并不知道,他此時正躺在搶救室的手術臺上,生死未卜。 橈動脈斷裂,大量失血導致他已經進入到休克狀態。 醫生正在對他進行搶救。 周念等在搶救室外面,24小時輪班制的女護工在旁邊陪著她,她跟來這的時候,連鞋都沒穿,一路赤著腳。 醫院的地瓷磚又滑又冰涼,一路涼到她的心里去。 讓她覺得好冷好冷。 女護工替她拿來拖鞋穿上,看見她還在發抖:“您冷嗎?” 周念哆嗦著唇點點頭。 女護工又給她拿來外套穿上,過了會兒,見周念還在發抖:“您還冷嗎?要不回病房等著?” 周念固執地搖搖頭。 她就要在這等著,等著那扇搶救室的門打開,等著他平安的消息,亦或是他的死訊。 周念聽見急匆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再經過。 “誰來了?”她問。 “是護士拿著血袋進去了。”女護工說。 “……嗯。” 過了一會兒,周念再次聽見腳步聲匆匆而來,再越過她。 “又是誰過去了?”她又問。 “還是護士拿著血袋進去了。”女廚工說。 “……” 當周念第三次聽見那急匆匆的腳步聲時,她沒有問是誰,而是輕聲問:“又拿著血袋進去了嗎?” 女護工說:“是的。” 血袋都拿了三次, 難以想象到底從他身體里流出了多少血。 周念眼睛發干, 她用手使勁揉了揉,揉出眼淚來。 模糊的水光覆在瞳孔表面,她眨眨眼,隱隱約約看見不遠處的上方有一個閃動的紅光。 “那里是有個紅色的什么東西?”她用手指著紅閃的方向。 “您能看見了?”女護工驚喜地問,“那是搶救室的燈,現在正是紅色的。” 周念再次揉了揉眼睛,重新睜眼去看那個紅色的燈。 紅燈似乎變得更清楚了些,紅色光暈照出顯示牌的輪廓,輪廓中間似乎顯示著幾個字,好像是搶救中? 她的眼前終于不再是全黑,這還得歸功于鶴遂帶來的這場致命刺激。 周念閉上眼睛,不愿再看。 如果說她的重復光明是要用他拿命換,那她寧可不要,對她來說簡直是一樁罪業。 一個半小時后。 聽見搶救室鋼門打開的聲音,周念立馬睜開眼睛,她轉頭看去。 明亮的場景落在她此時眼里是昏暗的。 她并不能看清所有的亮,只能隱約陰寐地看個大概輪廓。 周念看見,在一片重郁的暗色里,一張移動病床被緩緩推了出來。 她無意識地站了起來。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一點一點被送到周念眼中,她還看不清他的五官,但能看見他蒼白至極的臉色,瘦得顯出病態。 他的右邊手腕上纏著厚厚一圈白紗布,左手手背上打著點滴。 周念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病床也在她面前停下。 鶴遂安靜地躺在她面前,氣息微弱,微弱她差點就要感受不到,他現在如此虛弱消瘦,和之前在京佛完全判若兩人。 “周小姐,不用擔心。”急救醫生對周念說,“雖然情況相當危機,血都用了八袋,但好歹是搶救回來了。” “……” “也得虧是離得近,照他這么個割法,換別的地方送來醫院指定不行。”